吕正操教子

　　吕彤羽：低调务实的名门之后

　　和吕彤羽相识纯属偶然。八年前，在全民抗战77周年纪念日前夕，在华北烈士陵园河北博友启动“寻访抗战地红色之旅”仪式上，我在第一排领导人上见到他，他是冀中抗战研究会会长，是主办方特别邀请专程从北京赶来出席启动仪式的。会上得知他是吕正操长子，不禁让我肃然起敬。

　　60年代初前我高中毕业后适逢铁道兵扩招新兵，那年铁道兵第三师在石家庄及其郊县招兵，我和1500名新兵来到冰天雪地的大兴安岭，参加开发大兴安岭修建嫩林铁路大会战，十余年间铁道兵从滨州线嫩江向北一直纵贯大兴安岭，将铁路修到北疆漠河。那时就有幸得知抗战名将、铁道兵司令员兼第一政委吕正操上将的大名。

　　后来我考取铁道兵学院（总字501部队），返回石家庄家乡上学。文革开始，军校也停课闹革命，老干部被揪斗，“造反兵团”将好端端的军校搞得乌烟瘴气。1967年春天十名学员奉命去四川西昌揪斗吕正操，此时吕正操正在西昌工地指挥部坐镇指挥修建成昆铁路。成昆铁路是世界上最难修的铁路，高山峻岭，大江大河，桥梁隧道连绵不断，毛主席说修不好成昆线我睡不着觉。当时铁道兵投入巨大兵力修建这条三线战备铁路，由时任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兼任总指挥，吕正操上将任副总指挥，实际是现场总指挥。当他们风风火火从石家庄经成都走川西公路来到西昌时并没见到吕司令，原来此时吕正操在京城向中央汇报工作。十名造反学员扑了空。

　　回到正题还说吕彤羽。他是开国上将吕正操将军与夫人刘沙之子，是在冀中战场上的八路军129师所在的邯郸涉县、武安出生的。初次见面聊天，得知原来我和他竟是同龄人，我出生在石门一个血统工人家庭，属城市贫民阶层。那一年正是冀中平原日军和八路军交战最艰苦的时候，扫荡和反扫荡犬牙交错。

　　可以说我们的童年共同经历了战火硝烟的考验，在烈士陵园启动仪式后，我们握手言欢，拍照合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我说这些并非是想与名门之后攀什么高枝，相反我骨子里一直将“红二代”官宦子弟排斥在外，而吕彤羽是个例外。接触几次，因了令尊，因了同龄，因了他的不事张扬，我就认定他是可交之人。

　　吕彤羽是由中国航天科工集团第二研究院706所主办《计算机工程与设计》杂志的编委会委员。吕彤羽参与的“9409工程”，1项成果获2007年度国家科学技术进步特等奖，吕彤羽曾作为代表上台领奖。

　　令尊吕正操既是开国上将，又曾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司令员、第一政委、铁道部部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但是他的一男二女三个子女没有一个继承上将的军事生涯或铁路事业，可见吕正操家风之正。吕正操从小就对子女要求十分严厉，经常教导他们为人要正直，坦诚，要凭自己的能力谋生。吕正操说：“我对子女什么也不要求，让他们自由自在，婚姻也好，工作也好，都是放松的。”

　　（开国上将吕正操之子吕彤羽）

　　吕正操的子女大学毕业后，全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的工作，吕彤羽从事军事科学研究，两个女儿则在北京很一般的企业工作，吕正操从未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向子女的领导开口，要求特殊照顾他们。

　　吕彤羽在谈到父亲对自己的影响时说：“我在工作中从不计较名利。这个照片是我在2007年国家科学技术大会胡锦涛主席发奖时候的一个照片，和总装的首长一起。这年的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只有一个，当然是我们单位好多人的集体荣誉，我虽是上台领奖的。我能做的工作就是踏踏实实，安心把国防工业的工作做到这个程度，是受我爸很大影响的。”

　　“因为我在利益得失考虑比较多的时候，我爸就说，官做多大没关系，主要是认真给国家给人民做点事。这个对我影响特别大。到现在我确实感觉到，大家都退休了，我们这些老同学好多是干部子弟了，红二代嘛，凑到一起时，我是官最小的，房子最小的，轮子是最小的。因为他们都是开汽车来的，我当时是滑小滑轮。可是我觉得自己非常充实。因为我确实给国家做了贡献，比炫耀一些虚的东西好，这也是受我爸的影响”。

　　“我爸对我的教育特别有意思，他对照我妈是很强烈的。我在外地妈给我写的信一封又一封，当时就不爱看，到现在也记不住。我爸对我的影响都是在关键问题点上一句话。我小时候打扑克，他们那时教我偷牌，就是作鬼。然后我爸为这个事就批评我，说你还没学会就学做假，你这样一辈子都干不成事。他平时很少批评我。所以我以后搞科技工作的时候，就实实在在的做，不去投机取巧。父亲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这对我一生的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吕彤羽是个衣着简朴、作风朴实、为人低调，办事扎实的人，在他身上看不到“红二代”那种与生俱来的荣耀和光环，只能看到蓝天下呼啦啦迎风招展的那面由他担纲挑起的冀中抗战历史研究大旗。他在这面大旗下，在燕赵大地、冀中平原奔走、挖掘、呼号，将那沉甸甸的史料凝固成鲜活的文字。

　　令尊是抗战名将，子承父业，吕彤羽在父辈曾经浴血奋战的故土做起抗战历史研究似乎也是得天独厚顺理成章的事情，我看好他的事业。目前他已出版《冀中一日》、《平原抗战》等多部文集。

　　吕正操认定人民永远是靠山

　　吕正操，从革命战争的枪林弹雨中走来，在冀中平原抗战中建立了卓越功勋，是开国上将之一。2009年10月13日，上将以105岁高龄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和共产党员的风范，一直影响着后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父爱是一部震撼心灵的巨著，读懂了它，也就读懂了人生。吕正操对长子吕彤羽影响至深，他的点滴言行造就了今天的吕彤羽，吕彤羽说将永远怀念他。

　　人民永远是靠山！吕正操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让长子体会颇深，因为吕彤羽的生命就是靠人民群众保护下来的。

　　吕彤羽出生在1942年“五一”大扫荡之后，电影《吕正操1942》的结尾处，战士们高声欢呼着“我们有儿子了”，那个“儿子”正是吕彤羽。

　　吕彤羽说“我永远感恩那些保护我出生、成长的八路军战士们。母亲曾向我介绍过背着年幼的我艰难行军的高辉叔叔，虽然那时我还很小，但高辉这个名字依旧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感恩人民，这是父母教会他的。1933年，吕正操参加了热河抗战，1937年，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毛泽东的亲自关怀下，吕正操和黄敬、程子华在冀中组成了一个团结战斗的领导班子，他们和八百万冀中人民筑成了携手抗战的血肉长城，创造了平原抗战的人间奇迹。

　　那时吕正操在冀中发展统一战线，群众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抗战部队由几千人迅速扩大到十万人，还动员了几万百姓送粮送物到前线。直至1942年“五一”大扫荡、根据地遭受严重破坏前，冀中八百万人民紧紧团结在由三人组成的领导班子周围，把冀中抗日根据地变成了插在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1941年，冀中抗日根据地和八路军第三纵队成立3周年之际，毛泽东从延安发来亲笔题词：“坚持平原游击战争的模范，坚持人民武装斗争的模范。”

　　（笔者陪同吕彤羽来石家庄考察冀中抗战史）

　　上将说当多大官不要紧

　　吕彤羽从小跟着父母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南征北战，在父亲的教导下，明白了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干工作的道理。父亲尊重儿女们的选择，只要求他们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并反复强调他不会给任何人包括子女当保护伞。

　　吕彤羽出生在抗战时期，长在抗战环境下，从小就对武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还因把手榴弹的壳揭下来玩耍差点酿成危险而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长大后，他选择了上军校。毕业时，父亲把他送到当时条件最艰苦的地空导弹部队锻炼，除了养猪、放鹅、站岗，吕彤羽把其他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地空导弹知识。

　　1966年，吕彤羽军校毕业进入航天部二院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

　　“文革”期间，吕彤羽被下放到南京炮兵部队，在那里，他和同事们研制出炮兵测地计算机，这是国内最早的专用便携式数字计算机，还被送到北京的军事博物馆展览。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吕彤羽带领团队研制出新的制导雷达数字电子计算机系统，完全替代了之前的电子管模拟计算机，这个项目的出口创汇产生了巨大的军事效益和经济效益。

　　吕彤羽回忆说：“人生总有面临抉择的时候，当我对事业感到迷茫时，又是父亲的一句话点拨令我醍醐灌顶。那时，我正在带领大家进行一项新设备的研制，一天，院领导找到担任副所长的我，询问我是否愿意调到其他单位当一把手。犹豫之际，我找到父亲，跟他商量是去是留。父亲听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当多大官不要紧，重要的是给人民办多少事儿！”

　　“一句话如拨云见日，我当下就决定婉拒组织上的推荐，继续静下心来完成手头的科研任务。这项研究课题，后来获得了2007年度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我们3位并肩作战的同事也成为国家级劳模。通过这次重大人生选择，我深刻体会到：给国家做点实实在在的工作，比一些有名有利的东西更让人感到心里踏实。”

　　人生难得老来忙的开国上将

　　吕正操的一生，与抗战紧密相连，他一直希望后人能多多了解抗战历史的本来面貌和真实场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世的抗战亲历者越来越少。如何让后人记住这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成了吕正操心头挥之不去的牵挂。他说：“我常常想起那些为了保护我们而惨死在日本侵略者刺刀下的乡亲们和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友们。”正是靠着这种情怀，吕正操于1983年创办了冀中人民抗日斗争史资料研究会，并担任首任会长。他想趁大部分将领和士兵都在世时，请他们把亲身经历的战争场面写下来。研究会成立不到十年，就收集整理装订出50册抗战史料。

　　事实证明，吕正操是颇有先见之明的。目前全国所有根据地中，冀中根据地的历史档案和战斗记载最为翔实。2008年吕彤羽退休后子承父业，顺利接任了晋察冀抗战研究会会长一职，那些年他沿着父亲当年的足迹，走访了多处原冀中抗日战场。

　　吕彤羽说：“现在我能做的事情，主要是整理这50册珍贵史料，让更多人穿越时空走近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了解在冀中大地上曾经发生的军民一家共御外敌的感人故事。”

　　为了方便查询保存，吕彤羽已经把这50册资料全部电子化。当年的老照片、抗战史料在手机上就能查看。

　　（石家庄日报社长曹孜和笔者陪同吕彤羽来石家庄考察冀中抗战史）

　　体育运动是关系中华民族精神状态的大事

　　除了努力工作、回报社会以外，吕彤羽还很注重体育运动，尽力保持身体健康。重视强身健体，这也是父亲对他的重要影响之一。

　　吕正操说他一辈子做了三件事：打日本、修铁路和打网球。不少人说，打网球和前两件事相比太微不足道，吕正操却不以为然，说：“体育乃关系中华民族精神状态和总体素质的大事，不是小事！”

　　吕正操生前一直担任中国网球协会终身主席，90岁还在打网球。2009年逝世时，他已近106岁，是寿命最长的开国上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从小吕正操就对子女们的体育运动非常关心。最开始的时候夫人还不会游泳，硬是蹲在泳池边教会了子女们游泳。吕彤羽10岁时，在海里第一次长距离游泳，吕正操在沙滩上视线一刻不离地盯着，此情此景令吕彤羽终生难忘。如今，吕彤羽每天都在户外游两次长距离的野泳，这也成为他怀念父亲的最好方式。退休后，轮滑等各种户外运动也成为吕彤羽每天的乐趣所在。

　　吕正操教育子女说，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能战胜自己的人才能在世界上战无不胜！这成为吕彤羽处理衰老问题的座右铭，他把自己老年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当成敌人对待，通过学习思考试找出解决办法。如今吕彤羽年已八旬，依然觉得老年生活充满挑战和进步，而且也很有趣。

　　吕彤羽时常怀念父亲，但他心中有民、踏实肯干、生命不息、运动不止的教诲将持续影响自己的一生。他希望自己也能如父亲那般，心中有民、老当益壮，并努力将父亲留下来的精神财富传递下来、传播开来……

　　吕彤羽记得父亲有一个特别爱好，就是打网球。他曾说：“　在东北军时，张学良打网球，我也跟着他练，就这样，一直打到了90岁。后来实在打不动了，就去给人家发奖。　”

　　吕正操爱打网球　、乐观的心态、保持锻炼是上将长寿的秘诀，他最喜欢的一句话是，“　最喜夕阳无限好，人生难得老来忙。　”

　　吕正操临终前，要求葬礼一切从简。在吕正操侄子吕宗仁看来，伯父这样的决定很正常，因为他对子女教育教育非常严格。

　　吕正操一再告诉子女，“　他不过是战争的幸存者，老百姓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果没有冀中人民的英勇战斗和流血牺牲，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活下来就很难说了。　”

　　吕彤羽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是我国著名导弹专家。吕彤羽一辈子都在研究地空导弹，一路走来，参加了研制“红旗9防空导弹”，并由此获得了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

　　祝愿吕会长的抗战历史研究多出成果，并祝家庭和美，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