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佟士奎(时任五家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送我们兄妹来到了黑龙江省双城县五家公社畜牧场。

  畜牧场的党支部书记魏殿臣接待了我们。表哥佟士奎向魏书记介绍了我们兄妹是按知青投亲靠友的有关安置政策来畜牧场插队落户的情况。随后,魏书记介绍说:“畜牧场是安置双城县乳品厂职工子女下乡的青年点。

  还有一部分,是哈尔滨投亲靠友来的知青。知青们,每月出满勤30天,可发30元生活费”。我们之间办好交接后,表哥佟士奎就去公社上班了。

  魏书记把我们兄妹分别安排到知青男女宿舍,让我们先休息。

  我走出宿舍,环视一下这儿四周的环境,从内心里感叹到这儿将是我们从南方到北方插队落户。我们从学校毕业,没有社会工作经历就像一张白纸没有负担。畜牧场将是我们未来生活务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起点,是绘制人生理想蓝图步入社会开始的地方。

  我没事闲溜达,遇到了畜牧场的人,通过聊天初步了解了畜牧场的一些基本情况。

  五家公社的地理环境和南方大不一样,是平原,没有山,没有江河,是双城县种植玉米的产粮区。居民的主食,是玉米加工制品。当地人衣着简朴,是生活水平一般的地区。

  五家公社。有火车站,交通比较方便。地处京哈铁路沿线,向西是安西站,然后就是双城堡站。向东是王岗站,望哈站,哈尔滨站。

  畜牧场是公社直接管理的多种经营性质的生产队。

  畜牧场由三部分人组成,一是当地抽调来的部分有特长的农民;二是双城县乳品厂与五家公社畜牧场对接的一个知识青年下乡的青年点;畜牧场大部分的知青都是乳品厂职工子女;第三部分,是分别来自哈尔滨市的知青。像我们兄妹从外省投亲靠友来畜牧场插队落户的知青极少。

  魏书记先后给我安排的工种是跟一部分人一起给冰棍车间建房当小工。跟大伙干点搭脚手架子,筛沙子,搬砖,搬水泥,放水,和灰,溜墙缝的活。

  房子盖好了。魏书记安排我们四青年拿着我在南方没有见过的长木把镰刀,白天,晚上两班倒去看地,保秋收。任务是看护好畜牧场庄稼地里的苞米,高粱,种植的各种各样豆类和果园里的水果。

  魏书记看我妹妹年纪小,庄稼地里的活,她也干不了就安排她到弹棉花车间,学习弹棉花。

  弹棉花车间,接收附近村屯的妇女拿着旧棉花套来到畜牧场弹棉花车间加工棉花。我妹妹的工作就是肩上挎着用牛筋制作的弹棉花弓子的工具加工弹棉花。

  弹棉花时,弹棉花的牛筋弓子,平行直线对着铺好的旧棉花套板结处,妹妹拿起木锤轻轻敲击在牛筋弦上,“騰,騰,騰”地一下,一下地弹棉花,被击打处的棉花,顿时,腾起散花,棉絮飞扬。弹棉花几遍下来,原来,板结不喧的棉花套就会被弹的松软起喧,挺暖和的。

  弹棉花的工作不是很累,但车间里棉絮飘飘,妹妹戴口罩,脖子围毛巾。弹棉花后,她的眼睛、耳朵都多多少少会附着一层细小的棉絮。弹棉花时,车间里时而传出有节奏的弹棉花声还是挺动听的。

  畜牧场的工作种类还是比较多的。比如:冰棍车间,是畜牧场经济收入来源之一。这套设备是双城县乳品厂援助畜牧场的项目之一,乳品厂领导还专门派来一位戴眼镜的老苏师傅到五家畜牧场工作。他负责指导在冰棍车间工作的知青们操作机器,制作生产各种各样不同价格的冰棍。畜牧场的牛奶冰棍很好吃。

  冰棍车间。一般冰棍是上午生产出来的。魏书记会安排几个女知青们挎着白色方形里面有小棉被的简易保温冰棍箱,结伴一起去五家火车站和镇里商场附近卖冰棍。

  畜牧场电机车间。维修设备是哈尔滨市一工厂领导援助畜牧场的。身材高挑,体型标准的哈尔滨女知青王丽娜掌握维修电机的操作技术,她是电机车间的负责人也是维修技术大拿。电机车间的工作是接收各生产队送来维修的各类电机。所收的维修费,也是畜牧场主要经济收入之一。

  畜牧场还有榨油车间,酒坊、养猪场、基建队、农工队、奶牛队、食堂、场部。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东北农村的畜牧场。

  清晨,畜牧场里饲养的荷斯坦黑白花奶牛还没到出栏放牧的时间。

  哈尔滨知青娄东义是牛倌。他负责从牛圈里把牛散放出来,在场部的院子里,三五成群的闲逛,时而,牛抬头左右扭动硬脖颈,喷出几声带哈气的“闷儿,闷儿”牛叫声。个别调皮的奶牛,还会在院子里随地拉上一摊冒着热气的牛屎,尿一大泡尿。

  一大群散放鸡,在空旷的院子里低头觅食。羽毛鲜艳的公鸡向围在身边的小母鸡,展示着自己漂亮的羽毛并神采奕奕地闲溜达,时不时地驻足抬头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就像一位威严的武士镇守着领地。

  突然,它扬起那高傲华丽的鸡头,使劲抻起那长长的鸡脖子,张开尖硬的嘴巴,鼓足力气发出了响亮透彻的鸡鸣声。在啼鸣的尾音处还可以听出它因底气不足而发出的嘶哑声。鸡头,依然是挺拔的,但显得是那么费劲吃力,已经打不出鸡鸣声了。真有点,瘦驴不倒架的状态。让人看到了还真想上去踢它一脚,好让它一气打完鸣得了!别断断续续的,让人听着难受。好在这打鸣的公鸡也自觉,不连续地打鸣了,缩回脖子、呆立片刻。然后,鸡头左右环顾就讪不答地到一边溜达觅食去了。这也许是鸡打鸣累了;也许是同类们早已习惯和理解了它那定时自豪的鸡鸣叫声和意图都爱搭不惜理会它了。

  转眼间,公鸡转悠着来到一只小母鸡跟前,先是展开双翅用力地扑打几下显示爱意。但见小母鸡对它的举动一点回应都没有,公鸡立马耷拉一个鸡翅膀围着小母鸡转圈,小母鸡见这公鸡还来劲了,就躲躲闪闪瞅准机会降低身段伸脖快跑几步脱离了公鸡。公鸡那肯轻易放弃啊,一路飞奔,鸡爪踩在母鸡背上,叼着母鸡冠子,小母鸡顺从了,踩蛋结束。公鸡收回翅膀,扇几下翅膀后,走几步跟着鸡群一起觅食去了。

  猪圈里的肥猪,经过一夜的消耗,早已饥饿难忍。有的猪不停地抬头,两个前蹄搭在猪圈的围墙上,瞪着三角眼睛,四处张望或低头静静地听着过往的脚步声,期盼着,那熟悉的饲养员脚步声早点走近,可是,饲养员迟迟不来,急得猪饿得嗷嗷乱叫。

  在母马不远处闲溜达的小马驹,突然,就跑回到母马乳房跟前,侧脸低头,张嘴对着母马奶头裹奶,还时不时地用力拱几下奶头继续裹奶喝。

  这是一道在喧嚣的城市里,难得见到的和谐风景线。

  畜牧场的地面上,如果没有点鸡屎、牛粪、马粪那还叫牧场啊。所以啊,在畜牧场生活的职工们,早已对在院子里溜达的散放鸡群、奶牛、马儿的这些所作所为都见怪不怪了。

  畜牧场的最高长官是魏书记。他是从五家公社暖泉大队调来的场领导。

  魏书记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布满沧桑皱纹呈古铜色皮肤,下巴是地包天兜齿特征的凹苦脸。他披着一件带补丁已经看不出什么底色的旧外衣,穿一双旧解放鞋。他站在牧场办公室门斗外,嘴角上,斜叼着一支向下坠着用正宗的关东烟料手工卷制的一支呈喇叭筒状的烟卷。烤烟燃烧后,烟味浓烈随意漂浮,熏得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情景像似村外旷野老树枝上,蹲着休闲的猫头鹰。他眯着眼,看着职工和知青们穿梭似地在他面前过往,等待着他,魏书记给大家分派当天的活计。

  魏书记的这副表情,确实让人难以看出。他此时,在琢磨什么?尤其,是他那难得一见的笑容,更是让年轻、天真、欢快的女知青们有一种表述不出来的感觉。相遇时,不知是对他打招呼好啊,还是不跟他打招呼呢?他也许是用这个表情的尊严和特有的关东烟气味来维护自己在畜牧场的领导形象吧。

  魏书记在场部门口,等来了副场长那凤武和知青点的点长双城下乡知青贾宝吉,他们聚在一起开始安排今天的各项工作了。

  那副场长,是满族人。他长得清瘦而干练,身材不高。常年戴着一顶早已褪去本色的旧军帽,似乎想遮挡他那略带点麻子的脸。他曾经有过参军在部队当骑兵的光荣经历。双腿有着难以改变的“0”型弯曲。也许,当过骑兵的人,都是这样的畸形腿?

  他在牧场里的工作作风,历来,是以身作则,雷厉风行著称。有时,知青们找他请示的事,他决定了,执行后,又被魏书记毫不客气地推翻了。好在,他的思想觉悟较高、相容性强。在部队大熔炉锻炼过的人,有服从命令的起码素质,所以,他遇到这种情况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去计较。

  知青点的伙食。知青们是集体伙食,知青们在食堂自己排队买饭,有的知青在食堂或打回去到宿舍吃饭。

  知青点的口粮,是畜牧场自己种的庄稼加工的。主食:苞米面窝窝头、苞米面大饼子,苞米大馇子粥、偶尔能吃上一顿小米饭。

  我有时吃小米饭,吃急了,也会呛着,咳嗽一会儿就好了。顿顿吃苞米面窝窝头或大饼子,冷热不均时也会烧心。饮食不习惯,但也无奈。

  早饭,主食。是苞米面窝窝头,咸菜,时而可以吃到小米饭。午饭,主食。苞米面大饼子,副食,是白菜汤,也有应时的蔬菜吃。晚饭,是苞米大馇子粥和芥菜旮瘩大咸菜条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从南方来插队落户,虽然,在生活中有很多不适应,但我们也年轻,很快就融入了生活环境也适应了东北农村的生活习惯了。

  蔬菜,是自己种植的各种应时蔬菜。冬季,萝卜,土豆,大白菜,腌制的大葱叶子,芥菜旮瘩,盐水煮黄豆。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两顿大米或白面及小米干饭。

  知青点有一个养猪场,饲养员叫王晓明。他是一位哈尔滨某院校因出身成份的问题来畜牧场的中年人。他少言寡语,有点知识分子的气质。每天,他衣着简素,不干净。鼻梁上,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前胸是一件常年不洗的围裙脏兮兮的。他挑着一付担子两桶猪食,在猪圈外,用猪食舀子往猪槽里倒煮热的猪食。喂完猪后,他就去食堂挑泔水,然后,再去酒坊挑酒糟。用菜刀在菜板上剁各种蔬菜叶子备猪食。然后,去苞米秸垛抱一捆苞米秸塞进炉膛里点火热一日两餐的猪食。他是一个一天忙到晚,不知道疲劳的人。

  猪圈附近,本来就有臭哄哄的猪粪味很大,再掺杂上一股酸溜溜的猪食味弥漫在猪圈空气中,猪圈附近的气味是真得很难闻。

  养殖的猪到年根前,上冻后。畜牧场杀猪,职工和知青能吃顿猪肉。其他的猪,全都卖给五家公社收购站了。

  知青们,一年四季。在不同的岗位,从事着他们从来没有干过的庄稼活,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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