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都的冬日

又到北京了，这十分熟悉的故都变得有些陌生了。长安街上枯疏的老树枝桠间已经闪着莹润的雪光了。天气已经十分寒冷。逢着这样的天气，可供消磨悠悠长日的，是蜷身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看一卷闲书，或者邀二三挚友围炉漫话，抑或孤对着电脑做网上的qq聊天，当会在寒寂中领受一丝远方亲朋的温情。

       开过毛主席老人家诞辰120周年纪念画册出版会后我还是走到长安街上去了。从五棵松地下入1线地铁列车，在拥挤晃动中直向东城驶去。那里有我的往事、牵挂和忆念。我在东单下来，再换乘5号地铁一站地到灯市口那边去，出地铁口就去寻找百年老字号稻香村，却没想到迷了方向，又走向东单方向。回转头来走一小段才找到史家胡同、干面胡同，而对面就是灯市口了，不禁哑然失笑，这么熟悉的地方竟然还迷路，自己可真是老了。

       找到稻香村是想捎回些沙琪玛、蜜贡、蜜三刀。我点着这三种糕点，售货员问装匣子吗，我说不用了，不送礼自己家吃。她狐疑地盯着我看了一眼，“一看您就是个老北京”。

       这话让她说着了，俺只是冒牌北京人，不是四九城的老北京人，但上辈俺姥姥家却是地道北京人。我母亲活了94岁，16岁嫁给我爸才来到庄上，老太太一生办事讲究北京礼数，口音完全是京腔京韵。

       我前些年职场生涯的最后时光是在北京度过的，那时住在老伴阿臻的老屋南池子大街南口的北库司胡同，出门右拐就是天安门城楼。柴米夫妻一起在这个小四合院住过多年。从此喜欢上了那里的老胡同和故都风情。

       走过灯市口一带的闹市后，就望得见丰富胡同了，那里是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故居了，先生在文革中受迫害，含冤沉湖在后海。这天故居门口贴着告示正在闭馆维修。再往前走就看到王府井近处的街景了。

      王府井商业街是北京有名的一条街道。据说元代以前这里还是郊区。元代时候王府井大街逐渐形成了，叫丁字街。从明朝开始，这一带一则有了王府，二则有了井，故名王府井。明成祖朱棣正式迁都北京以前，于营建自己的皇宫（今故宫）的同时，在这里再建十个王府。据古书上说，“在东安门外东南建十王邸”。东安门就是现在的东华门。这项工程是永乐15年，也就是公元1417年六月份动工，到永乐18年年底完成。三年多建起了豪宅8350楹。平均每个王府里有800多间房子。完工的时候，对督工的文武官员还进行了升赏。

       这样的举动，说明朱棣在处理统治者内部关系上用了心血。也表明了这条街道起始的时候，是带着很浓重政治色彩的。

       北京过去城市用水问题很大。主要靠打水井。北京地名当中的井字很多，比如甜水井、苦水井、三眼井等，至今还沿用这些地名。那么王府井，不但有井，而且还有非常有名的万历年间的太监刘若愚撰写的《明宫史》记载“皇城外东北角儿”的天师庵草场“城外有井，甘冽可用”。甘冽到什么程度呢？下文说“不减十王府街之井也”。十王府街的井成了品评的标准。正像甜水井、苦水井的地名形成一样，王府井的地名儿也就由此产生了。

       从明代起，开始这条街及其邻近的商业并不十分发达。比较著名的只能算是卖纱帽的。现在王府井还保留了大小纱帽胡同的名称。明代以后，当年的王府逐渐废去。这一带才更多的出现了商店。还有不少是流动摆摊做生意的。

       据说光绪末年修整东华门大街，附近的浮摊就集中到了金鱼胡同的西口路南，成为以后的东安市场。以后百货商店日渐增多，也是使这条街上商业逐渐繁荣的一个标志。解放前，王府井大街已经比较繁华了。那么建国以后这些年，直至改革开放以后。又拓宽了马路，又重修了新的百货大楼。从此，王府井大街就变成京城熙熙攘攘的商业闹市。

      走着走着，此时才感到双腿有些发沉。已经下午3点多钟才想起该吃午饭了，在王府井找个小店点了一盘炸灌肠、一盘芥末墩，一瓶“小二”，再来碗卤煮火烧，都是一水儿的老北京吃食，就这样热热乎乎填饱了肚子。走出小饭馆呼吸着寒风几可清心的空气，一路快步地走过八面槽，就徜徉在旧居南池子大街了。

       熟悉的街景，那南湾子、缎库胡同、飞龙桥，那熟悉的胡同名字撞入眼帘，仿佛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过了过眼的风景印在心上，怎么说也是挥之不去的了。

       紫禁城苍灰的宫墙立在同样苍灰的天底下，当年晨练的文化宫太庙被雾霾掩得无法细认，故宫的角楼楼影在寒风萧瑟中峭耸，而东华门深院那里的大门还关着。故都冬日的情调比之秋时的况味更加凄惨，让人在萧瑟之外更是要略添一缕冷寂和清穆。

       信步走近伟大庄严的天安门，萧疏辽阔的劳动人民文化宫，富丽娇小的中山公园，幽雅闲散的菖蒲河公园，就是这热闹繁忙的长安街头，也另有一种冬日的幽韵……故都的风景在黄昏的清辉中显示着冬日天然的丽景，人生的流离颠沛，生活的苦涩艰辛、心境的愁闷孤寂，此时暂且在我的心中淡淡化去。       我发现天安门金水桥前新增了黄铜色的可以折叠抽拉的金属栏杆，将天安门拱卫起来，形成一道人工的屏障，你要靠近天安门都要通过有警察看守的甬道，个别可疑人员甚至还要察看你的身份证件。

       寒风中长安街上不知什么车辆上，呼啸过后洒下一些名片大小的花花绿绿的纸片，像是传单。几个警察和便衣挥舞着扫把迎着寒风和疾驰的车辆追逐着、捡拾着这些纸片，那纸片像和人捉迷藏一般，忽上忽下，蝴蝶般翩翩飞舞，总是让人捉不到。

       我独行的清影渐渐消融于长安夜街的深处。枯树挂着的如云如雾的雾霰，平坦洁白的金水河面上闪着的微光，新华门、府右街悠远清灵的夜光射灯，红墙上参差的砖缘，街头粉饰的雪顶和挂悬下垂的流苏，故都熟悉又陌生的这一切，暂够我悄默地领略和重温了，我被她婉转纤丽的笔触描摹着，心中则幻化成一种隐隐的情绪化的风景。

       故都，别来无恙，何时再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