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董事长方建宽有次跟我说,不知怎么,在欧美,总感觉有点被人瞧不起,为此心里一直不爽。他问我原因,我一时很难回答。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跟方总一起乘坐电梯,出电梯时,只见他一个箭步从后面挤到前面,抢先跨了出去。这使我突然想起他曾经提过的问题,便笑着问他,“你在国外出电梯时也这样争先恐后吗?”他说,“当然了,在国外的时间比在国内更紧。”于是,我跟他聊起最近的一次亲身经历。

前两个月我在比利时休假,住在被维克多· 雨果赞为“世界最美的广场” Grand Place 边上的一家酒店。酒店依旧保留着老式的建筑风格,包括电梯。电梯不大,镜子明亮显眼,扶手雕刻精致。然而作为专业工作者,我对进出电梯的人的行为更为关注。

我在那儿住了5天,房间在6楼。每次电梯到来时,站在门外的绅士都会毫无例外地用手掌指引,让我先进电梯。而已在里面的人则会一手按住开门键,另一手拦住电梯门的侧面,礼貌地说“请进”或微笑示意,还会主动问“去几楼?”,然后帮忙按下按钮。陆续进去的人都会自觉地往左右两边站,或走到尽头角落处,他们把中间的空位预留给后来者。电梯里虽有镜子,我从没见任何人会利用这点时间旁若无人地对这镜子打理头发或补妆。他们都基本面朝电梯口方向,或许这样可以避免面对面的尴尬。每次出电梯时,我也总受到相同的礼遇。当然,我会伸手示意让其他妇女、儿童和老者先走。剩下的男士们也会谦让,推让不过,先出去的人会说声“谢谢”。

一天早上,我们去赶乘火车,时间掐得很紧。到了电梯门口,我突然想起忘了带太阳眼镜,赶紧回房间拿。电梯来了,我先生便把电梯门一直用手挡着,等我跟上。不料,这时候电梯警报响了,我三步并作两步,进去后慌忙把门关上,电梯又恢复了正常,虚惊一场。电梯下行时,当看到每一层都有人提着箱子在等待,我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事后了解到,酒店电梯设定程序一般是30秒或者45秒,时间一到,电梯就要走。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往往把电梯属于“集体公用”这点忘了,就这么等了一等,警报告诫我们犯规了。

分享了上述经历后,见方总若有所思,我便乘胜追击:“方总,你在电梯里一般会做什么呢?” 他说,“照样工作。”“什么工作?”“跟熟人谈话或打手机”。“你在电梯里说话会刻意压低声音吗?”他反问,“有这必要吗?”我又问,“我发现你老喜欢按关门键,而且力度很大,这是为什么?”他说,“时间就是生命”。

方总平时表情异常严肃,我问他,“你在国外电梯里也这么严肃?你会跟老外寒暄搭讪吗?”方总说,“不太习惯跟老外这么近距离接触,尴尬。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 “你跟外国小孩说过话吗?”他说,“小孩?我从没在意过。”接着,我还跟他分享了我的观察:在狭小封闭的轿厢里,人们通常都会保持安静,这在注重私人空间的西方国家尤其这样,假如乘客脸上带有笑容的话,更会获得别人好感。另外,不管认识不认识这些人,一般都会主动打招呼“Hello”,否则是没有涵养的表现。

美国人比较善于跟人聊几句。但是,只要在电梯里,即便是熟人在一起,他们也不谈大公,不谈小私,更是慎用手机。为了避免缄默沉闷,他们会说说天气、会简单赞美对方,比如,我喜欢你衣服的颜色、款式,皮包、鞋……(面熟的女性对女性说),如果没有特色,也不会硬表扬。或者简单打个招呼:“你好吗?”或“最近怎么样?”,但不扯远。我在美国住了十多年,自从有了孩子,才发现从前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事。如果在电梯里遇到孩子,一定要夸小孩,或者“几个月大了,叫什么名字?”或直接逗孩子“Hello”。一定要表示很喜欢小孩或小动物,否则就不礼貌。当然不能因为喜欢而摸小孩的头。

我们的交流重新勾起了方总的回忆:第一次去美国纽约时,他很纳闷怎么没有人按关门键?相反都会有人按着开门键等人,而赶向电梯的人会马上加速小跑。我和方总说,你的观察很仔细,大多数人见到电梯内有人等他,都会做小跑状,以示不耽误他人的时间,慢悠悠地踱方步将被视为无理。据说,美国影视剧里在描写粗鲁、刻薄的人时会出现这样的镜头:此君在别人大汗淋漓赶来时故意关上电梯门。如果说你见到在纽约坐电梯很少有人碰关门键,或许为避免被人把自己和影视剧里的角色对号入座吧?有次我遇到一位韩国人,问他为什么不按关门键,他说电梯开关的寿命是按次数计算的,而且让电梯自动关上可以节省电。

那天,交流结束时,我跟方总说,我们讨论的电梯礼仪只是你在西方生活体验的冰山一角。俗话说,“身在罗马,就像罗马人那样行为、做事”。下次,我们也许走出电梯,进入更为广阔的天地探讨探讨。方大人,你有入乡随俗的弹性吗?熟读《红楼梦》的方总感叹:“曹大人说过:‘污了礼数,怕人笑话。’……”

 

此文发表于《财富》杂志中文版“讲礼”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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