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傅生下床趿拉着鞋子把门打开了半扇,又把窗户推开了个宽缝,随着斜风飘洒到他脸上几丝细雨,室内的烟雾淡了,午夜的人更精神了。

      睡梦中的姐夫鼾声如雷,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睁大了眼睛,看到傅生还没睡便问道:“傅生,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在想那个女护士?”

      傅生没有回避:“是的!”

      姐夫惊讶的说:“你可是有妇之夫啊,路边的野花不能踩!”

   “姐夫!你想歪了,我是想她进入狼窝后遇到了那些险情?”

    “什么狗窝狼窝的,说来听听。”姐夫被他这么一说,瞌睡虫跟着好奇心跑了。

       衡洁在车停稳后下了车。眼前这个别墅群她不陌生,并且还来过几次。她把手悄悄伸进自己垮包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握在掌中。

      鲁民看到刀疤脸两人把衡清送回来,阴冷的脸上有了难以察觉的笑意。当他又看到后面跟着的刀疤脸,脸上又回复了吓人的铁青。不用他安排,已经有人带衡清进入内室,那里是可以忘记血海深仇委身贼寇的鬼蜮。

      宽大的缅甸花梨原木茶台前,宽大的实木雕刻的宫廷式沙发上坐着阴冷有点儿酷帅的鲁民。他一言不发,有条不紊的冲泡着陈年普洱,随着他陶醉的闻香,也把整个过程了解了清楚。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让汤色红亮的茶水满溢着唇齿,心里的愠怒缓缓顺着喉咙咽了下去。埋怨这两个没用的蠢材,不把衡洁扔出去还敢带回来,这里岂能让外人知道的吗?

       此时此刻,一个坐着像座山雕盘踞在自己老巢,一个站着像刘胡兰大义凛然在敌人铡刀,刀疤脸两人则是尴尬顾盼左右准备听喝的小丑。

     “滴、滴……”一阵急促的传呼机鸣叫,衡洁打开坤包,拿出和买东同款的‘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上面显示“我打车跟着,在小区门外。我会不停呼你,直到安全出来。如果太久不出来,我就报警。我已和穆旭光取得了联系。”

     “你是衡清的妹妹,我是谁是干什么的你都了解了。你要带走她,姊妹情深可以理解,都做了什么准备?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没那么简单吧!” 鲁民终于耐不住了,这俩鬼办的事儿,真让他威风扫地骑虎难下了,话说得狠,声音可没那么高,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你南霸天鲁民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我是小城的人,你的手段听说过,不过,今天走我俩走,走不了尸体留在这儿。”衡洁倏然抬手亮出那把削眉笔用的手术刀,推出刀片毫不迟疑,抵在自己白净颈项的大动脉处,立马几丝鲜红的血随锋利的刀破皮渗出。

       鲁民挑了两下眉,面无表情。刀疤脸两人惊得微张嘴吸气,看不出来,一个柔弱女子如此果敢的出人意料,竟比他们还狠。

       其实衡洁怕啊,怕得很!一个本该享受爱情美好的青春年华,遭遇惊涛骇浪,畏惧就能躲得过了?这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置之死地而后生,黑社会的手段谁能摸得清?即使再凶险,自己也不能被恶人控制任由摆布。接着说:“你也听到了,我男朋友不停地定时给我打传呼,他打车跟过来,就在外边。他也一定要等到我安全出现,否则报警。”

      听到这里,鲁民怒了,扭头狠瞪了刀疤脸几眼,那俩货立马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报警?呵呵,报啊,让警察来抓我呀?讽刺不讽刺,这是哪里?公安小区,这别墅你问一般小警察敢来吗?”

    “我太知道这是哪里了,我很熟悉,我男朋友也熟悉,只不过不知道几栋几号。不过不难查吧?他已经和穆旭光取得了联系。”

      鲁民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凛,啊!不会吧?地区公安处穆政委大公子,电视台金牌主持人。这事儿棘手了,老穆那正气凛然的威严,他一直心存畏惧。这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抓住了把柄,就极有可能撕破他合法商人的面具,使小城地动山摇。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惹出大麻烦。鲁民是审时度势的人,他的一切谋划都假设了许多种可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唯一没想到的是,就那么巧遇上衡清的亲妹妹,除此血浓于水的亲情,一个带刺的‘玫瑰’。

       就这样算了,任由她兵不血刃带走衡清?他精心设计想想都刺激到热血沸腾的计划,因为她的出现而胎死腹中?他心里很堵,简直就是耻辱,堂堂南霸天就此认输太窝囊了。但他强装硬气:“哈哈,穆旭光,穆大公子。路子挺野嘛,拉虎皮做大旗呀,联系他了又怎么样?就是他老爹,不是欢迎的人喝不了我冲泡的茶。”

     “这么说鲁老板是执意要把我留在这里了,我敢来就准备好了,鲁老板准备好了吗?”

    “笑话,我要准备什么?你这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是兴师问罪吧。为什么不能平心静气的喝杯茶呢?”这话使刀疤脸也云里雾里了。

     “看看小城的人都把我看成啥了,青面獠牙的恶魔吧?知道我为什么跟哈利分道扬镳吗?道上传他待我情同手足情同父子,我却生有反骨为江湖所不齿。现在我告诉你,一半是我得为自己前途考虑,不能为虎作伥。一半是为了你这个姐姐不毁在他手里。”

      衡洁不为所动,还是那样的姿势,还是那样的眼神。鲁民开始摊牌了,意思是经过全面考虑,衡清你不能带走。任凭鲁民舌绽莲花,衡洁也铁定把姐姐带走,没有丝毫犹豫绝不妥协。

       随着又是一阵“滴、滴”的传呼声响,衡洁把信息内容告诉了鲁民:“我男朋友和穆旭光就在小区门外等着,鲁老板是留是放应该有个态度了,这样僵持不是办法。”

     “唉!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充满敌意呀?我可以让她跟你走,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为她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姑且不说,怎么安置她你想好了吗?别说送去戒毒所,哈利可是手眼通天啊。”

     “这你别管,你也不该管。也不要听衡清自己的选择,你爱她,那更应该给她一条生路。等你真正的有了比较光明的前途了,她清醒后会等着你。”

       鲁民心里极其的不舒服,一个丫头片子把自己逼入了两难境地,他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权衡再三,只好放她们走。他一边作态无奈,一边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小心,一边暗地示意刀疤脸,那家伙心领神会的先出了门。自己得不到,那么就毁了她。

        外边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不用问,是穆旭光叫来的。鲁民取消了毁了衡清的计划,快步上前打了招呼,穆旭光不咸不淡的微点了下头。等他们都上了车,穆旭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鲁民精心谋划设计的好剧意外流产了,再不愿意接受现实也无可奈何了。他感觉这次和哈利的争斗,没有了快意恩仇的意义,也就没有了真正的赢家。他气恨的咬得后槽牙疼,甚至萌生退意。

    鸟入山林,鱼游大海。穆旭光做了非常周到的安排,连夜就把衡清送到了省城的戒毒所。

又过了几天,事态发展的已经由不得鲁民了,一方面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另一方面哈利已经通过中间人下了战书。

    小城郊外一处空旷场地,突然人潮涌动,怒骂喊叫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人群中间赫然出现了黑帮大亨哈利,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儒雅做派,显得很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乖乖的把我的女人奉还,跪捧着赔罪酒敬着,说不准还可以给鲁民一个机会,给他点地盘。

     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对方人群里根本看不到鲁民的人影,不光他,他那几个最得力也是以前哈胜利手下马仔的刀疤脸等人,也没有出现,哈利等人有些那闷?

     其实,鲁民精心准备了很久,为了避免误伤,统一戴上标识性很强的红色耐克棒球帽,统一杀伤力很强又不至于致命的消防斧。这阵势一出现,已经造成哈利一帮乌合之众极大的恐慌,好多小喽啰扔掉手里的钢管或者练功剑,遁入人群开溜了。哈利丢不起这个人,不硬着头皮上,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呀!没办法,他命令一帮大哥级老炮儿齐声呐喊,勇猛的扑了上去。实力极其悬殊,鲁民一伙完全占了上风,这种情况下,放弃抵抗说不准是更明智的选择。

    一阵冲杀后,现场满地的一滩滩血迹,一顶顶红色的帽子,一支支一把把各式的冷兵器,还有一条条或蜷曲或爬卧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汉子,叱咤风云的黑帮老大哈利两只胳膊都被砍断……

    随着警灯闪烁,警笛刺耳。几十辆警车里的人,威武的善后屠戮现场。伤者送医警员看护,余恶带离突审。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经过系列法律程序,涉案人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穆旭光全程旁听了庭审,哈利颓丧的坐在轮椅里,身上裹满了纱布。鲁民照例酷冷着帅脸,明眼人才能看出一丝胜利者的神色。对于已经知道结果的判决,当然没有谁提出上诉。再者他们心里都知道犯了国法。

    随着法警把他们一个个押离,小城从此再也不可能出现火并现象。

                            

        七

        夜已深,哥弟两人却没有睡意。

       姐夫沉浸在平凡小女子衡洁不寻常的传奇经历里,本该被呵护被怜惜的最美好的时光,需要多大的勇气,克服这孤独无助和恐惧,风急浪高险境惊魂救姐逃出恶人的魔掌。

       傅生有些若有所思的迷离,又掏出一只香烟,过滤嘴在烟盒上不疾不徐的敲击着,过了一会儿才茫然的点上,深吸了一口,然后一团浓浓的烟雾从口鼻徐徐吐了出来。

        姐夫诧异的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心里也有些疑问?这么坚强的一个女孩子,按理说不该出走,出走也不该把傅生当成了救命稻草,没道理呀?

        衡清成功戒毒后,给远在广州做服装批发的朋友打电话后,投奔朋友去了。衡洁全力支持姐姐去广州,认为,她在朋友的帮助下,凭着爱美懂潮流说不准会将来成为大老板。从此,这个家庭像一只风雨飘摇汪洋里的小船,终于驶入避风的港湾。

          姐姐走后,衡洁渴望归宿的感情,不求轰轰烈烈的浪漫,不求王子与公主般的神话传奇,只求温暖踏实!

         三年了,三年啊!审视过往,爱和恨怎么只有一个“愁”字相伴。她爱了三年的人啊!至今没有真正的去懂得爱她,还沾沾自喜地把这次配合找回姐姐当成了交换她回心转意的筹码。这让她更加感觉到买东难移本性,心里有了恶心想吐的感觉。难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吗?上天为什么要安排这次相遇呢?

          在电影院衡清事件之前,横亘在他们面前的矛盾无法破解。衡洁激灵打了个寒颤,纷乱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

        那么她不堪重负的出走,是骑虎难下,还是要表明一种坚定的态度呢?

        父母年事已高,并且妈妈的腿脚不好,老来伴相互之间的照应总会有力不能及的那一天。

        生儿育女防备老,倏忽之间有这样的想法,越是看不上谁,结果却要指望谁。对老天安排给父母的讽刺,衡洁绝对没有怨怼心理,血脉亲情总是在岁寒绽放出幽幽暗香的花开绚丽。

         而买东呢?口口声声说是来自家庭不可抗拒的压力,衡洁分明看见他心里,犹豫彷徨,衡洁无能为力想到了放弃。

         在小城这地方,回汉之间的异族婚姻,无论你是娶和被娶,汉民必须随教。女的还好,男的一般都有点抬不起头来,整个家族都会跟着蒙羞。

         衡洁,毕竟一个小女子,面对这样的问题,她无能为力。他俩的缘分开始以后,她听到见到的太多了。因为这里回民比较密集,恋爱婚姻因为宗教、生活习俗问题产生了很多矛盾。

         心绪烦乱使得她夜不成寐不想工作,甚至不想吃饭。整个世界都是沉闷压抑的,呼吸都有点不畅她选择了出走,总算是有专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躲进哪怕是无边的黑暗,孤独的避难。她先是去了一个闺蜜的家里,几乎不语不吃不睡。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天,闺蜜从她只言片语了解了大概,好朋友自然要帮,君子成人之美嘛。于是,闺蜜避开衡洁,同买东取得了联系,劝对方主动和好。衡洁知道这里躲不了清净,像受伤的梅花鹿一样,在闺蜜不解怅然的怜惜目送中,走进了冷秋夜雨。单薄娇小的身影,在街灯斜雨昏黄下拉长、拉长着消失在拐角街区里。

          街市上各色的灯迷幻般明灭,照耀出细雨撒星般的亮。伤心的衡洁,衣着单薄,让醉酒的人也注视着她走近又走远。

         在买东之前,衡洁没有任何的感情经历。她觉得,恋爱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嫁人才是她该有的踏踏实实的归宿。

         买东领她上过门的那天,忐忑不安的心情夹杂着丝许的欣喜,她为这次登门做了充分的准备。

        买东的妈妈,是个四十岁余的女人,美艳的女人,并且在小城商界比较成功,也一直自认经过风浪远见卓识。在她那个圈子里,不少夫人太太都说她俩简直就是姐弟。她十分得意和骄傲,骨子里小女人心态,让她对儿子的婚姻有了挑剔。

        俗语说,孩子是自己的好,她的孩子也确实好。那么高大、那么俊郎,简直是公子如玉,这一点随她。

         她的宝贝儿子,恰好受到这个城市某个领导千金的青睐,而且这位领导还是回民同教。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呀!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她深深体会到官商自古一体,官是商的基础,商是官的延续。想想自己花那么大的代价,能有机会入住小城所谓的专员别墅区,不就是想为了能依附权贵,不就是为了这个在文化局工作的儿子在仕途上有一定的发展吗?

         而且,一旦儿子仕途上有了发展,再加上家里强大的经济后盾,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富贵双全。所以,她怎么可能容许买东错过这次攀龙附凤的机会?

       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宝贝儿子,竟然爱上了一个汉民女孩儿,并执拗的非要带这个不知是何等狐媚的衡洁上门,这是要逼宫吗?来就来!老娘倒要看看,你值不值得不要江山要美人。

     衡洁进入这个罗马式建筑风格的豪宅内,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她到了宽大的真皮沙发跟前,看到买东妈妈正同一个娇艳华丽的女孩子交谈,准确来说,买东妈妈刚把削好了苹果递给那个女孩儿,当然,女孩儿娇滴滴的莺声燕语表示着感谢:“阿姨,你就是太客气了,人家多不好意思呀?”

     “给芸儿削水果可是阿姨的荣幸呀,以后能天天给你削才好呢,不知道阿姨有没有这个福分!”

     “妈,衡洁看你来了。”买东怯生生的略提高了声音说。

      “阿姨,您好!”衡洁提着花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仙妮蕾德’化妆品保健品,站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那惊恐的感觉,像怕被落下的水晶灯砸似的。

   “没看见芸儿在这儿吗,家里来了贵客不知道先打个招呼呀?平常怎么交代你的,就是不长进!”

   “马芸你好,想不到你也在这儿。”

   “哎呀,东哥招呼好你女朋友就好了。叫什么名字?衡洁,是哪个字呢?三点水四点水呀?”

     衡洁没有作答,她只感觉到了局促,只感觉到了冷落。这是准儿媳上门该有的场面吗?

     原本她打算主动到厨房帮忙,然后,在餐桌上给买东爸妈夹菜,饭后勤快的收拾洗涮呢。这一切的准备看来都用不上了,她感觉到了轻蔑,感觉到了屈辱。

   “马芸,是平衡的衡,洁比春水的洁,啥四点水呀?你老是没正经的开玩笑。”买东嗔笑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是平衡的衡呀?百家姓里有几个衡呀?东哥都怎么叫呢,洁洁?我可以这么叫吗?不过你可以理解成我叫的是姐姐。”这个副专员家的千金小姐,伶牙俐齿到尖酸刻薄的地步。

    “洁洁这么娇俏,能在东哥掌上平衡跳飞燕舞了吧?那一定是曼妙而灵动,很有观赏性了。”马芸不怀好意醋性大发的笑,听得如此淡定的衡洁都有点儿颤抖。

     “妈,衡洁给你带了礼物。”

    中年美妇眼皮都没抬,只是冷冷说了句话:“就放茶几上吧,你招呼着坐吧。”

      衡洁真想马上夺门而出了,不过她还能比较沉静,不失礼貌、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不了阿姨,我下午还要上班,就不打扰了!”

         买东妈那可是走南闯北的人精了!为了宝贝儿子,她手握锋利的小刀,狠狠的伤害这个确实十分清丽的女孩子了:“要走啊?按理说客人来了,我就是再忙也要留你吃个饭的。不过,你是汉民,可能不习惯,并且我很讲究,你用过的餐具,总不至于扔了吧?你们的事儿我大致了解,阿姨是过来人,感情至上也是能理解的。但是要结婚过日子,那可得慎之又慎,首先进入这个家庭是得受洗随教的,那就是说,你要同原来的家,几乎要断绝来往的了。这一点你们汉民信奉佛教,‘舍得’这个道理,你懂的。”她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衡洁表情的变化。

    “再者说,我们这个家呢,也算是有点儿名望。真是要结婚了,人家要问娘家陪嫁啥的,我是很要面子的。”

       妈妈的话,让买东的脸挂不住了,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妈妈怎么能这样?于是,他大着胆子说了话:“妈,我俩该说的都说了,该想的也都想好了,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们出去吃点儿饭,下午我送衡洁上班。”说着,拉着衡洁往外走。

       “不行,我就是请芸儿来帮忙的,你走了合适不合适?今年查补税,税务局直接查了咱家火车货运大票,你不会不知道深浅,也像人家一样让老娘坐大牢吗?好在芸儿爸爸马专员帮咱的忙,下午你陪着芸儿找税务局凌局长。”

        听到买东妈妈的话,衡洁记不清她是怎么走出去的,肯定是买东把她送出了别墅区,好像还帮她拦了辆出租车。             

      谁的青春不美好,哪个少女不怀春!中学时代,衡洁成绩一直很优异,她没有和同学打闹嬉戏,喜欢读书,特别课外文学诗词。这使得她语文成绩尤其突出,每次的作文大多都会被老师当作范文读给全班听。这样的女孩儿,当然会引起同学们的注意,特别是比较优秀的男同学。对她写情书递纸条自然少不。但衡洁从来没有看过,她深深知道,只有发奋读书才能自立,才能不靠父母,迎接自己美好的未来!

       高中时,一个插班生的到来,让她少女情怀激起了涟漪。他是那么的清秀,那么的优秀。并且与众不同,这个同学是北京人,随父亲调地区公安处,举家迁居此地。他就是平时沉静,朗诵时神采飞扬的穆旭光。

       两年的同学时光,谁会不知道相互之间的默默欣赏,谁会不了解各自的情况。同学们私下的议论,他们终将会发展为恋人,然而终究没有。这让大家失望了。衡洁知道,穆旭光鸿鹄之志,一定会鲲鹏万里。而自己平淡而恬静,中招进了地区卫校,毕业后开始工作了。两人在人生轨迹中,没有交叉点。但两人之间的友谊保持的密切,甚至有默契的亲情。就是因为这样,穆旭光给她介绍了买东。然而,这个大个子小心眼的买东,一度很怀疑过他俩之间的关系。

       衡洁一直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或摘抄美文或佳句偶得。同买东开始恋情后,她更愿意记录恋爱的美好。然而,笔记里的回忆,怎么写尽素笺伤痕。三年来一幕幕的场景,让她心凉。衡洁纯洁自守,这个男人几次在亲吻抚摸荷尔蒙陡升下,竟然想玷污衡洁的身子。

       “请原谅我的传统,我的初夜只能属于咱们的新婚,我会把完整的处子之身交给你。”

        这让买东很不高兴, 不止一次向她说起同副专员千金马芸如何如何,炫耀自己的风流史。

      衡洁像明白了一切,买东就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纨绔子弟,即使最后走在一起,这种婚姻安全吗?怎么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冷秋雨夜哪,她无可奈何的坐上了那班开往外地的客车,寻找前方的坎坷之路!

                                                             

       八

       小城自发形成的建材市场是在一条开阔的南北主干道上,自然这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正在店门外指挥装修工人忙碌着的傅生,根本不会在意有清脆的女声给他打招呼。随着又一声“嗨”和肩上的轻拍,他转回头,见到娇俏调皮一脸灿烂的衡洁。傅生也被她灿烂的笑感染了。

       “咦,你怎么来了?”

       “找来的呀,没给你说过吗?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哥你笑起来挺好看嘛,干嘛老缜着个脸。”

        “哪有,你不会是说我故作深沉吧?我总不至于见人就笑,莫名其妙的,人家会怀疑我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傅生又回复了他有点儿玩世不恭的调侃,两人开心的笑,连店里走出来的姐夫也被衡洁悦目的笑,笑着给她打招呼:“衡洁来了,你看这现场忙乱的,也没个让你坐的地方。”

     “不用姐夫,我这个时候来,就是考虑你们也该收工了。我在这等一会儿,你们该忙忙着,我不会太打扰的。”说着,她还调皮的伸了伸舌尖。

       又干了一会儿,姐夫就安排工人下班了。然后,他们走进了一家很有特色洁净的中档餐馆。服务员安排了一间雅致的包间,宾主落座后,倒上茶水,习惯性地等着他们点菜了。

        傅生象征性点了两个菜后,衡洁干脆把菜单要过来,也不再征求意见,什么贵点什么,原来,她安排的还有陪客。

         傅生洗手间回来之后,包间里多出了一男一女。衡洁把姐夫让到主宾席,给大家相互介绍:清秀俊逸的男子,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穆旭光,明目皓齿的女子,广播电台经典回放主持人原方。两人正筹办婚事。觥筹交错一番后,大家尽欢而出。

        衡洁自然最先出来,却在吧台那里一脸俏怒了:“姐夫,你干嘛?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谁买单还不是一样?下次你请,你傅生哥最受不得女孩儿请客,他说那是男人破落的表现。我还要靠他帮我打天下咧,可不敢落他埋怨。”

        傅生实在佩服姐夫的周到,还把好都落在自己身上。

       “是啊,让小女子请客不是寒碜我俩吗?再者说,以后在这儿少不得你们的关照呢,能有机会和你们结识,真是一大幸事。”

      “哥,你看你,不是说小女子和小人难养吧?”看她那一脸认真的嗔怪,大家都哈哈的笑。那接下来,衡洁安排唱歌,这家歌厅叫‘红袖’,傅生有点儿想笑,到这样的场合,感觉有点儿好奇,一丝一毫的面部表情都逃不过衡洁的眼睛,她看着他不停的笑。

    “怎么了哥,今天可不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是让你唱起来跳起来的。”穆旭光笑着看向他俩,一边走进歌厅一边说着。

     “今天,大家不但嗨唱起来,还要让衡洁把自己的诗作献给大家欣赏。”

       毕竟是小城最有名气的歌厅,设施服务却是一流的。果盘啤酒饮料瓜子又上了一大堆,包间洋溢着热烈的气氛。

       高保真的音响开始播放柔婉深情的‘小城故事’,明眸和镭射灯闪烁在房间里。一曲终了,大家热烈鼓掌。衡洁笑吟吟把话筒递给傅生,傅生摆了摆手:“我五音不全,不敢献丑,只为你们鼓掌叫好。”

        姐夫也不唱,衡洁也不好再唱,就陪着他俩说话。穆旭光站了起来,朗诵了一首宋代词人苏东坡的‘赤壁怀古’。真不愧是播音主持专业,抑扬顿挫荡气回肠,大家长时间热烈鼓掌。

       又唱了一会儿,穆旭光用纤长的手,接过衡洁手中的话筒:“拿来吧,我读你的新作,表达不到位敬请指正。”

       衡洁也不扭捏,从包里边拿出一个精美的笔记本,翻了几下递给了穆旭光。立刻,音响里传出诗作情伤无奈的悲苦。

      孤鸟苦旅

     风雨逆行翅惊

      哪里可筑巢安

      向暖云淡风轻

     生命中偶遇了你

     赏花开芬芳

      听溪流淙淙

     那时的美好

     是人间四月天晴!

 

     收羽驻休

     山川风月同兴

     小心经营处处

     犹惧冷冽如冰

     终是又失去了你

     闻冬雷震震

     迎苦雨凄风

     今时的情痛

     堪悲似数九寒冬!

       随着穆旭光最后轻声的悲叹,傅生的目光看向衡洁,只见她启齿笑了笑,随即轻声悠悠:“天气预报说,明天会雨过天晴!”

                                                                               作者:高尚法  南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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