菰可以是菰米可以是茭白,看你取用什么位置。
首先菰是禾本科菰属多年生宿根水生草本植物,菰米就是菰结的种子。茭白是菰生病以后长得“菌瘿”,只有中国人吃的蔬菜,而且当做美味。
菰最早是当做粮食,周朝就开始食用,《礼记》记载:“食蜗醢而菰羹“。菰羹就是菰米饭。而且菰米那时是和黍、麦、稻等一起当做”“六谷”的。
茭白也是在那时发现的,菰受到“黑粉菌”的侵蚀后,茎就变得肥大,植株就不能抽穗开花。想必农人可惜菰米绝收,上天一定打开另一扇窗户给他,那就是被“黑粉菌”侵袭后的“菌瘿”茭白。菰不能当粮食吃后,就成了蔬菜。
真正让菰成为蔬菜的是唐末,那时水稻开始大面积种植,而且产量远比菰米多,于是大米成为主食,茭白成为蔬菜,当然这一切都是说的南方。
菰最早出现在诗歌里当然是“南方的《诗经》”《楚辞》里:
《楚辞·大招》:“五谷六仞,设菰粱只。鼎臑盈望,和致芳只”。大意:五谷高高堆起,还摆放着菰米饭。大鼎里的食物满眼都是,调和滋味让食物散发出芳香。
显然那时菰还是菰米。
就是到了唐代菰大部分还是菰米。就选杜牧的《早雁》吧。
早雁
金河秋半虏弦开,云外惊飞四散哀。
仙掌月明孤影过,长门灯暗数声来。
须知胡骑纷纷在,岂逐春风一一回?
莫厌潇湘少人处,水多菰米岸莓苔。
北方的边境那胡虏已经张开弦,把那天上的大雁惊得四处飞散。飞到汉时建章宫的孤独的承露盘,那原本凄清的冷宫因大雁的几声凄鸣,更加阴冷。此时那胡虏还在,春暖时大雁可能一一飞回?飞回的大雁不要嫌弃潇湘这一带的人烟稀少,那里水多还有菰米、莓苔,都是大雁爱吃的植物。
写《早雁》的杜牧此时正在黄州任刺史,听说北方回鹘人侵扰边地,那里的民众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杜牧对他们表示同情。
杜牧是希望边地流离失所的老百姓能安然度过胡虏的“骚扰”,如果来到了内地,这里也有让大家生存的基础保障,粮食、蔬菜,比如菰米、莓苔。
菰米还是能解人为难,果人饥腹的。
现在到宋朝看看,不知道菰在那时什么状态。首先是不少,看来菰很能如词人的眼,既然不少就有选择的可能。就选苏庠的《清江曲》和姜夔的《念奴娇》吧。他们能在我的植物文章中出现的机会少。
清江曲
属玉双飞水满塘,菰蒲深处浴鸳鸯。白蘋满棹归来晚,秋著芦花一岸霜。
扁舟系岸依林樾,萧萧两鬓吹华发。万事不理醉复醒,长占烟波弄明月。
苏庠是南宋初期人,早年得到苏轼的赏识,因为身体不好,自号“湖病民”,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 所以词也空灵洒脱。
鸀鳿(水鸟)双双飞在水塘上,鸳鸯对对在菰米和香蒲深处戏水。船儿在田字草中划行,深秋时节岸边的芦花好似蒙了一层霜。
我把小船系在岸边林下,一阵风吹来吹乱我两鬓的白发。且醉且醒还复醉,得开怀处且开怀,要的就是此时一轮明月当头照,我独欣赏在此间。
果然潇洒自在,菰不过是隐逸生活的点缀,可有可无,但有菰的隐逸多了份野趣,跟唐朝“不能承受之重”的菰大异其趣。
再看姜夔的《念奴娇》。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姜夔是写湖中的荷花呢,菰也罢蒲也罢实在是配角。但红花还要绿叶配,那红荷舞蹁跹,荷叶如亭盖,就算它“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不是还需要“洒菰蒲雨”吗?
一路下来,宋词中菰一直和蒲紧紧相连,周邦彦《虞美人》“菰蒲睡鸭占陂塘”,赵构《渔父词》“无数菰蒲间藕花”,彷佛都不食人间烟火,清高到“诗和远方”的境界。
那就这样吧,菰蒲就菰蒲吧,转头我还是要寻机品尝“江南三大名菜”之茭白的,这一点我始终没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