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仍然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我穿上外套,挎着布包,习惯性地摸一摸裤兜里的手机与吊挂在腰带上的钥匙,拧门而出。这些动作我重复过若干遍了,还让我重复的是,楼道里的气味总是有些呛鼻,我总得咳嗽几声,快速下楼。

院子里的汽车,有的四个轮子已缓缓滚动;有的正在启动,车门没关,司机拧动着方向盘下面的钥匙,弓背低头,踩油门的那只脚,试探着上下晃动,“吱吱”的声音不断从车底窜出,站在旁边的小孩穿着棉衣,戴着帽子,背着书包,不停地跺着脚。

我径直向大门走去,再右拐。要在平时,我会淹没在叽里呱啦的叫卖声中,但这是冬季的早晨,太阳还没出,天空像一幅陈旧的瓷板画,黑灰模糊。

靠着西墙摆摊的老人已经出来了。说是老人,其实年纪并不算很大,不过是那蓬乱的头发,沟壑似的皱纹,过时而肥大的衣服给人的印象罢了。除非天气很冷,否则他总是临街而睡。他支着一架钢丝床,床上摊着一堆脏兮兮的被子。可能是为了占据这块“有利地形”吧,他几乎昼夜不停地亮着摊。夏秋的晚上,在那些蔬菜上盖些塑料布,冬季再敷上一层厚厚的棉被。有时晚上没什么顾客了,他总会在那摇晃的床上吹上几首笛曲。这悠扬的笛音也许能给他带来片刻的欢愉与安慰,但临街而居的人觉得他有些扰民,偶尔也会推开窗户说他几句,当然他会知趣地停下来。

他的左边是卖衣服的,右边的那位中年男子用电动三轮车驮着山一样高的卫生纸,有时横七竖八地放在路边,妨碍行走,也挺惹人烦的。这三个人呀,有时和睦,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又说又笑,有时为了一点不知名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而今早,卖衣服的男子还没有出来,这位卖菜的老汉正弯腰整理着盖在蔬菜上的棉被;那位卖卫生纸的中年男子也早早地出来啦,把三轮车停在了路边,在清洁工哗哗的扫地声中,他挪动着步子。

我继续向前走。卖甜饼的女人正在门前摆放着支架,那货板像贪食的舌头,伸向人行道的中间。我绕道而行。擦肩而过的一位老人衣兜里的收音机播放着歌曲,他右手提至胸前,手中转动的山核桃摩擦出“哗哗”的刺耳声。他好像是锻炼归来的,又好像不是,因为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儿童使用的水壶。

东边的天空不断把亮光洒向这条巷子。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烧烤的气息。有卖煎饼果子的,有卖烙饼的,还有把手机按在耳朵上小跑的年轻人,当然还有我,是赶着去上班的。

新的一天开始了,大家都各忙各的。有时,我常常想,这人呀,像鸟儿似的,晚上聚在窝里,白天各飞各的,各自觅食,各自探险,各自面对流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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