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凡是读过书的人,哪个不知道王勃的《滕王阁序》、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崔颢的《黄鹤楼》,张口能背诵的不在少数。滕王阁、岳阳楼和黄鹤楼,正因为有这三篇名记才成为江南三大名楼,至今屹立不倒。王勃当众挥笔作序时年仅14岁,崔颢即兴题诗时也不过20岁,而范仲淹写下“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名句时,那自然是知天命以后。如果能够亲自登临这三座文化名楼,重诵原作,感受氛围,体会意境,在精神上将会得到莫大的享受和快乐。

  我们到长沙后的第一念头,就是立即去岳阳。选择乘火车,车票价格才22元,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在站前路(岳阳火车站前)上跑的游1路和15路公交车,都有“岳阳楼公园”站,我们赶紧抬腿上车。那天,下着小雨,岳阳新城、巴陵故郡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到了巴陵广场,在湖边想放眼一下八百里洞庭水,然而“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在这种情况下,登楼望湖会败兴的,为此决定第二天再来。岳阳楼的前身叫阅军楼,由三国时期的东吴大将鲁肃修建,主要用于检阅水军操练情况和监视湖面的动态。岳阳人没有忘记他的功劳,至今还保留着他的墓地。打开《岳阳市旅游交通图》,就能找到它的具体位置。我们正无处可去,那就先访一访这处古迹。沿路边走边打听“圣华织带厂”的地址,尽管颇费周折,还是找到了。鲁肃墓在它的近旁,随街有个小门楼,推开紧闭的黒门板,两侧有祭祀的房子,但都很破旧了。中间有个高大的坟堆,墓前立有一块大石碑,上书“吴鲁公肃墓”。鲁肃怎么也想不到,他当年亲手修的军事建筑,后来竟成为一座文化名楼。当然,墓上的青草是否真的已历千年枯荣,还值得认真考证。有位当地的老人就对我们说,这是后修的。即便是如此,也没关系。有这块地来纪念鲁肃,不仅可以彰显岳阳楼的古老,还会让后人不忘记三国时期的动乱。

  第二天早晨,我们又来到岳阳楼景区。天虽然还阴着,但雨停了,光线也好多了。景区就在洞庭湖边上,从南至北呈狭长形。岳阳楼躲在最里面,如同藏在深闺中的美女,只见盔顶,不见全貌,让心痒得不行。但不要着急,一路上有很多可看的东西。历史上,岳阳楼屡毁屡建,在江南三大名楼中是唯一保持原址原貌的古建筑。进入景区大门,首先看到的是历代重建岳阳楼的全铜模型,大小相似,样式和风格却有所不同。重点要看宋代的建筑,虽然没有实物的规模,但有其状貌,值得观赏。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开头写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庆历四年是公元1044年,为北宋时期,距今已近千年。值得注意的是,范仲淹辟头就写滕子京谪(zhe)守巴陵郡,这个谪字是有说道的,古时指被贬到偏远的地方做官。滕子京与范仲淹同年考取进士,同朝为官,自然成为好朋友。可是,滕子京仕途坎坷,没有做过什么大官,却屡遭贬谪,历经磨难。他性情豪迈,怀才自负,并不把降职当做一回事。到巴陵后,他不计个人荣辱,依然勤政为民,积极扩建学校,大兴水利建设,仅用一年时间就开创了“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新局面,特别是让已经倒塌的岳阳楼重新站立在美丽的洞庭湖边。范仲淹太了解这位只比他大一岁的朋友了,因此在楼记的开头既为他鸣不平,又对他的政绩予以高度评价。在随后的“双公祠”里,对范仲淹和滕子京的人生遭遇以及《岳阳楼记》产生的前因后果,都有更为详细的介绍。

  重修岳阳楼后,滕子京想到的是“山水非有楼观登览者不为显,楼观非有文字称记者不为久”。于是,他写信给范仲淹,请他这个大手笔来写一篇楼记。考虑到范仲淹没来过岳阳,他在写信的同时,还细心地附上了一幅《洞庭秋晚图》。根本没见过岳阳楼是啥模样,就要人家写楼记,这有点强人所难。范仲淹想到滕子京在含冤被贬的情况下,依然勤政为民,照样干出好事来,很需要多加安慰和鼓励。因此,他并没有写写岳阳楼如何雄伟和多么漂亮,而是写了阴晴天气之下的洞庭湖水变化,暗喻如何正确对待人生中的悲、喜、忧、乐,希望滕子京继续保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可贵人格。由此可见,范仲淹对滕子京所怀有的深情厚意。事先谁也没有想到的,皇帝宋仁宗赵祯从《岳阳楼记》中看到了滕子京的显著政绩,便把他由巴陵知县提升为苏州知州。可他上任不久就离开了人世。五年后,范仲淹也去天上与老朋友喝茶了。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境界,却传之千年,泽被后人。

  一路看,一路思,终于来到岳阳楼前。楼为三层,全木结构,飞檐斗拱,红柱黄顶,如同一位戴着头盔的将军,个头不高,气势不凡。登上楼的最高层,放眼望去,洞庭之水波澜不惊,一碧万顷,浮光跃金,远衔君山岛,近吞长江浪,确有心旷神怡之感,宠辱偕忘之乐。洞庭湖既为长江之肾,又是湘江、沅江、资水和澧水之母,西通巴蜀,东连吴越。岳阳城处于洞庭湖之口,岳阳楼如同口中之珠。特殊的地理位置,极高的文化品质,使那里既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文人风邀云集之所。登楼观湖,览物之情,今古同感,确实得无异乎。

  岳阳楼的两侧各有一个建筑,左为三醉亭,右为仙梅亭,附近还有怀甫亭、吕仙祠和小乔墓,以及古城墙。景区内无比整洁、清新、优美和古雅,使人流连忘返。面对滕子京和范仲淹千年前的辉煌创造,我们感到,无忧则无乐,有大忧者必有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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