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悟总算明白什么叫“夏天的火热”了,两轮飞旋的“太阳”早把他转得满头大汗。现在,他像一只疲倦的鸟,栖在枝头喘息。

        “ 女大三,抱金砖。”有趣!人们凭啥这么说呢?真不可思议。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妻子比自己正好大三岁,两人是同一天生日。可生活咋样?不过刚解决温饱问题。“人比人,气死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方悟常这样安慰自己。可话说回来,还是钱好。如果有钱,买啥不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为了生日礼物忙了一天。唉……

        一年一度的生日晚宴向来很隆重,美中不足的是两人谁也没有点过属于自己的生日蜡烛。都怪洁,别出心裁的取什么平均数,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思。真好笑!互送生日礼物是最幸福的一刻,一想到礼物方悟就头疼。

        一阵风飘来,那流行歌曲便沁凉了全身,“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城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郑智化那位沙哑嗓子的《水手》在方悟的心海里驾起了小舟。不对,应该唱“寻寻觅觅寻不到该买的东西,城市的柏油路虽硬  ,却踩出了足迹……”,方悟顿觉年轻了许多,轻松地笑笑。他把自行车存放妥当,来到垂柳下的书摊儿处。

         立刻,一只只醉眼迷迷的眼睛发出霍霍的光,比健美运动员还开放的裸露青春的红男绿女温柔地迎上来,好像在说“来呀?”真下流!方悟心中骂到。厌恶的气流一直冲到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书摊老板身上。改革开放,怎么放进这么多鬼来。可恼!可恨!

         “这本书多少钱?”一个小伙子的话声把西装挂住瘦瘦的身子,领带牵住脖子,眯缝着小眼睛的老板从那温柔乡中拽了出来。他厌恶地扔过一本书,懒洋洋地收了钱,便又窜进漆黑的门里。

        小伙子手里攥着的那个眯着眼睛的禹作敏,正可怜巴巴地盯着方悟。

        唉!听说这老头子犯错误了。真是,人呀!

        突然,一阵风把“送给情人的礼物”吹进了方悟的眼里。方悟揉了一下眼睛,急抓起书——《女友》?方悟甜蜜地傻笑着,都五十岁的人了,如果年轻些 ,一定送洁一本。带着满心的喜悦钻进了第一页:“希望能有这么一天,没有一个孩子由于贫困而失学。然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还需要每个人都伸出友爱之手……”在醒目的“希望工程人人有书读捐助计划”的标题下,一张张哭丧着脸的孩子走进了方悟的心底,老区的一切挤出了心外。那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井冈山啊!那长眠在山巅上的父母啊!你们依然如故吗?我是老区的儿子!我是老区的儿子!方悟心跳加速,眼泪顿时淌下来,他匆匆地看完全文,扔下书便向邮局飞去……

        华灯初上,星星点灯,方悟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漫步……

        他不知该怎样对洁说,看着小楼闪烁的烛光,他满含着愧疚,慢慢地挪上了楼。

        “怎么才回来?等你老半天了。”洁坐在椅子上,看见方悟回来,满面笑容地责怪他,“志明说晚些回来,现在加班忙,只剩下我自己。”

         桌上的美味佳肴,包围了那五十一根半截的蜡烛,屋内正燃烧着浓郁的香气。

       “ 洗手吃饭吧!让我们高高兴兴地过属于我们的生日。”

        “不等明儿啦!”方悟洗完手坐在椅子上。

        “咱们先进行着,两不误。”

       “洁……我……我,祝你生日快乐……”方悟结结巴巴地不敢看自己的妻子,只是举起杯敬祝心爱的人。

        “悟,你今天怎么啦?”洁看方悟脸色不好,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额头,“不热呀?哪不舒服吗。”

        “没事。”

        “没事就好!我也祝你生日快乐。不过很抱歉,我这张汇款收据暂时算是生日礼物吧,以后我再补。”洁把一张汇款收据递给了方悟。

        方悟惊喜万分,看了看汇款收据,欢快地蹦起来。“怎么,捐助希望工程了?”

       “怎么,你不高兴?悟,我觉得应该……”

       “对!对!应该!应该!”方悟打断了妻子的话,高兴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汇款收据递给了洁。

        “你不愧是我的妻子。”方悟抓住洁的手,把她拥抱在怀里。

        ……,……

       “ 爸!妈!让你们久等了。自从公司实行改革开放以来,净加班。”方志明推门进来,使紧拥在一起的父母很快地分开。志明香甜地咀嚼着屋里的空气,“雅芝今晚也加班,冬冬在她那儿,她说晚一会儿再来。”

        “志明,坐这儿吧!”洁拖过来一把椅子。

        “爸,妈。我本打算给你们买点礼物的,可冬冬从幼儿园回来,总是闹着说希望工程的事。没办法,你们知道冬冬这孩子特别犟,我想反正是为了孩子们……今天只给爸拿了这两瓶酒。”志明害羞地拿出两瓶酒,觉得深愧父母的养育之恩。

        “真是!花这钱干啥?那张汇款收据呢?给我看看。”洁高兴地看着儿子。

        志明把一张汇款收据交给了母亲。

        “他真是我们的儿子,这是我们过得最快乐最有意义的一次生日。”洁喜悦地盯着方悟,他们沉浸在幸福里。洁又对儿子说,“这是给我们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三张汇款收据摆在了桌子上,那幽蓝的光映照着闪烁的红烛。

        这栋小楼的烛光与其他小楼的灯光连成一片,在市中心闪耀着。

        街上,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正匆匆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