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咏达子香

岭上暗香凝,疏影虬枝冷。雪映粉腮款款开,笑脸独观景。

千里送温馨,不与花争宠。捎来兴安春消息,侬为我壮行。

小记:59年前铁道兵奉命挺进大兴安岭,有幸结识两样信物,一是罕达犴(四不像、驯鹿)二是达子香(兴安红杜鹃、金达莱),俱可爱。

一别多年,未想到今年刚入冬,庄上花店卖起达子花秧,女儿深知老爸的铁道兵情结,20元买回一束送我。那花秧干枝瘦骨嶙峋,像干柴棍,能活吗?将信将疑插入花瓶,倒入陈水,三日一换,每日观察,花枝日渐润泽,小花蕾一天天长大,一周时粉嫩的花朵竞相开放,很是漂亮,一时陋室增辉。千里之遥,从神州北极送来这等温馨,牵起老兵情愫,令我心潮荡漾,浮想联翩,写成小词,遥寄那山那水长眠在那里的老战友。

满庭又见达子香

梦中索句入诗囊,一缕清芬醉欲狂。

思接兴安淘日月,兵如劲松斗雪霜。

零落残枝未约至,千里含情绽新妆。

今宵几度蹈江海,凝眸此花惹断肠。

达子香又叫兴安红杜鹃,金达莱,魂牵梦萦,终生难忘。这花寄托着多少我们老兵的情愫,有感而发写下这些文字,送给长眠在大兴安岭首府加格达奇北上铁道兵烈士陵园的石家庄老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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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达子香
  何谓达子香?兴安杜鹃花之谓也。

我爱兴安的红杜鹃。爱她高尚,纯洁,爱她柔中有刚,爱她雪里报春,爱她风中送香。冬天的大兴安岭是严寒的世袭领地,空中集聚的寒流涌卷着,深沉的浓云,翻翻滚滚地向大地挤压下来。山上山下的白桦、红柳、苍松、翠柏都被虐风吹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摇摆。辽阔苍凉的大地上,狂风卷着雪沫儿从山上扑下,向着深谷冲去。世上的万物在这时全部都失去了生命,就连那俗称勇猛啸傲的雄鹰也不愿意光顾这里。

在这风暴狂雪,万物萧瑟的世界里,达子花却怒放着,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那满山遍野的红杜鹃,一簇簇,一片片,红的像火,粉的像霞,开的那么鲜艳。她随着暴风卷走的进行曲,踏着白雪铺成的长街,穿一双水晶鞋姗姗而来,向人们报来春天的气息,送来春天的暖意。

兴安的达子香,把根深深地扎在冰冷的土地里,头顶着滚滚的冬雪,扬起妩媚的脸庞,迎接暴风雪的洗礼。狂风折不断,雪虐压不垮。她挥动着臂膀,一舒广袖,跳起了活泼欢快的舞蹈。那是暴风雨中,练就的一副钢筋铁骨,碧血丹心。

达子花的枝头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一片片花瓣儿是那样的俊俏,又显得那样的高傲。雪片儿在头上随风飘舞,像彩蝶在花间翻飞,偶尔有几片雪花落在了花蕊当中,犹如少女头上戴着一朵素花,是那样的端庄而典雅。一片片嫩嫩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球,滚过高山,滚过峻岭,越过千沟万壑,高寒禁区,顿时显得那么温暖,那么多情。

这花瓣儿,这笑脸,这火焰,给我们以前进的力量,胜利的信心。兴安的达子香,你勃勃向上的精神,你伟岸挺拔的身影在我心中永驻。我爱你,北国的达子香。

兴安的达子香虽然花很小,但生命力很旺盛。也非常富有内涵。高山映山红,达子香,金达莱、兴安红杜鹃都是她的芳名。论名气,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也没有玫瑰的芳香馥郁,可她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是这样啊,我知道。漫山遍野的兴安达子香确实惹人喜爱。我更爱达子香那种淳朴、自然的美。

1640169825126513.jpg(大兴安岭漫山遍岭随处可见大片的达子花)

她的精神吸引着我。诚然,达子香没有牡丹玫瑰那样富丽堂皇,它只是生长在荒山野岭的默默无闻的小花,她却以自己的花香和姿态奉献着倔强和坚强。她的的精神风貌深深的感染了我。使我想到,兴安达子香的甘愿奉献的精神,不就是我们铁道兵的精神写照吗?正是有了这种精神,才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有人把我们这个消失的兵种,那些年的奋斗比做绿叶的事业。绿叶虽然没有鲜花那么娇艳夺目。但鲜花如果没有绿叶的扶持。哪会有鲜花的艳丽和妩媚?这正是我们这个兵种,在人民军队的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奉献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的绿叶更美,让人家的鲜花更艳。

在大兴安岭北疆的漠河,有一家小饭店,叫做“筋饼独一处”,是烙那种筋饼的一个小饭馆。这一天,小饭馆儿里餐桌上多了花瓶,插上了从野外新採来的达子香。一进店门儿,人们就闻到了这种特殊的、馥郁的香味儿。而且这个小店儿还时不时地采撷来达子香的鲜花瓣,掺到面粉中使烙出来的筋饼又香又脆,还有着一股特殊的淡淡的花香味儿,着实为这个小店儿增辉不少,为他们招揽来不少的生意。

无论春夏秋冬,如果你沿着北疆漠河街头的商店、超市、发廊走一走,你就会发现,达子香花儿如今已是处处开放。此种生活景观,属于就地取材自然地发展起来的。这说明美正在伴着经济的发达,日益走进各个层次人们的心中。

当明年此时,达子花花潮来临的时候,你涌入边城街头的各个角落,人们那时会更加骄傲地用事实告诉你,边城,处处洋溢着达子花香。

大兴安岭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但又很突然。初春松枝上的点点残雪还挂在枝头,春光越发显得姗姗来迟。从进入五月,大兴安岭主宰春色的除了白桦林、樟子松,就要数那漫山遍野盛开着的、云蒸霞蔚的粉红色、迷人的达子花了。

五月达子飘香。白桦林畔、樟子松下、淡绿的树丛间,粉红的达子花盛开得那么抢眼:这丛以曲为美,那丛挺拔得俊秀,间或一枝斜刺旁出,就像一群穿着盛装的小公主般稚气又让人喜爱。

五月的大兴安岭,到处都开满了达子花。那年的春天,正是花开盛期,我们几位老兵背负着沉重的行囊,迎着难得和煦的阳光,开始走在这熟悉的兴安山路的时候,远山那毫无遮挡的森林还如同泛黄的老照片,不见一丝绿意。

1640170197325406.jpg(加格达奇的铁道兵烈士陵园,长眠着300多位筑路烈士)

加格达奇北山公园,那是铁道兵三百多名烈士长眠的地方。一条钢铁大道通车了,他们却永远留在这里。那一年我走了,去上军校,他接了我的班,当上了连部文书。本来我们都是高中生,是一同报考军校的,可因出身不好,政审不合格,他与军校失之交臂。

转年,达子花怒放季节,额尔古纳河水泛滥,在采伐漂流枕木的作业中,一个战士不慎落水,本不识水性的他奋不顾身救战友,战友得救了,他却被急遄的河水瞬间吞噬,两天后才在下游河流拐弯处打捞出遗体,年轻的生命如同这满山的达子香转瞬玉殒香消。

五月达子香啊,都说你红得灿烂,红的嫣红,那是烈士的鲜血染成,当我寻觅到他的墓碑时,这里的达子花宛如山村的少女穿起碎花的裙子,长长的、宽宽的,迎风招展,随山风舞动。

我把墓地周围的荒草败枝一一清理干净,顺手采摘下大把的兴安达子花,沾着我的泪水编成绚丽的花环,置于战友墓碑的顶端。我从家乡带来他爱喝的老白干酒,斟满两个小酒杯,我要与之促膝对饮。

往事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是的,一切都会远去的,繁华终归是短暂的,繁华过后总要归于平淡。有日升就会有日落,太多的不甘心,会换来太多的沉重。只有斜阳草树,田园阡陌,大漠边塞,森林湖泊在我们心中遗存。

当年的惨烈已难觅,再过些年,等我也老得走不动路,不能再来看你,还有谁能记得这些为国捐躯,当年风华正茂的战士?

那日在墓地肃立良久,直到天已大黑,满天星斗,面对兴安岭的原始森林,聆听风过桦林排空的涛声,弯弯的冷月下,已看不清达子花的娇容,我的心绪一下变得很落寞,在这古老的原始大森林中,达子花依旧烂漫,岁月带不走,黄土掩不住。悲怆也好,寂寥也罢,就让这火红的达子香陪伴我的战友,日复一日的聆听那依旧的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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