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见过牧马汉子,身着蒙古袍,手执套马杆,威风凛凛地驰骋在草原上;见过牧羊姑娘,赶着白云似的羊群,一曲牧羊曲荡漾在蓝天绿草之间。

  可是,你可曾见过河畔上草地上,低头啃食青草的猪群旁,一位少年,和一位四五十岁的身体壮况不太利落长者,双手举着一支很长的鞭子,时不时的在空中画上几圈,然后就甩出几声鞭响,随后高喊几声:“回来!回来!”这时只见走散溜边的大小猪,马上都迅速回到猪群里面来,继续吃着猪草放猪的画面吗?这一老一少就是我的老家当年生产队的猪倌。

  在计划经济体制吃大锅饭的年代,故乡生产队里面每个社员家里都养这头或两头猪。一是猪养大了可以卖给国家,换一些钱来用于平常的生活开销,二是到了过年可以杀年猪,改善家里过年和平时的生活。那个年代是“吃粮靠集体,花钱靠自己”。生产队一个工分,最多块八角钱;而一头肥猪,可以卖几十到上百块钱。老百姓过日子,花钱地方多着呢,离了钱,寸步难行啊!猪是社员钱袋子,过日子,不养猪不行。

  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全国都一样,是穷苦日子,缺吃少穿的,养猪不易,为了减轻社员们养猪的负担,生产队每年都要物色猪倌,负责给社员放猪。放猪,是件好汉子瞧不上,赖汉子干不了的活,有一年我们家里买了两头小猪,听母亲说:“一头养两年后,够称了卖给国家换钱用来填补家里的日常开销。另一头猪喂肥了过了两年好杀年猪,用来过年吃的,平时自己家的猪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里,都会随着生产队里的猪倌赶到河套里去放。”

  队里的猪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叫董滨的少年,还有一个四五十岁姓就的跑腿子,生产队里管董滨叫小滨子,管姓蒋的叫老蒋头。这一老一少负责生产队里给社员们放猪的活计,也就是猪倌,社员们家里的猪每天都由队里的猪倌集体放养,他们都是挣队里的工分。那时候一个屯子里面社员们有数十户,也就是一个生产小队,大家的猪一齐聚到一起就是几十头猪,有的人家有两头猪的,有的有一头猪的。所以,老少两个猪倌把全队里的猪都圈在一起,也是很大的一群,可以说是浩浩荡荡的猪队伍。

  每次吃过早饭,各家各户也把猪喂了早食,大约七八点钟的时候,两个猪倌,从屯子的一头走在屯里的两条不同街道上,高喊着:“松猪了!松猪了!”然后社员们听到后,都把自己家的猪从猪圈里放出,哄赶到猪倌在街道上赶的猪群里。两个猪倌把猪赶到屯里的另一头,汇合在一起,就赶着猪群走出屯子去了河套有草的地方,开始放猪了。到了中午,两位猪倌赶着群猪一路呼喊着:“猪回来了!猪回来了!”猪群刚刚走进屯里,临近的猪就撒欢似得拼命往家里一边吱吱的叫着,一边快速跑回自家的院子里,同主人要吃食吃。等到主人把猪食放进猪槽里,猪吃上了食,才算消停不叫了,这个时候只听到猪噗噗吃食声音……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猪倌还是和早上一个样子,赶着猪群又去了河套里或者河畔边,继续放猪,这个时候猪倌们一边看着猪吃草的同时,一边在河套里玩上一些小游戏。我在学校读书的课余时间,有时候和伙伴们一起也和猪倌去河套里玩耍,玩的游戏都是自己独创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农村孩子们也没有什么可玩的。有一年的盛夏,我和伙伴们在周末的一天中午,来到河套放猪场的地方,在柳树河里洗澡,洗澡的过程中,猪倌小滨子告诉我们,这个河里下游浅滩处有鱼,他经常去抓鱼,而且每次都抓了很多条。在小滨子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浅滩开始找鱼抓鱼,抓了一阵还真的抓了好几条鱼,抓到鱼后小滨子告诉我们,用火烤着吃,我和伙伴们找了一些干树枝,在河岸上点燃了一堆火,把鱼烤熟吃了,虽然没有油盐,但还是很香的。

  猪倌放猪也是很有意思的,他们每天都把猪训练得规规矩矩的,有的猪离开了猪群,他们只要甩几声鞭响,再喊叫几声,那些脱离猪群的猪,很快的就回到猪群里面了。我刚读完小学的时候,感觉放猪是个非常有趣的差事,我就想不读书了想要回家去生产队里放猪。母亲听到我这个想法后,就去问队长,队长告诉母亲:“放猪想当猪倌,不是谁都能干的活,一是得能吃苦不怕累,不怕脏,二是必须得有责任心。”母亲回家告诉我:“你想放猪当猪倌,队长说不一定信得着你,社员们大伙也不一定信得过你,所以你就是不读书了,生产队里也不会叫你放猪的。”听了母亲的话,心里立刻就凉了半截,心想,当一个放猪的猪倌,还这么难呢?算了还是好好上学读书吧。

  从那以后我就用心在学校里好好读书了,而且学习成绩也提升的很快,只是在暑假期间或者周末,还是常常的和猪倌小滨子一起河套里玩。小滨子听说我要不读书回家放猪,他对我说:“张二,你可别不读书哇?你们家兄弟几个都在学校学习很好,不像我一进了课堂就头疼,而且老师讲课,我就困老想睡觉,我天生就不是上学读书的料。像我这样放猪有啥出息呀。”是的没有文化知识,不懂得科学那就永远在农村里干一辈子活。但是看着猪倌这一老一少他们有多年放羊、放猪的经验,大猪、小猪、公猪、母猪,都被他调教的懂规矩,守纪律。谁说猪脑子笨?那是他没放过猪,不懂猪,猪比牛听话,比羊好管,没过几天,看着猪倌就对这帮貌似呆头呆脑的部下有了感情。

  每天生产队里的上工钟声一响,一老一少的猪倌就走街串巷,一声童子音:松猪喽!松猪喽!家家户户圈门洞开,大猪、小猪像离弦的箭,窜出猪窝,嘴里哼着小曲,融入门口的猪群。看着一前一后,一少一老,赶着队伍出村。一路上,猪叫,人喊,浩浩荡荡,直奔村外,在偌大的猪群里猪倌就是司令,那气势着实在让孩子们羡慕。老猪倌说了,放猪这活,一句话,就是让猪吃饱肚子。为这,每天都要费尽心思,琢磨把猪赶到哪去放。当然,这些都是老猪倌和小猪倌的事情,用不着小猪去操心,小猪倌只管跑腿。

  春天,春风吹过田野,野草刚发芽,猪群过来跟挖野菜的村妇们争抢野味了,荒坡、沟边、地头,刚露头的绿草芽,鲜嫩的草根,大猪、小猪吃在嘴里,吧唧吧唧,看着都香。夏天,天热,猪喜欢去河边觅食,河里的水草,水灵嫩滑,猪在水里,摇着尾巴,嚼着水草,热了在泥里打个滚,饱了到河畔草地上打个盹,就像“二师兄”吃了西瓜那样惬意。放猪最好的季节是秋天。“九月九,撒猪放狗。”生产队的庄稼收割完毕,空荡荡的庄稼地是猪群的美食天堂,它们撅起坚韧的嘴巴,沿着凸起的田垄,拱开地表,寻找遗留在地里的红薯、花生。在满地庄稼茬缝隙里,靠它们敏锐地嗅觉,寻找丢失在地里的粮食粒:豆子、高粱、玉米等等……

  当你看到大猪、小猪,在大田里享受美食时那神态,张着大嘴巴,甩开槽牙,嚼得咔咔响,嘴角上溢出一层白沫,眼看着将军肚渐圆,一会就要拖地了。在它们饕餮之际,猪倌可以悠哉悠哉了,或摸鱼,或游泳,或者哼着一曲小调,学几声鸟鸣,一旦发现淘气的小猪仔跑远了,只要大声吆喝一声,甩响鞭子,小家伙就会乖乖的归队。到了傍晚,迎着西天的晚霞,赶着猪群队伍回家,进村后,还是那声童子音“猪回来了!猪回来了!”婶子、大娘望着自家滚瓜溜圆的宝贝回来,一个个笑脸相迎,随手关紧猪圈,晚上,往猪槽里倒瓢清水,给猪解解渴就行了。

  一秋下来,猪仔慢慢长大了,渐渐长肥了。腊月,是杀年猪的日子,是猪倌伤心的日子,眼看猪的队伍分崩离析,它们各个都成了俘虏,有的被卖身到供销社生猪收购站成了“斩监候”;有的被五花大绑押上断头台。那声声的嚎叫,刺痛了猪倌的心,婶子、大娘不理解猪倌的心理,还有时对猪倌开几句玩笑。随着改变开放的飞速发展,到了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农村开始实行分产到户,生产队也解散了,队里的猪倌也随之失业了,猪倌也成了历史。我参军退伍回乡后参加了工作,闲暇之余回到老家走亲戚,当年的老少猪倌也都离开了故乡,不知道去了哪里谋生了。

  生产队里的猪倌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也是当时一个特定的工种,猪倌也在中国社会上存在了几十年,只有五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才知道那个时期的经历,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回忆起生产队里的猪倌,我还是记忆犹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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