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人有一个风俗,当哥的没说媳妇,弟弟得等着,除非哥哥傻或者矬矮或者有什么毛病。

  我二十五六了,在部队宣传队干创作组长,因为想在音乐等创作方面有所成就,个人问题就没有考虑。

  弟弟比我小两岁,在农村当社员,我的“个人问题”不解决直接影响了他。所以我父亲写信说,为了老二,托人给我介绍一个本村子里的叫菊花的闺女。只要我回信说同意,家里就给定婚。

  看到信我有点急了。一个是不能耽误弟弟,更重要的是这位“菊花”“何许人也”?无奈,我去请假,队长这家伙先是说他们研究研究,再后来在排练现场“宣布”:霈嶽要回家相亲了,“常熟城里的美人”!女兵们也起哄,政治部王副主任问我,“宣传队那么多女兵,一个都没看上?”


  倒了两次车,晚上骑我大姐的自行车到家了。大姐和我说,父亲的意思是先给你定一个,等弟弟说上媳妇你有本事由你!

  大姐说没办法,农村就这样,不能耽误了弟弟。委屈你了,知道你不会要这个菊花的。知道你心里有人。

  我弟弟看到我回来,不高兴,说我怎么投降了?我问他“菊花是哪一个?”弟弟一描述,让我想起那位在教室外面操场上背着妹妹腾腾着鼻涕的女孩儿,从心里就“腻歪”了。娘说“女大十八变”,菊花现在挺漂亮的。

  第二天,媒人来了,是大队支部书记。一阵寒暄过后,他说明天就定婚吧。俺叔(菊花的父亲)专门从煤矿赶回来了。临走的时候,他和我说,霈嶽长辈儿了,以前叫我叔,定婚以后俺成了你的“大舅子哥了,哈哈哈哈!”

  定婚宴很隆重,除了他们族长外,还把在县里当粮食局副局长的菊花的叔伯哥我的小学同学也请回来了。菊花打扮的花枝招展,我感觉“十八变”没有变回腾腾鼻涕的样子。副局长和我悄悄的说,你看上她了?我说,家里说我不定婚我弟弟就不能说媳妇。他说,你在文工团那么多漂亮女兵,快领回一个来呀!我说,咱是农村的,得有自知之明。他笑了笑。


  回到部队为了迎接“八一”,忙起来了。创作了舞蹈《八一军旗颂》,写了《军旗下怀念毛主席》《凝望着八一军旗》两首歌曲等等。

  星期天中午,文书递给我一个包裹,女兵们一把夺走,说“常熟城里美人寄好吃的来了”!不容分说就把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一双布鞋。她们嘻嘻哈哈的评论着,突然一位女兵发现这双鞋是顺脚的,都是左脚上穿的。她们更嘻嘻哈哈了,说“霈嶽组长当铁拐李了……”她们闹够了扔下东西走了。我看了看鞋,真的是一只脚上的。我急急忙忙写了一封短信,内容是辛辛苦苦一针一线做的鞋不能穿。把信塞到鞋里。恰好我隔壁的女兵班长路过,我请她重新把包裹缝好,她笑眯眯地说,咋这粗心?我在原包裹反面写了地址寄走了。

  过了国庆节,宣传队派我们几个人到济南军区前卫文工团学习,我安排好学习的事后抽星期天的功夫回家一趟。那天正好是我们村的集。小时候我的吹拉弹唱的小朋友都过来看我,知道我在部队宣传队搞创作都羡慕嫉妒恨呀!就在这个时候,我大妹妹非常紧张地跑过来,说“大哥不好了,菊花她娘要来和你赶集!”我问她和我赶什么集?妹妹说,你回来怎么不到菊花家看看?“赶集”就是要和你打仗!

  我正在纳闷,忽然听到街上有人喊“霈嶽你个陈世美!”大家也都紧张起来,都跑到街上,我也跟着出来了 。

  菊花的娘看到我,把夹在胳肢窝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我家门口,两只手拍着地,嘴里还大喊大叫,“霈嶽你个陈世美啊!”集市上很多人都围过来了。俺娘问我咋回事?我说不知道啊!俺娘骂我,说“丢死人了,丢死人了!”我一下子看到了那个包裹,让我妹妹拿过来看了看,根本就没有开封嘛!这时候有人问菊花娘怎么回事?菊花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说霈嶽看不起她的闺女,看不起农村的闺女,当了军官了不起了啊!不少人开始气愤了,对我怒目圆睁的。

  我接过包裹,一下子撕开,从鞋里掏出那封短信,递给菊花家的人,她家的人看了信又看了看鞋,往菊花娘怀里一扔,“别丢人现眼了!”我妹妹明白怎么回事,把信拿起来念给菊花娘听,又拿起鞋让看热闹的看了看,气氛一下子改变了。“人家霈嶽根本就没有看不起菊花!”“完了,这么一闹婚事散吹了!”“……”菊花娘可能听到了信的内容,又反复看了看鞋,一下子爬起来顾不得打一打屁股上面的土,捂着脸跑了。

  当然,这一桩婚事真的是散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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