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榜样的力量

       包公,明代一位比较清正廉洁的官员,却被神化为“青天”,成为书场、戏台乃至街谈巷议经久不衰的话题。

       这折射出民族的心理积淀。

       不知哪一天,街谈巷议又多了个话题:“李闯王进北京”。老百姓言传口授,李自成本来有43年的江山,可是,入城后,他生平第一次吃到了只有过年才能吃一顿的饺子。经不起这人间美食的诱惑,忘记了饺子只能在大年初一才能吃的规矩,天天吃饺子,直吃了43天,43年的江山便吃到了头。

        传说归传说,并不是历史的全部真实,却反映了一种民心、民意。

       有人从改朝换代的历史演进中,推导出一条定律:不论哪朝哪代的统治者,当他们在未取得政权时,尚能艰苦奋斗,而一旦大权在握,便经不起享乐的诱惑,必然要走向自己的反面。

         对共产党人来说呢?

         早在1944年,抗日战争进入反攻阶段的时候,中共中央印发了郭沫若为纪念李自成起义300周年而做的《甲申三百年祭》,供全党学习,引以为戒。而1949年中国革命进入最后胜利的前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又告诫全党,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袭击,“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作为中国共产党建立的第一个城市政权的掌权者们,就不仅需要言论,更需要用实际行动来作答了。

       还是让我们回到石家庄1947年11月12日以后的现实环境中吧,看看入城干部们,给这座尚未摆脱污浊的城市,带来怎样的清风,为毛泽东的“两个务必”做什么样的注解。

       也许,像杨法陶这样的街、区干部,因为在基层,天天和老百姓见面,事事处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无形中有了一种压力、一种监督约束,所以他们不敢懈怠,能始终如一地廉洁自律。而那些职高权重、和老百姓毕竟隔着一层的高层领导干部又是怎样的呢?他们的举动,也就更牵挂人心。是的,对于职高权重的高级领导干部来说,他们的资历、地位,使他们在进城后有资格享受更高的待遇;城市比农村丰富得多的物资,使他们在进城后有条件去追求全新的生活;而他们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使他们在进城后有能力去追逐个人利益。这不是凭空想象,这是石家庄的老百姓从国民党接收大员们身上得来的结论。

        但是,没用多久,市民们就惊奇地发现,这一结论,在共产党的领导干部身上失灵了。

        那时的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外人很难体会。他们都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当时干部配备规格很高,市委相当于边区区党委一级,区委书记、区长是地委书记、专员级,街是县级。

       在采访中,我们听到了不少当时市领导廉洁自律的事迹,在翻阅历史资料中,也看到了不少关于他们殚精竭虑工作的忆述文字。正是这些往事,有些甚至生活琐事,让石家庄的父老乡亲们亲眼看到了世界上真有一个不谋私利的党,一个廉明公正的政府,一群扑下身子为老百姓办事的“官员”,使许多人“初识共产党”,便“终身永不忘”,怀疑变成了信服,“白眼”变成了热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变成了怀念。

       曾任石家庄市政府建设局局长、副市长、市长的臧伯平回忆:“石家庄是全国解放的第一个较大的城市。当时我们进市时,中央就有指示,要在石家庄搞出建设城市、管理城市的经验。中央对此非常重视,除了给予各项指示外,在干部配备上,也是高规格的,派了中央部级领导来主持石家庄的工作。像市长柯庆施,曾任过中央统战部副部长。而且中央还派了很多人来进行调查研究和指导工作,如李维汉、胡乔木、齐燕铭、潘梓年等。入城后,大家都兢兢业业工作,廉洁自律,还是在农村根据地的那股劲。记得,给我配了车,但我一次也没坐过。”(臧伯平《石家庄解放初期城市管理和政权建设》,《石家庄文史资料》15辑《人民城市的曙光》。)

         以当时的市委书记毛铎为例。学生时代投身革命,早在1932年受中共党组织派遣,以教员身份来到石家庄,在白色恐怖中开展工人运动,在铁路工人中发展党员,建立了中共正太铁路工作委员会,并任书记。后曾任中共察哈尔省委宣传部长等职。这次重返石家庄任市委书记,他丝毫没有胜利者、征服者的得意,有的只是责任和压力。据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毛铎对工作一丝不苟,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送饭来,不知热几次才能吃下。警卫员经常陪他工作到深夜,有时就在办公室睡着了,毛铎催警卫员去休息,可自己又继续工作起来。一次他工作到凌晨,刚睡下半小时,有人来请示工作,警卫员说“首长熬了几个通宵了,是否等天明再来。”他听见后,立刻爬起来,二话不说,和来人一起研究起工作。事后,他对警卫员说:“小鬼,要有点群众观点,下级来请示工作,还没见我的面,就把人家顶回去,这样不好,今后不管什么时候,不论干什么,只要我在,就要通知我。”他经常往下边跑,深入工厂、街道,走访工程技术人员、工人、工商业者代表人物,了解工人、市民的生活情况和人民的情绪,传播党的方针政策,解决疑难问题。下去时,也很少坐吉普车,路近就走,路远就骑自行车,也很少让警卫员随身。在恢复生产建设中,市委根据实际情况,向全市三大工厂(铁路大厂、大兴纱厂、炼焦厂)派出工作队,协助工作。毛铎亲自到铁路大厂蹲点,他协助成立铁路工会筹委会,在成立大会上讲话,亲自抓发展党员工作,为了一个支部、一个党组织的建立,经常深入车间做工作,很快建立了各级基层党组织。他在生活方面一贯不搞特殊,处处以身作则。石家庄解放初期,党政机关干部执行供给制,统一发服装、鞋袜。一次发鞋时,一般干部都发土布毛边底鞋,总务科同志为了照顾他,给他发了一双千层底鞋,他不要,坚持要和大家一样。并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的好心我是知道的,可你们不能支持我搞特殊。”一次,他老父亲从山西老家来石家庄看他,他吃小灶,他父亲随之吃小灶也合情理。但他却陪老人到大灶食堂一起就餐。当食堂管理人员发现后,为了照顾老人加了两个炒菜,毛铎却坚持付了钱。(参见杨振华《记解放初期的毛铎同志》,《石家庄文史资料》第七辑。)


  125-石市解放后第一任市委书记毛铎与工人亲切交谈.JPG      市委书记毛铎与工人亲切交谈

        再看市长柯庆施,当年的许多同志都公认他对干部要求特别严格,训起人来,真如十二级台风袭来,对犯了错误的人,决不客气。而对于犯了罪、堕落了的人,决不姑息。但他对自己要求更为严格。论资历,1922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任中共安徽省委书记,1931年任中共中央秘书长,1937年到延安任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统战部副部长,他是中国共产党党内唯一见过列宁的高级干部。但入城后,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他的衣食住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步。据他当年的警卫员杨振华回忆,他穿的衣服大多有补丁,一年四季穿布鞋。冬天穿件破棉袄,袖口露着白棉花。当时实行供给制,干部伙食分大、中、小灶。他吃小灶,伙食很一般,和中灶差不多,即使后来形势好转,也是早餐馒头、米粥、酱菜、臭豆腐,中餐两菜一汤,其中一个是素菜,肉并不每天都有,有时就是一个素菜。而他的新婚妻子却上大灶吃饭。凡是招待贵客,必先交待清楚要什么样的菜,吃多少肉,既要客人吃好,又不浪费,也从不让爱人陪客吃饭。有时外出,到基层单位,赶不回机关吃饭,也不让基层单位招待,随便找个地方吃一点就行。

        臧伯平也曾回忆起在那难忘的岁月里,和柯庆施共事的点点滴滴。“柯庆施同志开办公会议的形式挺特殊,但很有成效,开‘朝会’,每天早晨起来,饭前,各局长们到他那儿开会,汇报工作,研究问题,布置任务,一开一两个小时,然后分头去办,每天如此。后来,敌机来轰炸,我们就分片来开,分头指挥,有时躲到郊区村里一片坟地里开会办公,带点儿饭在外头吃。敌人想把我们赶出石家庄,那是妄想。”(臧伯平《石家庄解放初期城市管理和政权建设》,《石家庄文史资料》15辑《人民城市的曙光》。)


       市长的婚礼

       市长的婚礼,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几十年后,许多老同志都津津乐道。1948年5月,经刘仁和华北联大副校长于力同志搭桥,柯庆施和市政府政策研究室的于文兰谈上了恋爱,几个月后,上级批准结婚。

        在市民们眼里,市长的婚事,不定有多铺张呢。何况,那时已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有条件把婚事办得像模像样的了。

        市长的婚礼如期举行了。在市长会客室,除了比平常窗明几净外,就是多了几十只椅凳、几把茶壶、几十个茶碗,市长拿出了三条香烟和半斤茶叶,又买了几斤花生、瓜子、糖果。华北局、市委、市政府、各区、局负责人30多人欢聚一堂,一对新人被簇拥而出,依旧是一身旧装。荣高棠主持婚礼,主婚人董必武、于力讲话,接下来就是讲延安的战斗生活,唱陕北民歌,敲着搪瓷盆说快板书。

第二天,新郎、新娘又走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167-1948夏石家庄 柯庆施、于文兰结婚合影.JPG1948夏 柯庆施、于文兰在石家庄结婚合影

        还有一件事,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48年4月的一天,新华社、石家庄日报等新闻单位5名记者采访柯庆施,记者们对好光圈,调好镜头,要给柯庆施照像,他却婉言拒绝了,说:“不要登我的相片,不要吹捧宣传我个人,要宣传党的政策,宣传模范代表,宣传在科学技术方面有发明创造的工人、工程技术人员和知识分子。”

        笔者带着当时的人民政权是怎样取信于民的问题,曾走访柯庆施的夫人于文兰,请她专题谈谈柯庆施怎样当市长。我们满怀希望,于老却平静地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这个人,工作上的事,无论大小从来不在家里讲。我只记得,他每天早晨醒来,睁眼第一句话就是:‘今天天气怎么样?’”

       我们不理解,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盼下雨,天旱呀!”

       我们提出要几张柯庆施当年在石家庄的照片。于老笑笑,摇摇头,说:“一张也没有,他这个人从来不让给他照相。”

       我们不无遗憾地离去了,觉得不可思议。按一般的逻辑,谁不想让自己亲人的政绩都昭示后人,永垂清名呢?可她,说给我们的竟是如此两句淡如白水的话。

也许,这也正是那一代人共有的品格吧!

      仔细想想,我们便释然了。不必再费劲非要挖掘出惊天动地的材料不可了,这些,就是当时历史的真实。

         没有强力胁迫,也不用类似国民党政权用党证、团证换出入卡子自由的“钓饵”术,石家庄的人民群众,正是从人民政府的官员们的这一件件、一桩桩平凡的小事中,不知不觉,认识了、接受了新的政权。

         中国共产党的干部们,在石家庄树起了一座碑。

         碑,在群众的口里,更在群众的心中。

         一个普通体育教师的感受,颇有代表性。“领导的支持是体育活动得到开展的关键。许多当时的领导,决不限于口头宣传,而是用行动给予全力支持。那时的经费是十分紧张的,但对于体育活动所需的开支,审批手续简便,多次是当场拍板定案,绝无扯皮问题。最令人感动的是市级领导深入实际的领导作风。人民体育场当时是全市体育活动中心,许多领导经常来这里了解情况,解决问题。刘秀峰市长、毛铎书记、臧伯平市长等都是这样。每次来,都是步行,或到办公室聊聊,或去运动场转转,随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有时赶上比赛,人们会发现他们或者引颈观看,或是干脆就地一蹲,完全象普通老百姓,看不出像一个城市的主要领导。这种作风使我们受到鼓舞,给我们带来克服困难、开展工作的力量。每忆及此,我感到无限亲切,欣慰,实在令人怀念。”(傅彬卿《抚今追昔风范长存》,《石家庄文史资料》第七辑。)

是的,至今,那些从那段难忘的岁月中走过来的老人们,一提起当年,无不念叨着那些穿四个兜的“老八路”们的种种廉政和德政。那神色、那语气,透出无限的怀念和渴想!

 

        四、休戚相关 

         根需要扎在工农群众中,也需要扎在另一个阶层中。这既是人民政府性质所决定的,也是成功管理和建设城市所必需的。正如臧伯平所说:那时,我们各级干部都是委派的,从农村走进城市,缺乏城市管理和经济建设经验,我们会搞土改,会搞农村工作,但抓工商业,需要物色使用能担任这方面工作的人才。(臧伯平《石家庄解放初期城市管理和政权建设》,《石家庄文史资料》15辑《人民城市的曙光》。)

       如果说,普通工人、一部分城市贫民,由于他们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们和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有自然天成的“血脉”联系,心是容易相通的,“翻身解放”,很快成了他们铭心刻骨的体味的话,而对于在另一个营垒里生活惯了的人们,那些旧政权的职员、管理人员、中产阶级以及中高级知识分子来说,“解放”意味着什么?问题就复杂多了。他们是“冷眼”看人民政府,既佩服政府官员们吃苦廉洁,又不信服人民政府能管了城市,更怀疑人民政府能容忍他们、收纳他们。“忧、怕、瞧、走”,这是他们的真实心态。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政府可以是工人的政府,农民的政府,也可以是城市贫民的政府,唯独不是他们的政府。

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想错了。

      结论,记在历史的档案里,也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灵上。

       来自石家庄公教人员政治学校的报告

    “解放”,这个颇带有外来恩惠色彩的字眼,当第一次推到旧政权的公职人员、中高级管理人员、知识分子和中产阶级面前时,在他们眼里,“解放”对他们,无异是“灾难”的代名词。

         在他们看来,国民党杀了那么多共产党人,现在,共产党还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正如国民党石门货税局局长陈永杰所说的,他们这些人是“杀无赦”。因此,攻城的炮火一停,他们便伸长脖子等挨杀,整日寝不安、食无味,在他们想来,对“这个政府要求很低,不死就行。”(国民党石门市政府职员王金鉴语)而那些“为稻粱谋”端了旧政权饭碗的中小职员,自知自己和国民党没有更深的瓜葛,和共产党没多大的仇恨,也曾风闻共产党不像国民党那样乱杀无辜,似无掉头丢命之虞,但是,他们毕竟是那个旧政权的属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在共产党的治下,还有他们的饭碗吗?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又一纸布告,把他们推入了更为忐忑不安的境地。

“为适应建设新石庄,决定设立‘石家庄公教人员政治学校’,接收曾在蒋伪政权下各机关服务之公教人员,进行政治思想教育,期能树立为人民服务之人生观。”

这是市政府1947年12月21日发布的布告,公布了人民政府对旧政权的公职人员和公用事业、企业、教育界上层管理人员采取的第一个措施。

        入校是福是祸?国民党石门市直税局审核员叶学俭事后说:“那时我认为学校是集中营,入校后想寻机逃跑。”

        这种想法,颇有代表性。

        他们就是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走进学校的。入校的学员共663人,有国民党石门市政府及6个区公所、89个保办公处的工作人员;有国民党河北省第十一专署、周围流亡县政府,隶属国民党政府财政部的直税局、货税局,河北省高等法院第三分院、石门市地方法院的工作人员;有铁路局、邮政局、电讯局、公路局、电灯公司、自来水公司、炼焦厂、制冰厂、酱油厂等公用事业部门和企业工厂的管理人员;有中央银行、中国银行、农民银行、河北省银行石门分行、石门市银行等金融系统的公职人员;有公立、私立中等学校、小学、民教馆、广播电台等文化教育系统的教职人员,还有农场、苗圃、棉产改进处石门指导区办事处的人员。

        对这些人,人民政府的态度是十分明确的,政策也是十分清楚的,把他们集中起来的目的是学习教育、审查、安排,为此制定了“争取、团结、教育、改造”的八字方针,并做了具体规定:

       1、除经调查属实之官僚资本、反革命分子的财产应予以没收外,对一般公教人员的私人财产、工商业投资、银行存款等坚决保护。

       2、除反革命分子及犯罪分子外,保护一般公教人员的人权。

        3、对于生活上困难的学员,要给予救济,以解燃眉之急,并依此体现团结的诚意。

       4、对于公教人员的处理,应贯彻不同情况不同对待,审查清楚,迅速处理的方针。

      5、从实际出发,照顾原来基础,合情合理解决留用人员的薪金问题。

        这些方针、政策和具体规定的制定、实施,反映出了一个十分重要,而又十分重大的问题:人民政府对来自另一个营垒的大多数人,视为同路人、自己人。

         这不是主观臆测,而是来自客观的分析。

          纵观这些公教人员,虽然职业不同,成分复杂,背景复杂,但是,大部分人是为了生活而谋职的,死心塌地依附于蒋家王朝的毕竟是极少数。而他们中间,大多数是中小职员和从事技术、管理的知识分子。以国民党石门市政府为例,75个职员中,科员24人,办事员21人,书记16人,占市政府全部人员的81%。他们不过是“看着人的脸子端饭碗”,真正的权力掌握在国民党石门市长尹文堂及其亲信、同乡手里。

       从经济收入上讲,他们也只是辛苦一日,勉强糊口而已。就是收入较高的铁路高级职员,如13个正副站长、调度员,每月的个人收入可折买130斤小米,只可供2一3口人吃饭而已。

       在日伪时期,在国民党政府时期,他们也经受物价上涨、失业威胁、人身安全无保障等困扰。在这些方面,他们同旧政权有着矛盾冲突。只是因为他们受国民党欺骗宣传,对共产党和人民政权缺乏了解,因而对人民政府抱有疑惧,甚至敌对态度。只要让他们从国民党的欺骗宣传中解脱出来,从他们所处的狭小圈子里跳出来,看到国家的光明前途,看到他们个人的出路,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转到人民一边来,用他们的知识、技能,为建设新的石家庄出力。

      事实证明了人民政府对旧政权公教人员的分析是客观的、准确的,依此而制定的方针、政策是正确的。

       在学校里,学员们第一次接触了共产党人的理论和主张。学校组织他们学习毛泽东1947年12月25日在中共中央会议上所作的《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学习中国共产党的建国纲领、工商政策、土地改革政策、知识分子政策等,拨开了他们眼前的迷雾,使他们第一次了解、认识了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区别。在学习中,学校采取民主的学习方法,自由讨论,不戴帽子,对他们的错误观念,用诚恳耐心地态度摆事实、讲道理予以澄清和帮助。对那些家庭困难者,给予救济,分三次,给280户救济小米6920公斤。

        这对于那些做了进“集中营”的准备而入校的学员们,真是喜出望外。他们得到了平等的对待,受到了应有的尊重,恢复了做人的尊严,看到了今后的前途,这是在旧政权里从来没有的事,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他们开始从一个更新的角度、更深的层面来认识眼前的这个政府。

        是的,时代变了,革命的性质变了,政府的性质也变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和国民党曾发起领导的、现在仍口口声声标榜的“革命”,是截然不同的。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彻底、最无私的革命,它不是维护一党、一派和一个阶级的私利,而是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共产党建立的这个城市政府,是工人的、农民的、城市小资产阶级的,也是城市民族资产阶级的政府,因为这个政府是人民民主政府。人民政府并没有因为他们来自另一个营垒就排斥他们,抛弃他们,打击他们,而是拉他们“上岸”,帮他们跳出旧圈子,把他们当自己人,当作管理城市的一支重要力量。

        于是,那些抱有抵触情绪的人,开始反思自己走过的路。还是那位抱着等死的态度进校的货税局长陈永杰感慨地说:“过去我认为自己是中华民国的公务员,只要安分守己,奉公守法,就对得起国家民族。学习后才恍然大悟是给四大家族当了爪牙。”

       他们的立场开始转变。直税局秘书韦智说:“中国有句俗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们是人,有脑筋,过去不了解,现在学习了许多道理,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看见了,只要细细地看看,冷静地想想,具体地比比,谁好,谁坏,哪个要胜利,哪个要失败,就很明白了。”公路局主任章坚忠说:“我入校时很不满,心想就是死也不服气。但两个多月的教育和事实使我服了,比以往上的十几年学都强,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是幸运的一段日子。今后坚决为人民干,决心要立功。”

       在他们思想转过弯子后,人民政府根据本人历史、能力、现实表现、群众反映、家庭状况、家属所在地等因素,并依据本人意愿,及时做了妥善安排。分配本市工作的106人,其中市政府部门18人,企业单位32人,文化教育部门44人,农场12人。家在本市,自谋职业的110人,这分两种情况,一是本人无技术,自愿经商;二是愿为政府工作,但无特殊技能,暂时无法安排,先自谋职业,待条件允许时再安排工作。回解放区农村务农的62人。有163人继续留校学习,其中94人年龄小,有深造培养前途,送建设学院深造,另69人为铁路局职员,经短期培训,即回铁路局工作。有28人的历史没有查清,移公安局继续审查。有186人愿到北平、天津、保定等国民党统治区,准予放行。对这些人,学校做了更为细致的工作,个别谈话,发给路费,带家属的连家属路费也发足,遭受损失的(曾一度被斗,没收了财产等)视情况予以补偿。临离校时合影留念,聚餐欢送。许多人痛哭流涕,不忍离去,有40多人自愿成为共产党的“眼线”。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人尚在校,心已和政府靠在一起了,就石家庄城市接收与管理的得失、经验教训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和建议,其中不乏真知灼见,有的一语中的,切中要害。

      时光流转。公教学校早已成为历史,但它的短暂存在,却是那一个阶层的人们人生转折的里程碑,大多数旧公职人员、知识分子把自己的命运和这个政府、这项事业融为一体。许多人成为新中国建设的骨干,有的后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有的成为各级政府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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