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中的往事记忆

　　驾驶着车驶进了一条熟悉的小路，左侧那座规模很大的工厂旧址依然完整地矗立着，也不知道当年这个叫合成纤维厂的工厂如今在干什么。右侧那条河流依然静静地流淌着，河对岸大片的麦田已经到了丰收的季节，一片金黄色，伴随着阵阵微风，麦浪缓缓翻滚着，看上去那样富有动感。

　　我边开车边感慨时光流逝的太快，昨天那一幅幅活生生的画面犹在眼前，也不知道前面不远处那个叫养鸡场的地方现在如何呀？别小瞧这名字土土的，怪怪的地方，那里却承载着许多往日的故事，珍藏在心头。

　　一不留神驶过一个破旧的门院，恍然间觉得是那么熟悉，忙刹车，夫人着急地说：“过了，过了，快倒回去。”

　　忙倒回去一看，果然就是这儿啦。

　　一条护场河中央，一个水泥墩的牌楼依然健在，那铁制的拱形门匾早已锈迹斑斑，右侧的墩子上，一块油漆脱落的木制匾牌记录着这里曾经的风雨沧桑，细细看去，“前进农场养鸡场”几个白底黑字依然可辨。夫人激动地伸出头说：“就是这儿，快停车。”

　　我赶紧靠边停车，夫人第一个下车环顾四周，嘴里喃喃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在这里长大，这是我成长的地方。”

　　我点上一支烟，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情绪开始激动的夫人，回味着近三十年前的往事。

　　女儿悄悄问我：“老爸，妈妈家原来就在这里面吗？”

　　我点头道：“这里是你外公、外婆的家，你妈在这里从上小学开始，到考出去读中专，再到回到农场医院工作，一直都住在这里，直到外公、外婆搬迁到沪郊燎原农场为止，这里留下了你妈太多太多的童年记忆。”

　　女儿俏皮地问：“你和妈恋爱时也在这里吗？”

　　我摸着女儿的头说：“是的，你妈医院夜班回来我经常送她回家，这里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说话间夫人已经按耐不住进入了养鸡场大院，我们跟随着走进大门，眼前的一切让我嘘唏不已。左侧的那栋红砖白墙的两层楼房，早已是人去楼空，破旧不堪，掩映在足有一人多高的野草丛中。这里是当年养鸡场的场部办公楼，曾经是养鸡场会计的岳父就在这一楼的一间办公室办公。

　　办公楼对面是一座公共厕所，那是整个养鸡场职工和家属唯一公用的地方，前方原本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小花园，记得我曾经在这里给夫人和小姨子照过许多青春靓丽的彩色照片。如今这里也是被大片荒漠的野草包围着，看了让人心寒。

　　再向东，一条南北向的水泥路与东西向的水泥路构成了养鸡场的十字路。我不由得抬头仰望一个歪歪斜斜的水泥电线杆，寻找着什么。夫人顺着我的发现望去，明白了我的在寻找什么，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奇的女儿也跟着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不解地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我指着电线杆上端告诉女儿：“当年家里条件艰苦，农场唯一的文化生活基本上就靠广播了。当年这根电线杆上就有一个大大的高音喇叭，里面经常播放各种歌曲。那时你妈酷爱音乐，经常在电线杆的路灯下听广播，久久不愿离去。后来外公实在不忍心看你妈这样，就狠狠心用一个月工资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送给你妈。”

　　女儿听完回头望着夫人，但见夫人泪光闪动，懂事的女儿忙上前钩住了夫人的膀子。

　　一过十字路口，与西侧办公楼并排的是一幢同样是两层楼的家属宿舍区，最靠东头的一间楼道口，夫人指着楼上的窗户兴奋地说：“快看，上面就是我们家，同时还指着底楼的一扇门说，这里是我哥哥住的地方。”

　　我站在这些长满杂草、门窗油漆早已斑驳、玻璃都没有的房屋前，追忆着三十多年前和夫人经常出没这里时的情景，不知不觉的抚摸着额头的道道皱纹。

　　夫人依然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她指着对面一排低矮的平房说：“那里是厨房，每家一大间，烧饭到吃饭都在那里。”

　　正说着，一间屋里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大妈，眯着眼睛看着我们问：“你们这是要找谁呀？”

　　夫人一下子认出了这位大妈，当年就是这里的老邻居，没想到如今还独自住在这里，岁月让她过早的染白了发。夫人和大妈紧紧握手，两人都流下了热泪。

　　夫人忙拉着女儿说：“快叫外婆。”

　　女儿顺从地喊着外婆，大妈含泪说：“真快，一眨呀功夫你女儿都是大姑娘了，我也老喽。”

　　我把相机交给女儿，让她帮我们俩留下一张难忘的合影。

　　宿舍区北面原本是大片的养鸡区域，这里曾经是上海农垦的养鸡大户，每当进入到这里时，那此起彼伏的鸡鸣声是那样的清脆，而这鸡鸣声早已成为这里的人们熟悉的声音。

　　当我提出给夫人照一张照片留着纪念的时候，夫人环顾四周，望着那空空的鸡舍区，墙体斑驳的老公房，还有到处都长满着野草的养鸡场，一股心酸流淌过全身，禁不住热泪盈眶地摇摇头，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了夫人，对她说：“拍一张吧，我陪你一起照一张合影，毕竟这里留下你无数欢乐的童年记忆，那些逝去的时光永远不再回来了。

　　夫人眼含泪水望着我，缓缓地点点头，我赶紧对女儿努努嘴，女儿心领神会地端着手机对准我们俩，“咔嚓”一声，我们俩的身影连同这荒漠的农场故地定格在生命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