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在我八小时之外的时光两岸,栽种着诗意的花朵,有美人蕉一样挺秀娇艳的新诗,格桑花一样缤纷凌霜的古诗词,米兰一样细小雅致的对联,她们兀自摇曳,芬芳流年,点缀心田。

七月,区作协让我参加北京老舍文学院2021年基层作家诗歌培训,我拿到通知有些蒙圈。诗歌培训班学习新诗,而我青春不再、激情不再,需要转过身来,捧起朝霞,把生茧的老心激活,与诗歌进行亲密接触,更快地去适应学习生活。渴望学习的我,获得宝贵的深造机会,幸福的滋味很快冲淡了惊讶和惶恐。

改编俄罗斯作家赫尔岑的话,表达我的学习感受:人一旦学习写诗,他就觉得自己的年纪变轻了,想哭,想笑,想唱歌,想跳跃……我成了这样一个学诗的“老青年”。

以前我不敢写诗歌,自知缺乏想象力。记得一位作家说过:“一个人自由自在走在路上,就像散文;一个人忽然被推到水里,就成了小说;一个人从大地上被弹射到了月亮中,那就是诗歌。”诗歌的想象力,像嫦娥飘逸着秀发,舞动着长长的绸带,从地球翩然飞到月球上一样辽远。我囿于小城的小圈子中,生活的轨迹在单位与家中的重复,哪会有想象力呢?没有想象力也努力学习,和自己比有收获就行。

老舍文学院邀请著名诗歌评论家、著名诗人、北大教授等专家学者,在课堂,用学识和经验,抛撒语言的珍珠,一直撒到我的心里。

我以前读过顾城《门前》中的诗句:“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觉得描绘了恬静优雅的画面。老师解读:当疫情过后,久别重逢的人们,默默地看着彼此,一切都在不言中,凸显了对生命中呈现的短暂美好极其珍惜的情感。随着老师的描绘,我脑海中出现一幅幅亲人、朋友对视的情景,沉浸在美妙的意境中。

老师品读江非《妈妈》中的诗句:“妈妈,你知道么?地铁在地下,电车有辫子”,用聊天的口吻,告诉在农村背柴的妈妈,城里的世界,表达孩子对母亲的情感。“儿呀,真想让你回到妈妈的肚子里”,这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老师讲解到这里,突然哽咽了,是想起他含辛茹苦的妈妈了吧?这位《北京文学》的副主编,每天阅稿无数,前额有些光秃的学者,眼圈泛红,流出了眼泪。在老师的泪光中,我依稀看到有一种叫诗的小精灵,在我面前飞着,把我的思绪带到远方。

老师介绍余光中的诗:“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尽管这是在《汨罗江神》诗前面的一句话,读来令人浮想联翩。一个“蓝墨水”的意象,让人联想到中国传统文化的标识:纸墨笔砚。而“汩罗”这个词,总是在挂艾草、吃粽子的时候,在端午百舸争渡的时候,在阅读《离骚》诗句的时候,肯定会勾连出的专用词语、特别意象。从一句诗中,体味出伟大诗人屈原,用爱和忧患的泪水形成的人文渊流。还有海子“悲伤时竟握不住一滴眼泪”的诗句,经历过至亲离去的巨大悲恸,品味着带着血珠的诗句,进一步理解了老师所讲“诗歌是语言的钻石”的内涵。

老师介绍了外国诗人,如阿根廷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兼翻译家博尔赫斯,有一种很生动的说法是:“他的散文读起来像小说;他的小说是诗;他的诗歌又往往使人觉得像散文。沟通三者的桥梁是他的思想。”老师说,博尔赫斯自己认为他是诗人,他曾写到:“假如我的确是一个诗人,我将认为生命每时每刻都是美丽的,甚至在某些看起来并不美丽的时刻”。正如诗歌评论家认为,他是一个对时间很敏感的人,细微地觉察着瞬间、体味着历史。老师介绍古今中外的诗人,让我的视野随着想象的翅膀,飞得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在老师读诗、品诗中,我想起年轻时候读过的诗句。王蒙《青春万岁》中的诗句:“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体味青春的珍贵。汪国真《热爱生命》的诗句:“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像座右铭一样激励着我努力去拥抱理想。舒婷《致橡树》中的诗句:“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这句诗奠定了我的爱情观。我认识到,女子不应该是一根常青藤,用娇柔缠绕大树,依附大树,她应该是开着红硕花朵的树,挺立出尊严。去海南旅游的时候,我特意和木棉照了像,把这个意象定格。这些诗句早已成了沉在时间河水中的河蚌,里面蕴含了珍珠。如今在诗歌的课堂,被打开后,经过磨砺的珍珠还闪着微微的光芒。

老师点评每个人的作业《湖》,他认为好的句子标成红色。同学写的近百首诗缤纷绮丽。如“湖,你一个眼神就将我沦陷”;“风吹皱了湖面,就像岁月吹皱了女人的额头”,欣赏着灵动的诗句,同题作业拓展了我的思路,在我的心湖荡起圈圈涟漪。没有想到老师把我的两句诗也标红了,“湖,你是一个调色盘,把游人的梦涂成彩虹,挂在天边。”红色字体出现在屏幕上,就像我读书的时候,老师在作文本上用红笔画出波浪线一样,让我有一种久违的触动。欣喜之余,我不停地问自己,这样的句子就是诗吗?我也能写几句诗了!

学诗归来,我忘记满是皱纹的年龄,放下忐忑不安的自卑,用一颗青葱的心,撑一支诗的长篙,向生活河流更青处漫溯,捕捞芬芳和清欢。用一首小诗表达我学习的历程:

小径上长满苔藓,岁月的老年斑成了标识。在墙角找到风干的花瓣,藏匿着回忆。花瓣缓缓苏醒,似乎冒出香气。我依稀看见她盛开的笑靥,汗珠、泪珠,晶莹地滚动。

春天很远,隔着白发的季节,皱纹的天河。春天很近,是捧在手上的诗珠,在心海里舒展。


还是七月,学习新诗回来,我们区诗词楹联学会老会长,因为年龄关系,成为学会顾问,他主编的会刊,责成我来做。老会长编辑会刊十多年了,早已打造成区文联的金字品牌,是会员交流诗联的精神家园。我担任主编,感觉“压力山大”,七月流火我流汗。如何赓续古典文化的文脉?如何更好地为会员服务?我请教老会长,也征求会员意见,他们真诚地帮助我。我慢慢地卸下包袱,着手编辑。

会刊是季刊,每期近2万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样找米下锅?除了老会长转给我的网友的作品,我利用微信、电话、约见等多种途径约稿。会刊在内部交流,编辑没有劳务,上刊也没有稿费,难免遭到拒绝和冷落,空手无法套到白狼。但是为了履行责任,碰壁了再转头,寻找新的路径。那段日子,我就像祥林嫂一样重复说,反复说,说着编辑会刊需要稿件的事。就这样,一副联、一阙词地积累着,每天都收集、归类。积沙成塔、集腋成裘,用这些词语鼓励自己,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从七月到九月,空闲时间,我琢磨着、编辑着,在原有栏目的基础上,增设“会员风采”栏目,刊登会员报刊发表、比赛获奖的作品。发表的诗联附上投稿邮箱,以此激励会员把求索的目光看得更远一些。一位会员在《中华辞赋》这样重量级的刊物上发表一首古诗,我赶快要来作品,编辑在栏目中,加上“编者按”。见下文:

七绝•九渡河村惊蛰

轻雷一记雨前开,燕子翩飞逐我来。

剪尾遥将农户指,杏花垂眼几时抬?

我写道:这首七绝,清新明快,动静结合,描绘了初春乡村的美丽景色。尤其恰当运用拟人的手法,景语皆是情语,品读诗句,一幅画卷在眼前徐徐打开,让人感受到莺歌燕舞的春天。在此发出倡议,请会员多参加比赛、多往区域以外的报刊投稿,让我们的诗联作品从这里走向全国。与各位会员共勉!

会刊增设“里子”,也要“面子”,我结合会员的建议,和新会长提议,加个书皮,刊物更正规更美观。新会长非常支持,找来区里书法家题字。印刷出来的新一期刊物,“里”“面”都有所变化。

编第二期的时候,我看到封二、封三空白页,就在封二处增加目录;封三处增加栏目“每期一赏”,把古代名人描写本地的古诗词找来,根据季节,每期登一首相关作品。如这期适逢腊月,我找来明朝礼部尚书赵羾写的《妫川积雪》,放在封三上面,下面配上新年年历,表达辞旧迎新之意。会员收到刊物,称赞有创新,有看头,我也很欣慰。用一副对联表达感受:

联垄诗田,养四时春意;

雕章摛藻,撷诸位墨香。

为了调动会员参赛的积极性,我把一些征诗征联启事转到会员群里,营造创作、交流的氛围。如《北京诗联》杂志征集“京华诗钟”,11期为“雪逐春风”碎锦格(要求题字左右不相连,上下不相对,不能同在上联或下联)。我转发到会员群,加了几句说明:“这期诗钟与前几期相比,略有难度,但也更有挑战性、趣味性。”转发启事后,会员纷纷贴上作品,我们一边看,一边争论、交流、修改,持续了2个多小时。

一周后,《北京诗联》公布评选结果,面向全国征集的诗钟作品中,46副上榜,我们会员占12副,接近四分之一。我写的诗钟忝列第一,受到评委点评:

燕羽裁风兜雪影;

春芽约蝶逐花香。

此作上联一个“兜”字,极为巧妙。借燕子在春风中自由自在的飞翔,并以融雪作衬托,展示出赏心悦目的早春画境。下联运用拟人手法,以即将破土的嫩芽提前与蜂蝶作来日之约(觅花香、采花蜜),颇具想象,别有情趣。这次诗钟比赛,对于我是一种突破,和会员共成长,学习诗联路上同心、同向、同行。

 评选结果链接到会员群,虽然看不到大家的表情,但贴上来不少“庆祝”“加油”的图片。会员的创作热情更高涨,群里每天早上5点多就贴诗联作品,新的一天,我从读诗开始,清芬袅袅。

白居易倡导“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我们学会抓住“庆建党百年”“礼赞丰收”“喜迎冬奥”等契机,开展多项征诗征联活动。我负责收集的有古建联123副,冬奥联146副。我和会员一起用诗联的形式,书写生生不息的时代和美丽腾飞的家乡。

承担一样工作,肩负一份职责。从我主编会刊开始,进一步体味到鲁迅先生所言“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的内涵,扩展心胸,锻造毅力,在拥抱梦想的路上,“行远自迩,笃行不怠”,争取今天的自己要比昨天好。

2021年渐行渐远,而我身在井隅,心向星光;诗在远方,也在身旁,怀有一颗孜孜以求的学习之心,一种默默奉献的服务之心,平凡的生活荡漾着诗意,“犹之惠风,苒苒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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