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白蝴蝶
一
宝马车！是那辆宝马车！
他疯狂地追赶。他疯狂地奔跑。他要追上那辆宝马车......
追呀！追呀！——
忽然，那辆宝马车驶进了他画架上的画布上，是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因为她喜欢白色。她结婚穿的纱裙就是白色的。所以他给她画宝马车的时候，全用的是白颜色。他画的宝马车里，他坐在驾驶员座位上，她坐在他身旁座位上，他发誓地跟她说，等他的画能卖出去，他一定给她买一辆宝马车，白色的那种，很漂亮很绅士很高雅的那种。
大红花——宝马车上怎么披上了一大串大红花，那血色的大红花那么刺眼！秀秀怎么哭了？
秀秀！别哭！你别哭——你不喜欢那些用塑料做的大红花，它们太假，太没有生气。
你不是喜欢我画的牡丹花吗？你看，我又给你画了一幅牡丹花，还画了两只白蝴蝶，那两只美丽的白蝴蝶，在牡丹花的花瓣上翻飞。你说那两只白蝴蝶，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双双比翼齐飞。你说你要进到月亮里，去会见嫦娥姐姐，跟她切磋舞艺。嫦娥姐姐舞跳得非常优美。你特别羡慕。要把她身上的舞艺都学到手。下次高校舞蹈比赛，你要拿冠军。我说你一定能实现美丽的梦想。我说我要登上火星，探查火星适不适合人类居住。要是适合人类居住，就把它改造成第二个地球，当地球不再适合人类生活的时候，就移居到火星上，建造比地球更美好的新生活。你听了我的话，就咯咯咯笑，笑得流出了眼泪，说我是个幻想家，是白日作梦。是的，我是作了个白日梦，梦见咱们俩又在追赶那只白蝴蝶。
那是咱们俩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咱们两家是邻居，两家的爸爸都是铁路工人，住的都是铁路家属房的红砖小平房，所以，我俩上学放学，都一起走，常常喜欢在松花江边上的草地上奔跑，追赶一只雪白雪白的白蝴蝶，那只白蝴蝶，白得晶莹剔透，两只翅膀煽动起来时，闪闪发光，于是我俩就奔跑着追赶，去逮那只白蝴蝶，追呀追呀，终于抓住了，我捏着蝴蝶的翅膀，送到你手里，你轻轻地捏着它的翅膀，却忽然说，它会疼吗？它会想爸爸妈妈吧？放它回家吧。爸爸妈妈一定在着急地等待它回家呢。
说着你高高举起手，两个手指一松，那只白蝴蝶呼啦飞走了，飞到了半空中，你抬起头看着它，那只白蝴蝶忽然转回身，向你点了三下头，好象是给你鞠了三个躬，表示对你的感谢。
从那以后，你就叫我再画画时，一定要在牡丹花花辫上画上两只白蝴蝶，在花丛中飞，上下翻飞，跳着美丽的舞蹈。
所以，上大三时，你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构思冥思苦想，在艺术老师指导下。终于创作出一台蝴蝶舞，在第二年的高校文艺会演中，由你领舞表演的蝴蝶舞，十二个身穿白纱裙的女孩，在姹紫嫣红的万花丛中，翩然起舞，一举拿下了一等奖。于是你一下子就出名了，无计其数的粉丝中，有一个省城著名房地产商的公子名叫吕亮，扬言非你不爱，非你不娶。向你发起了疯狂进攻，一次又一次用 各种各样的方式表白追求，都被你坚决拒绝了。你说你早已有了男朋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友，叫他死了心，不要再纠缠你。
二
然而，那个富商公子吕亮却不死心，凭借他父亲的声望，找到大学主管后勤的副校长，又通过系党总支书记找到了你。后勤副校长因为要和那位房地产商合作翻盖家属楼，把原来的三层小红楼，翻盖成三十几层的高层，底下的三层是商铺。因为建成以后是临街的商铺，这一翻盖，就会给双方带来几十亿元的效益。因此副校长和那位房地产商的关系就非常亲密。而那位房地产商的公子吕亮，从一上中学就在英国的一所贵族学校就读，后来又上了英国的一所大学。从一上中学就开始交女朋友，可是，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英国的，法国的，美国的，澳大利亚的，俄罗斯的，香港的，大陆的。却没有一个能坚持三个月以上的。在省高校文艺会演的剧场，他一下子就被台上的蝴蝶舞震惊了，更被领舞的秀秀的美丽和舞姿所倾倒，他眼珠一眨不眨地直盯盯盯住舞台上正在翩翩起舞的秀秀，直觉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女孩与众不同，跟他交往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颇有独特韵味。刚刚跳完舞的秀秀，一走下舞台就被他劫住，他笑容可掬地向她问好致意，并随手献上一大束玫瑰花。
第二天那个房地产商的公子吕亮，就由副校长陪同来见秀秀，有副校长的面子，秀秀不能不见，见面之后，那个房地产商的公子，就一定要请秀秀上他的白色宝马坐骑，秀秀拗不过他，又有副校长的劝说，只好上了他的车，于是那个公子吕亮，就开着他的名车，拉着秀秀在市里各处兜风。尔后又拉她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就餐，晚上又请她上一家最豪华的夜总会唱歌跳舞吃夜霄。一天下来，秀秀只觉得眼花缭乱，头昏脑胀。回到宿舍，一头扎到自己的床上就呼呼大睡。可是等她一觉醒来时，就有一个被派来送花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走进门来。同室的女同学，都瞪大了眼珠瞅着，真是一位出手阔绰的白马王子。都禁不住发出羡慕的惊叫声。可是，秀秀却很是反感，她接过那束花，随便往窗台上一扔，说，你们谁喜欢谁拿走。真是烦死了。
然而，扔了花的秀秀，刚要上图书馆去查资料，副校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要叫她陪他去香格里拉大酒店吃饭，叫她在宿舍门前等候。这次的宴会，是校方请那位合作的房地产商吃饭，副校长特意叫秀秀作陪。是因为那个公子也到场，指名要秀秀参加。只是没过多一会儿，那公子吕亮就把秀秀拉出去，对她说；跟他们在这块搅合太没劲。走，咱们去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他就拉起秀秀的手，乘电梯下了楼，又开着他的宝马拉着秀秀，驶过江桥直奔江北向阳镇的开发区，他们来到西山角下的一片别墅区，下了车，吕亮指着眼前一大片豪华别墅群说；这都是我老爸盖的。每一栋别墅都是一种样式，有欧洲风格的，有亚洲风格的，有古典风格的，有现代风格的，有意大利哥特样式，有俄罗斯高圆顶样式，还有中国宫庭样式的，你看你喜欢哪一种风格的？你喜欢哪一种，咱们就住哪一栋。说着就领着秀秀走进一栋中国古典宫庭式样的别墅里。这是一栋已经装修好的别墅，好象已经有人在里面住过。吕亮毫不隐讳地说：这是他和他的前女友娜塔莎住过的房子。是她选的。可是后来她妈妈病了，她就回国了。后来就没有人住了。你要是喜欢，咱们俩就住在这儿。这一栋是装修得最好的一栋。其它那些还没怎么装修好呢。你看好吗？
秀秀没太听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才刚刚认识没几天，他就要送她一栋别墅？简直是在开玩笑吧。秀秀跟着吕亮走进一间装修特别豪华的卧室，里面应有尽有，卧室里的卫生间，比她们的宿舍还大一倍，吕亮从酒柜里取出一瓶法国红葡萄酒，又取出两只高脚杯，给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一边说，你真漂亮，一见到你我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认识你非常高兴。说着跟秀秀碰了一下杯，一扬手，一杯酒一饮而尽，一对闪烁着强烈欲火的的眼睛贪娈地盯住秀秀说；我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味道的中国女孩。因为你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清高和孤傲，使我感觉到你骨子里一定有一种桀骜不驯的个性，是特别能吸引我的。也是我最想尝试的。
还没等秀秀反应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吕亮已经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住，一边把涂着淡淡唇膏的嘴唇贴向她的唇，一边把一只手伸进她短裙的腰带，秀秀一下子惊呆了，当她知道了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她死劲一把推开他，抡起手臂，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吕亮被打懵了，他捂住半边红肿的脸。瞪着眼珠吼道；你敢打我！你你！——可是还没等他把后面的骂人话骂出口，秀秀已经飞跑出房门，一口气跑出大门口，这时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秀秀拦住出租车，拉开车门，钻进车里，那辆出租车一掉头，一溜烟飞驰而去。
等到捂住半边脸的吕亮追赶出来，那辆出租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突然，他看见一只雪白的白蝴蝶，从他眼前飞了过去，他伸手去抓那只白蝴蝶，那只白蝴蝶用力煽动了几下翅膀，飞到了半空中，又向远处飞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走，飞得无影无踪。吕亮恨恨骂了一句：他妈的！你逃不出老子的手心！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老子要不来的东西！小丫头片子。等着谯！一拉车门。钻进车里，悻悻地开走了。
三
林一凡发疯了似地一口气在他的画布上画了一百只白蝴蝶，画着画着，那些白蝴蝶突然从他的画布上飞了出去，向江畔的百花园方向飞去，他扔下画笔，奔跑着去追赶她们，他要去问问她们，她们为什么要飞走？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不不，那不是一只白蝴蝶，是一辆白色宝马车，是一辆挂着红色腰带的宝马车，那是那个吕亮开的宝马车。
他追赶着，奔跑着，他要追上那辆宝马车，他要把她从宝马车里拉出来，从吕亮手里抢回来。
她是他青梅竹马的最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没有她，他的生命就没有了真正的意义。为能永远不分离，他们考取同一所大学，她考入的艺术系的舞蹈专业，他考入的是艺术系的美术专业。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一天见不着面，似乎就少了点什么。他用了半年时间创作的蝴蝶舞的组画，在一次青年画家的画展中，受到了高度好评。人们久久驻足画前，为画面上翩翩起舞的舞者飘逸灵动神采飞扬的舞姿，和美女眼神中闪动流泄的光彩，所倾倒，所迷恋。看着看着，就会觉得那翩然起舞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白蝴蝶，在万花丛中翻飞起舞，似仙女飞天，似嫦娥奔月，似也要把你带入一个美艳无比的神秘境界......
吕亮也被这幅画倾倒了，他出高价要买这幅画，被林一凡坚决地拒绝了。他说出多少钱他也不会卖这幅画，因为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吕亮冷笑了两声在心里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买不来你这幅画，我就买人。买画中的人。小子，你看我能不能买到？
四
大专毕业的白山，很庆幸自己能够进入本市也是本省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华胜集团，成了一名底薪不菲又有售楼提成可观收入的售楼员，与恋了三年的女友，也把结婚提到了日程上。只是因为父母亲都是普通工人，供他和妹妹白秀秀上大学，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而结婚又必需先得买房子，光首付就得三十万，女友家是农村的，供完女儿上大学，已经举债累累，是拿不出一分钱的，白山就只得靠自己想办法了。
这个时候也正是炒股的疯狂年代，公司的一个同事，炒股挣了不少钱，就鼓动白山也去炒股。可是白山说他没有炒股的本钱，那个同事就出主意说，你的几个客户，不是先给你交了预定金了吗，你先不要上交公司，我帮你买最优股，三十万，两天就能翻一翻，两天以后，你把本金三十万上交公司，那三十万，就是你的了。你可以用这三十万再炒，驴打滚的利，说不定没几天，你就成了百万富翁了。我表哥表姐，只用本金二十万，半个月，现在账上已经是二百万了。你还等什么？时不我待，抓不住机会，靠你那点工资，什么年月你才能买得起房子？你没见房价一天天上涨，现在你花一百万能买到的房子，说不定过几天，就得涨到一百三十万，一百五十万，不抓住这个大好机会，你会永远买不起买不到房。你这婚也永远结不成。
白山被同事说动了心，也确实看到不少人炒股挣了钱，就不再犹豫，把手里几家客户预交的定金，交给同事买了几个最优股，却怎么也没想到，最优股不但不优，连连暴跌，最后跌了个血本无归，白山傻眼了。那个同事也不见踪影。私自挪用公款，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
看守所里，女友和白山抱头痛哭。秀秀也跟着流泪，林一凡也跟着哀声叹气。一家人像是塌了天，爹妈一夜之间，多了半头白发。
白山的顶头上司销售部经理，平日里对白山很关照，也到看守所来看望他，跟白山单独谈了一次话，又跟白山的爸妈谈了一回话，白山和他爸妈真想跪下给经理磕个响头，不光是救命恩人，还是他们全家的贵人啊！是改变白山命运的贵人，也是改变全家人命运的贵人哪！
白山不仅被免于追究罪行，还会被提拔为销售部副经理，等于是一步登天，白山的爸妈也会一夜间成了华胜集团老总的亲家，也等于是一步登天哪！天上掉馅饼，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呀！
不不不！我不！---白秀秀一连哭了三天三夜，宁死不嫁。爹妈二老噗嗵一声双双跪倒在地，女儿要是不答应，他们就永远不起来。
秀呀！你就眼看着你哥蹲巴篱子！人家吕公子哪点不好！要模样有模样，要家庭有家庭，多少女孩子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人家单单相中了你，既救了你哥，你又嫁入了好人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天底下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
老姨也劝了三天三夜。
哥哥白山和女友也给秀秀跪下了，她不答应，他们就永远不起来。
秀秀嚎啕大哭，她疯了也似跑出家门，她要一头往老榆树上撞死，被林 一凡一把紧紧抱住了，两人抱头痛哭，秀，你不能死！不能死！要好好活着......
五
宝马车！是那辆白色宝马车！
他疯狂地追赶。他疯狂地奔跑。他要追上那辆宝马车，那辆披红挂绿，里面坐着接亲秀秀的宝马车，他听见了秀秀的啜泣声，他看见了秀秀的眼泪，他呼喊着，呼叫着，脚下却被一个栅栏绊倒了，他的膝盖磕破了，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那辆宝马车早已没了踪影。其实那辆宝马车并不是接亲的宝马车，只是从那天以后，他见到任何一辆白色宝马车，都会以为是接秀秀的宝马车，他都会疯狂地追赶，他要追上 那辆拉走秀秀夺走他最爱的宝马车，他要把秀秀抢回来，把爱抢回来，他不能没有秀秀，不能失去秀秀，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秀秀，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秀秀，秀秀早已是他生命的 一部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来到了那座花园别墅大门前，门前蹲着两头张着大嘴的石狮子，雕刻着龙凤的大铁门紧闭着，他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却看见从高高的院墙上爬出来的一枝一箭梅，绿叶上托起的几朵鲜红的花儿，火焰一样在风中跳动着，他一下子记起，他曾给秀秀画过这种火红的 一 箭梅， 每回都要在花瓣上画上两只白蝴蝶，秀秀总是说那两只白蝴蝶，一个是他，一个是她......
然而，那只白蝴蝶却飞走了，飞得无影无踪，尽管他又在画布上画了一百只白蝴蝶，那只远去的白蝴蝶，却一直没有飞回来。
秀秀却一眼看见了那只白蝴蝶，那是从窗口飞进来的一只白蝴蝶，她像是迷了路，误飞进了秀秀卧室的窗口，也许她是有意飞进来，看望秀秀，或是来传送什么信息的。
她趴在她的手背上，她轻轻地抚摸着她，她仰头看着她，她禽在眼眶里的泪水珠儿，噼噼啪啪滚落下来，她被锁在房间已经五天了，他要她一一交待她的罪行。
自从新婚之夜，吕亮发现她已不是处女，就叫她交待都和多少个男人睡过，秀秀骂他是流氓，他骂秀秀是滥货破鞋。一边骂一边拳脚相加，他说他要找那些睡过她的男人算账，勒令她一一写出那些狗男人的姓名地址。他要找到他们，把他们一个个都阉了。他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林一凡。他把她锁在房间里，叫她写交待。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他看见她手背上趴着一 只白蝴蝶，上前一把夺过那只白蝴蝶，一边喊叫道：你他妈是不是又想那个林一凡了？你和我睡觉，梦里还喊林一凡的名字，你早就给我戴了绿帽子，你个不要脸的破鞋骚货！
给我！给我！秀秀上前要去夺回那只白蝴蝶，吕亮狠狠一捏就把那只白蝴蝶捏了个粉碎：给你给你！你个骚货！
流氓！无耻！你纯粹是个流氓！无耻的流氓！秀秀气急败坏地回骂。
吕亮恶狼似地扑了上去，拳打脚踢，秀秀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着。吕亮一边打一边骂：你个叫人干掉了底的贱货！
身子滚到了沙发桌旁的秀秀忍无可忍，一把抓起沙发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向吕亮的下体猛刺了过去，只听吕亮 一声嚎叫，噗嗵一下倒在了地板上......
吕亮被送到医院，大腿跟上缝了十几针。
吕亮家请了大律师，白秀秀被以伤害罪，判处二年有期徒刑。彻底绝望了的白秀秀，在狱中几次自杀都被抢救了过来。
林一凡乘了一天一夜火车赶到那个边远小镇的女监来探望她，她却不肯见他。他久久地站在监狱大门口，久久地地透过高墙上的铁丝网向里面痴望，他看不见里面的情景，更看不见她的身影，他却还是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直到太阳落山 直到月牙升起，直到夜幕笼罩了大地，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镇上的小火车站走去。
他坚持每个月都来，她还是不肯见他，他还是痴痴地凝望着高墙铁丝网上的那一片蓝天，有几朵白云缓缓地飘过，他希望能看见一只白蝴蝶飞过，希望那只白蝴蝶，能飞落到她的手上，能替他传递他对她的痴情。
然而，那只白蝴蝶却一直没有出现，林一凡不死心，他相信，那只白蝴蝶总有一天会飞过来。
六
一天又一天，她久久地站在铁窗前，透过窄窄的铁窗，看见的只是一片窄窄的蓝天，蓝天上没有云彩，没有飞鸟，只有山风时尔呼啸着刮过，她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却似乎一直没有寻找到。
白秀秀，又是你的信。组长把信递给她。
这已经是第十封。她一封也没有拆开过。她知道是他写给她的信。却不愿意拆开看一眼。
秀秀，你就不能拆开看看写的什么。李大姐又一次劝她说，人家那么痴情，你怎么就那么犟！
李大姐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是一幅画，鲜艳的牡丹花上，飞翔着两只白蝴蝶。牡丹花栩栩如生，似能闻到一股芬芳的花香。两只白蝴蝶比異齐飞，亲呢如一对情侣。
监室的几个姐妹都围拢了过来，一边看一边惊叫着：呀！跟真的一样！咋画得这么活灵活现！
拆开十封信， 每 一封信里，都画着一种鲜艳的花朵，牡丹，月季，海棠，杜鹃，菊花，三角梅......都有两只白蝴蝶比異齐飞。
一棵一棵豆粒般大的泪水珠儿，噼噼啪啪，一串串滴落到画纸上，花辫上，两只白蝴蝶的翅膀上，那两只翅膀像是忽然煽动起来，两只白蝴蝶像是飞动了起来......
一连几天夜里，白秀秀怎么也睡不着，借着铁窗外透过来的一丝月光，她从枕下取出那些信那些画，两眼直勾勾地盯住画布上的白蝴蝶，忽然，她发现画布上的那两只白蝴蝶从画布上飞了出去，飞出了窄窄的铁窗口，向天空中飞去。她飞跑着追赶了过去，却看见白蝴蝶飞上了星光闪烁的夜空，向月宫里飞去，于是她也纵身一跃，飞到了空中，向圆圆的金色的月亮追去......、
白秀秀没能飞进月宫，却又一次站到了舞台上。省监狱系统为庆祝十一国庆节要举行一次文艺汇演，监狱长吴大姐终于作通了白秀秀的工作。由她挑选了十二个条件好的女狱友，组成了一支舞蹈队，由她对她们进行教习训练，要把她创造和表演的蝴蝶舞搬上舞台。
经过四个半月的训练和排练，十二只美丽的白蝴蝶，在国庆文艺会演的大舞台上，在争芳斗艳的百花丛中，翩翩起舞，娜婀万芳，当领舞白秀秀纵身一跃，跃到了半空中，张开翅膀停留的一瞬间，一只像机拍下了这个精彩的镜头：一只白蝴蝶在空中翩然飞翔。
监狱系统发行的报纸的头版刊登了这张光彩照人的大照片，地方电视台的屏幕上也展现了这精彩的一瞬间，同一天，白秀秀所在的女子模范监狱，收到了一幅一人多高的油画，画布上画的也是白秀秀在空中飞翔的一瞬间，这瞬间在画布上成了永远的定格，成了永远的一瞬间。
白秀秀哭了。嚎啕大哭。哭声惊天动地。
哭声传到了监狱大门外，一直在大门外站了两个多小时的一个英俊青年青年画家，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震动震惊了，两行热泪噗簌簌滚落，他大喊了一声“秀秀！——”，便飞奔着向监狱大门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