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人说石家庄是一个火车拉来的城市,现代交通方式成就了这座城市一点不假,但这里依旧存在厚重的历史文化,仅二环路以内就有四十多个城中村,这些村庄曾经分别隶属于正定、鹿泉、栾城,每个县域都有自己的方言土语,今天的石家庄普通话使用率在全国省会城市中绝对数一数二,许多在民间流行的方言土语都处于消亡中,有时候回忆起来,品味其中的乐趣还是感慨颇多,乡音难觅!
先说几个有趣的吧!小时候常听老人说谁谁有些禿儿老骚,就是说不成熟不稳重靠不住,用成语来形容就是心浮气躁,还有一个方言叫迷娘倒呼,就经常被我母亲使用,指责孩子们不够机灵丢三落四,或许还有傻了吧唧的意思。说谁比较莽撞往往用跟头咕噜来形容,比喻没有一点稳当劲,儿时都比较调皮,经常有磕碰就会搞得自己血溜呼拉,看来石家庄老乡们比较喜欢用四个字的词来形容事物。
在石家庄的方言土语里,能将词语简化到极致,比如不要就可以说嫑,一个用躺或倒就能表明的动词,在石家庄一些县域就被称为不浪的,说在炕上躺一会儿就说在炕上不浪一会儿,可以和好或更复杂的没问题都可以用一个字沾来代替,当然不沾就是不行、不可以、不允许的意思。也能将简单的词语演化的更丰富更有趣,使哩慌就是累,么有介就是无或没有,百咋不咋就是没有事或不碍事的意思。
小时候特别喜欢夏天,抓昆虫看星空真是乐趣无穷,一直不知道蟋蟀为什么会有如此有文化的名字,我们一直叫蛐蛐儿,也叫促织儿,或许和有些地方叫做纺织娘有异曲同工之妙。很是怪异,在当时的石家庄郊区蚯蚓也被称为蛐蛐蟮,杜鹃很少被叫做布谷鸟,因为叫声独特就根据发音被叫做王八好过,也是奇了怪了。
还有一种小动物在石家庄的叫法很有意思,蝉也被叫做知了,我们小时候叫知了猴,有的县域叫唧鸟,从地里钻出来还没有脱皮叫肉牛,等到有一天能够在树丛里高歌一曲的时候,它的名字就被进一步细化就更形象了,天最热的时候一种扯着嗓子喊的蝉叫热儿热儿,我们会用竹竿沾上面筋去捕捉知了,也会去捡蝉蜕卖钱,等到天气转凉,那种体型较小的蝉又被叫做伏里伏凉,叫不了几天就冷了。
除了许多小动物,那就说说吃的吧!元荽,就是我们经常吃的香菜,绿绿的鲜鲜的,做个汤,拌个菜,都是很受欢迎的蔬菜,在清真菜或北京菜里有一个菜品叫元爆肚丝,就是用元荽和牛肚丝爆炒出来的,白白的肚丝,翠绿的元荽,在当年那是颇受欢迎的美味,当然也有部分人不喜欢香菜的味道。偏偏就是这个元荽其实在我们小时候是不叫元荽的,我们的发音是盐荽,后来叫着叫着就改香菜了。
大家都知道番茄是外来物种,明代传入我国,现在还叫西红柿,很多年前也被叫做洋柿子,就如同洋姜也被称为鬼子姜,和火柴被称为洋火、洋取灯一样,我小时候村口有一个水泥厂,就一直被我们叫做洋灰厂。有时候也去村南的铁路上玩耍,每年都有孩子被火车轧死的事发生,家长都会警告我们:不许去火车道上瞎跑,知道了小心抽你们脖子乖,脖子乖就是抽耳光,这也不能阻止某些孩子冒险。
既然说到吃的,那就得说说石家庄周边的饮食,在我小时候能吃上一个油条就是美食了,七八岁的时候特别怕理发,因为又扎又痒,父亲总是哄着说理发完了就吃油条,就冲着馋人的油条也得忍受脖子里的刺痒,当然了那时候理发还有个土气的名字叫剃头,油条也不叫油条,都说是馃子,现在剃头是没人说了,馃子的叫法还在部分中老年人中流传,著名的天津美食煎饼馃子里夹的就是这样的馃子。
在石家庄周边县域,同样是油条,有叫馃子的,也有叫麻烫的,许多年前石家庄郊区能吃上馍馍就算过上好日子了,有的地方将馍馍还叫作卷子,后来跟市区学都开始叫馒头。我们小时候吃饭的两根棍儿,别管是木头的还是竹子的,就叫箸子,据说纣王当年使用的就是象牙箸子,可见箸子的称呼很古老也很有文化底蕴,随着许多村子逐渐并入市区,箸子的叫法也被筷子代替了,这是退步还是进步?
因为姥姥家是正定的,所以接触最多的方言土语就是石家庄郊区和正定的,两地虽然距离不远但是方言却各不相同,姥姥家盛产花生、棉花、红薯、玉米,在正定北部这些农产品分别被叫做:长果、苗火、晒药、玉黍。长果就是长寿之果的意思,苗火、晒药自然是发音的问题,而玉黍就显得很文气了,黍曾经是黄米的古称,给从明代传入我国的外来农作物命名为玉米很直白,叫玉黍绝对是雅称。
玉黍这种雅称就流行于民间,看似极普通却蕴含着深厚和古雅。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里来了一个正定的同学,就来自于我姥姥家附近的村庄里,一口浓郁的正定口音经常被其它同学嘲笑,他们也会怪声怪气的模仿,这个同学不胜其烦经常用一句话回敬:嚣张!嚣张这种词汇经常见诸于书面表达,许多时候都是很正式的行文里才会使用这样庄重的语句,可是在正定普通老百姓就是这样很随意的用一句嚣张来表达不满和抗议,而不会是在国家或团体的讨伐檄文和外交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