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回来,旅途的兴奋随着到家的轻松一下子松懈下来。顿感疲惫不堪,整天象一只嗜睡的小猫,蜷缩在床上不想起来。

      一周后身体慢慢复苏,精气神开始活跃起来。想着老师教的舞蹈动作差不多快忘光了,图书馆也好久未去,想趁着空闲练练舞蹈,听听音乐读本好书,重温一下孤独寂静的温馨时光。

       周四早晨六点多,刚睁开眼睛,叮铃铃,一个电话响起,谁那么早电话?按下键,一个焦虑而疲惫的声音传递过来:萍,我昨晚的膝盖又肿起来了,痛了一晚,几乎没睡,走路都不行了,赶紧陪我上医院吧。我的心一下子又揪起来,忧愁袭上心头。

      母亲几十年的老寒腿再次复发了。

      挂号、配药、挂水,连续四天陪着母亲在医院里转。课也只能放弃了。

      工作的时候,父母偶尔诉说身体的不适,即使去医院也尽量不麻烦我们。然而退休才一年,陪母亲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电话也越来越频繁。

      最怕半夜时分,一个刺耳的铃声把我和先生从睡眼朦胧中惊醒,电话那头母亲急促而惊恐的声音显示父亲突发疾病。我和先生心急火燎赶过去送父亲上医院,一次次父亲从急病中转危为安。好在父亲经常去图书馆查阅医书,懂得自我调理和保护,身体还算硬朗。

      而在我心中能干倔强的母亲,自从我退休开始,电话“骚扰”的次数越来越多。

      七十八岁的母亲一出生就失去亲生母亲,被寄送了别人。养母对她经常殴打谩骂、不给食物,十二岁就已被逼着下田干活,由于在寒风刺骨的冬天下水田干活,寒气侵噬了她的身体落下了病根,她的体温比平常人要低得多,即使是大伏天也不觉得炎热,从不开空调,而且膝盖上常年都要围着护膝保暖才行。

      缺乏营养让她的身体患上各种慢性病,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质下降,小毛小病时常不断。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热闹的氛围,几乎每天都要出门,不是溜达买菜就是中医理疗,不是参加各种保健品活动就是扎热闹与老人聊天。我想着如果她能出门是件好事,说明身体健康精力充沛,也不会整天闷在家里得老年痴呆症,如果不来电话更是开心,说明她不需要我的帮助。

      而今,我害怕看到手机上母亲的来电显示,更害怕看到她那张愁苦的脸。

      以前听人说“老人象小孩”根本不理解这句话的涵义。现在突然悟出了道理。

      身体健康的时候,母亲电话里头的声音洪亮、嗓门大、频率快,透露着一股喜悦与冲劲。

      但如果电话里的声音有气无力低沉沙哑,那肯定身体哪儿又出问题,接到这样的电话,我的心就开始往下沉。“喂……”,她的音线拉得很慢很长,好像低沉得快要断线的风筝摇晃着马上掉下来,一股忧愁的口吻传了过来“我胆囊这里发烫,难受死了啊,快带我去医院做检查吧……”,她不停地诉说着病痛,象个孩子似的那么委曲无助。有时即使患最普通的感冒发烧,在她眼中也成了天大的事情:烧得一晚没睡,没有力气,没有胃口……她絮絮叨叨着。

      她的承受力与忍耐力脆弱得如一根细小的枝丫一折就断。对于她来说,最好的救兵就是医院。

      我带着母亲做过各种检查,除了慢性消化系统、颈椎膝盖的常规病外,并无重大疾病,然而一旦毛病发作,如临大敌一般害怕与担忧,心里各种猜疑,到处求医问药,希望能一针见效。

      母亲的病其实不止身体的疾病,更是心里的疾病,那个苦难的年代留给了她太多的创伤和惊恐不安。

      我想劝导,想带她看心理医生,但所有的安慰与行动如轻风在固执的她耳边瞬间飘过,显得毫无效果。

      最坚强的母亲在我心中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最好的安慰只能是陪伴。

      看着蹒跚的母亲和她日益憔悴的脸颊,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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