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作协群里读到作家赵海洋老师的一篇文章《栗下有忆》。

开头便是:“栗子熟了,二舅也老了。”这个季节的秋,伴着人生的秋,这样语境的描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

作者讲述了他的二舅五十年前,曾种过农田,栽过果树,做过泥瓦工,捕过鱼虾,辛劳坎坷的一生。最后,作者写深夜在淮河大桥昏黄的路灯下找到了二舅,一个人坐在淮河桥头的路边,在秋风中一动不动,他像个雕塑,更像个老树桩。

作者的这篇文章着实给读者带来了秋的伤悲,因为文中提到的果园场和淮河大桥,都是我儿时熟悉的地方,记忆深刻,不免勾起我对儿时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那段时光的记忆。

七岁那年,我上学了,记忆中,我和二哥在读书的每个暑假里都卖菱角。

那是夏季最最炎热的时候,每天下午,十一岁的二哥挎着一大篮的菱角,七岁的我提着盘秤小跑似的跟着二哥后面,朝着东面山口门方向走去,一路的崎岖,一路上坡,到了山口门头便能看到街道的右边树荫下人们都在乘凉、午休,偶尔有人让我们停下,也能做成两笔生意。

后来一路上只听见竹篮子发出有节奏的“吱嘎吱嘎”的响声,我知道那篮子很沉,我二哥很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伴着一路上的叫卖声,我和二哥朝着红旗医疗厂方向走去。

印象中红旗医疗厂很大,坐落在二山与王庄那片土地上,厂里的工人基本都是苏州、无锡大城市过来的,他们操着我们难以听懂的吴侬软语,但却给人一种温和善良的感觉。

生活区是一排排红砖黛瓦的房子,每家门前都有一块空地,有的种花,有的种菜,家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生活区后面便是厂区,一个大铁门进去,一条一里多长的水泥路贯穿了厂区的始终,两边的花草长得甚好,最早看到美人蕉就是在这个厂区里,这是我在盱眙这个小县城看到的最早也是最好的工厂了。也许是工人有钱,也许是工人看我们可怜,菱角每次到这里,卖的都特别的好,不一会就卖了一大半。

二哥聪明能干,小小的他既会用秤又会算帐,我只在一旁的值班室里忙着看幻灯,看皮影,儿时的痛苦总是伴着许多的快乐。说实话,每次到了红旗医疗厂,都能看见很多新鲜的玩意,涨知识,开眼界,甚至有一种不想走的感觉,但,怎么可能呢?还有任务还没完成了啊!

竹篮子里的菱角已经卖出去一大半,剩下少部分的,二哥挎着也轻松了许多,我们走出厂区,沿着王庄这条又宽又长的黄土路,二哥带着我向青年水库和果园场方向走去。

一眼望不到边的村庄,也没见到几户人家,路边是成片成片即将成熟的红薯地,被太阳烘烤着的红薯叶无精打采的趴在田垄上,二哥也曾问我想不想吃红薯,在那又热又累又渴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想呢?但,不敢啊!每当有起心动念的时候,耳边总会想起父母的教诲:“做人不能贪心,不是自己家的东西,千万不能拿。”

知了在枝头拼命的呐喊,那刺耳的噪音伴着阵阵热浪,脚下的塑料凉鞋像是被大地融化了一般,滚烫无比,我们一边走一边期盼着能树荫,能有水喝。

听二哥说,前面不远就有水,的确,走了一会儿,我看见了一个好大的水塘,二哥说它叫青年水库,如镜的水面像蓝天一样的色彩,几朵白云沉在水底,周围的景倒影在水中仿佛一幅油画,很美!我也不管它是青年水库,还是老年水库,口干舌燥的我们,心中只想着能喝上一口,然而,事与愿违。我们走到了坝上,坝很高,我们无法喝到水库里的水,只能是望水心叹,看着一湖的碧水,我们就这样失望的离开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感觉是迷了路。我们走进了一片荒草地,二哥说前面好像是果园。是的,走了一会儿,前面一片林子还真是果园,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果树,第一次看见果子挂在树上的样子,很是激动。饥渴的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在半人高的荒草中挪步,在离果园近些的地方,我看见了梨树上有两个又大又黄的梨子,我加快了脚步,朝着梨的方向冲出。“孩子!注意安全!”一个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这时,我才发现果园的这边有一条又深又宽的沟。我不知道声音来之何处?我四处寻找,原来在我们头上有一个竹子搭建的高台,上面坐着一个老人,原来,他就是看守果园的人。这是我今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羞愧,那个声音让我的饥渴感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今天我才明白,“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什么叫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人们常说:“贫穷是一所最好的大学”它教会了我们如何面对苦难,如何面对生活中的坎坎坷坷。曾经的苦和累,已经成为了我们人生中的一笔财富。它教会了我们坚强、勇敢、积极向上。

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我们又用当年父母教育我们的那些话教育着我们的孩子,我想这就是家风,这就是传承吧!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日子好过了,父亲却不在了,母亲也很老了,自己也即将步入人生的秋季,在这秋风瑟瑟,秋雨绵绵的季节里,脑海里总会出现童年的记忆,总会想起父母的谆谆教诲! 

2021.10.14重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