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嘎达,就是这个黑树桩,把蒋十八翻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要光是下坡,而没有这个九十度的大甩弯儿,也不会出事;要光是下坡和大甩弯,而道旁没有这个矮矮的黑树桩也不会出事;要光是下坡和转弯以及黑树桩,而两个人不说“抽着”,两个身板不倾到车的一侧的话,也不会出事……总之,在那一瞬间里,所有的理由都挤到这个小圈子来了。

出事的时候,二亮正在道边树棵子里放羊。他个儿不高,一张憨憨的大圆脸蛋子,据说他有老鞑子(蒙古)血统,但一句鞑子话也不会说。二亮一边放着羊还一边割着柴火,他割柴火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割柴火都给小树刷光秃儿,一根不留,只有二亮,总是挑树的中心部位留一根树枝儿——这叫不绝后,他也因此被屯人嗤笑。这工夫,他看到蒋十八和罗小子赶着那辆破马车颠儿颠儿地跑下去了,二亮也没在意,继续割他的柴火。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功夫,二亮一抬头,破马车不见了,他心里画魂儿,出来到大道上,往南眺望,大道蜿蜒延伸着与村庄相连,没有马车的影子,他走到转弯处发现,破马车大面朝天地翻在地上,那罗小子正在地上爬呢。

咋整的呀?二亮大惊失色地问,罗小子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趴在地上手指直劲儿往车下指。什么,蒋十八被扣在车底下啦?二亮过去两手扳住车棚子一股激劲把小车掫过去,只见蒋十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三骨碌木头一根砸在他的脑袋上,一根抵在肚子上,一根横在腿上。二亮搬掉蒋十八身上的三根木头,蒋十八刀条小脸扣在大貉壳帽子里憋的是猪肝色,他双眼紧闭,身子软绵绵的,一动不动。

十八!十八!

抠了半天人中,蒋十八还是一动不动。二亮把蒋十八抱到车上,又把罗小子扶到车上,赶着小马车回到屯子。蒋十八已经咽气,不能进屯子了,把他放到屯子后面的小庙前面,将罗小子送回到他家里。

那年我闹了一场大病,差点没见着阎王爷。正当我刚刚有些痊愈、我老婆给我炖了一只老母鸡、快要出锅时候,东院的老赵婆子气喘吁吁闯进来:哎呀,可不好了,罗小子去拉炉柴,蒋十八捎脚坐车,半道车翻了,把蒋十八砸死了,罗小子的腰也砸折了。

是吗?在哪呢?

罗小子送医院了,蒋十八在小庙那儿停着呢。

我放下筷子,拄着个大棍子就往屯后的小庙处走。这里原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子,一直绵延到北大山。这些年树木都被砍光了,全都开成地了,只有一棵老榆树,因为树下有个小庙,才侥幸存活下来。所谓的小庙,也就是个一尺见方的小木头房子,作比成样吧,说它是座庙它就成一座庙了。屯子里谁家死了人,在出灵之前,要一天三次给死者送饭的,名曰“送浆水”,由家里的老大领着全体平辈及小辈的,担着饭罐,一路嚎哭着来到小庙前,跪下瞌头烧纸,把饭菜放到庙前的一个瓦盆里。要是屯里人死到外面回来的,被称为“外鬼”,按规矩是不能进屯子的,只能暂时停放在这里。老榆树成了我们这一带唯一的一棵大树,历经百年的沧桑,所以,屯里要是有谁家的孩子不好养活的话,都要领到这里来,认老榆树为干妈,把一条红布条往树枝上一拴,磕个响头,从此,这孩子就成了老树的干儿子(或干姑娘)了。故此,老榆树一年到头都拴满了红布条,远远地望去,好像开满了鲜艳耀眼的红花。可惜的是,由于长期的烟熏火燎,老榆树终于枯死了,成了名符其实的“干妈”。

蒋十八此刻躺在他那条破褥子上,蒋老三在给蒋十八烧纸,蒋老四跪在蒋十八的身旁,把手伸进蒋十八的衣服里不停摸着:“这身子还热乎着呢,备不住还能活过来。”

我在蒋十八跟前站了一会儿,头有点晕,拄着棍子回家了。到家看老婆已经把鸡肉炖好了,端到炕桌之上,就等着我回来享用呢!老婆给我夹了一个鸡脑袋,放到我的饭碗里:吃吧,今儿个的鸡肉炖得可烂乎了。

我咬了一口,又赶紧吐掉:怎么我吃一股人肉味儿呢!

看把你倒饬的,老婆说,好像你吃过人肉似的。

我倒没吃过,但今天吃这鸡肉,我怎么总觉得吃的是蒋十八的肉呢?

我撂下了筷子,倒在炕头上。炕烧得贼热乎,我倒在上面挺舒服,我想起我日记里的一句话:人乃上帝之鸡,想食即捉。

恍惚间,我看到我和蒋十八、三魔怔、夏大全等人正在一个婚宴桌上喝酒。因为有蒋十八这个专业的“猎人”在,大家唠着唠着,话题就扯到打猎上了。

咋样,十八,这几天整着啥嘎嘛(东西)没有?三魔怔问道。

哧哧!整啥整,蒋十八滴溜个囔哧鼻子道,这北大山,腚眼毛光!哧哧!

那还不是拜你和老镐头子的功劳,你俩成年到辈地打和套,有多少玩意儿够你们祸祸的!

蒋十八就哧哧地笑:前天我搁老卢大排地南头倒是抠了一只黄皮子(黄鼠狼)。

蒋十八穿着一件黑色的开花的破棉袄,麻绳扎腰,体型长得是又矮又瘦,灰暗的脸上布满了家雀粑粑(雀斑),头戴一顶大貉壳帽子,那顶帽子快要把一张刀条脸显没了。他还先天的囔哧鼻子,从我认识他,那鼻孔就好像没通过气儿。

夏大全掫了一口酒道,要讲抠黄皮子啊,那还得说人家刘老歪,有一次我从乡里回来,走到西大岗上,忽听有人在喊我,大全,过来,过来。我一看是刘老歪,我问大姨父,你干啥呢?他说,这嘎达有个黄皮子。你过来给我踩着这个洞口,我到那边那个洞口点火熏。刘老歪从地上揪了一把茅草,放到那个洞口上点着,用破棉帽子往洞口里煽烟,煽了一会儿说,你抬脚吧。我一抬脚,一股蓝烟从我脚下的洞口往外钻。又过了一会儿,一只长溜溜的家伙从洞里里倒歪斜地爬出来,已被烟熏得半死不活、有气无力了。我叫刘老歪:大姨父,黄皮子出来了!刘老歪过来,一把抓住,捏死,扔到背后的背筐里。

那刘老歪死得也是相当惨,二魔怔喝点酒就满脸胀红,他说,刘老歪成年到辈地抠黄皮子,就为那么一张皮子、十来块钱的玩意儿,祸祸了多少只黄皮子,你看他一辈子发了吗,临死前儿你没看呢,那罪遭的!他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看到成千上万的黄皮子都来找他算账了,他两手不停地挠自己的身子,不住声地嚎叫:求求你们了,别咬我呀!别挠我呀!他咽气时是我帮他穿的衣服,那浑身挠的,没一嘎达好地方了!

整山牲口的人啊,到头来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你就说咱们前街的尤葫芦呗,打了一辈子的猎,他死时倒没遭太大的罪,可是他撇下个哑巴姑娘,是又瘸又哑,可怎么生活啊!咋回事呢?我听人家说了,那年冬天他在山里转了三天,啥也没打着,第四天他看到一只老狼,滴溜一条折腿儿,一蹦一蹦地走道,像那你就别打了呗,正经八拜的猎人打围都是讲究“三不打”的,一不打怀孕的,二不打幼崽,三不打受伤的。可老尤没管那个,他已经三天没开壶了,结果他把那条瘸狼打死了,那时候他媳妇正怀孕,结果呢,孩子生下来,三岁的时候,发现她既瘸又聋又哑……

唠到这里,我对面坐的小惠子笑着对蒋十八说,十八,你可别整那些玩意儿了,没好处的。

哧哧!蒋十八说,管那鸡巴事呢,我骨碌棒子一个,咋死不是死呢!哧哧,人活一辈子,说啥也不能亏了这张嘴呀!

蒋十八不是他名字,也不是他的排行,他本名叫蒋君,排行老二,刚搬来我们屯子时,大家都叫他蒋二,因为当时有人问他,蒋二,你多大了?他说我十八了。第二年、第三年……再问他,他还说我十八了,不知是他没上过学,不识数呢,还是故意想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后来大家就叫他蒋十八了。蒋十八原来不在我们屯子住,而是在吉庆街里,我在小说《蒋麻子》里讲过,他的老爹蒋麻子因喝醉了酒得罪了供销社主任而被下放到我们洪福六队,因而这一家人也就跟着迁到我们屯子。蒋十八刚来我们屯子时,虽然也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身子长得却极为单细,手无缚鸡之力。在生产队里干活,歇气儿,小伙子们搁一块儿喜欢闹着玩儿,一般有两项重要节目,一个是摔跤,一个是给人扒裤子。蒋十八是新来的,看着还挺窝囊,他们就想熊熊他,非要跟他比摔跤不可,蒋十八嗫嚅着,连连倒退,鼻子直劲儿打着响鼻儿:哧哧,我不行,我服了,我服了……小伙子们不管他的告饶,两手掐住他的胳膊一抡,把他抡倒在地,接着就给他扒裤子。扒裤子时,中老年在一旁抽烟、瞧热闹;姑娘媳妇远远地坐在树荫下扭着脸……就在裤子扒下来的一瞬间,我看到蒋十八那棵男人的家什,像上帝画在他跨下的一样,看着似有,摸着却无。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蒋十八家一直不给十八张罗说媳妇的原因……在队里分产到户以后,他跟我三姨父老镐头学会了跑山,几年下来,他不但练就了下夹子、下套子等一系列绝活儿,技能远远超过了三姨父,而且身板也练硬了,力气大增,有一次,后院刘全福叫我和蒋十八去帮抬柴油机,那柴油机得有四百来斤,我把杠子搭在肩上时,正在担心蒋十八能不能行呢,那蒋十八弯着的腰往起一拱,起来了!

后来三姨父得了肺气肿,说话齁喽齁喽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到各大医院看都不见效,有看外拨溜子的人给他看过病,劝他不要再下套了,说你把人家勒啥样儿,将来人家就得把你勒啥样儿,三姨父就洗手不干了。所以跑山的就剩蒋十八一个人了。蒋十八可不管那一套,他在整山牲口方面练就了一套绝活儿,逐渐地,绵延几百里的北大山树木也被放得稀稀拉拉的了,山牲口几乎断了踪迹。蒋十八是套完了狍子套狼,套完了狼套野兔,套完了野兔,抠黄皮子,黄皮子整绝了就到河里打蛤蟆捞鱼……就在村人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劳作时,蒋十八扛着扒网子奔大河去了。打着东西,一半卖了买酒,一半拿回家里炖上,晚上就来个一醉方休,明天再说明天。他老爹蒋麻子给他留下三间破草房,蒋十八喝完了酒,往炕头上一仰,枕着那个光溜溜的木头骨碌,盖上那床露着黑腻腻的棉花套子、虱子虮子赶蛋的破被子,咬牙放屁、鼾声如雷。窗户上的破塑料布在秋风里呼嗒呼嗒直响,像铁匠炉里拉的风匣——这些都是他老爹给他留下的珍贵的遗产。

那天夜里,蒋老大从屯里扯过来两根电线,两盏二百度的大灯泡子挂在大榆树树枝上,把大树底下照得雪亮。蒋十八已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呢子衣服,直挺挺地躺在拍子上。今晚是蒋十八在人世间享受的最后一夜。屯里胆大点儿的四个人一组,两个小时一班,轮流给蒋十八“坐夜”。一堆篝火点燃起来了,火焰裸着身子在和黑夜共舞。大家围着火堆席地而坐,一个黑色的大酒葫芦在五个人手里传来传去。头半夜,我也来到篝火旁陪他们坐了一会儿,我病刚好,每次只是沾沾嘴唇,不敢真喝酒。大家坐着,奇怪的是没有一点悲伤,为了消磨时间,大家一边抿着酒,一边说笑打逗,胡扯六拉,当然更多的是蒋十八生前哪些零零碎碎的趣闻轶事。

——说这话有二十多年了,我问老镐头,你天天上山,碰到过狼吗,老镐头说,怎么没碰见呢,有一次我和十八一起去溜套子,一连翻好几座大岭,到最后一个山岭,我俩累屁了,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山坡上啃粘豆包。正啃着呢,只见山脚下走过一支队伍,那是一群狼,它们是一个跟着一个,足有四五十个,就这样,一个跟着一个走过去了,我俩当时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就这样,我们没理它们,它们也没希得理我们,就过去了,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惊险的场面……

——那些年狼也真多,每天天一煞黑,就听屯南屯北屯东屯西,狼嚎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小孩儿老娘们儿都不敢出门,你说也真怪哈,那么多的狼说没就没了,这昝连喜鹊老鸹都看不见几个。

——要讲整黄皮子,高手还得数人家十八,刘老歪不行。图希好玩,我和老疙瘩俺们几个跟他抠过一回黄皮子。那一次我们在西山凹里,走着走着蒋十八就发现了黄皮子脚印。他履着脚印追到洞口,他把一个手指伸进洞口探一下子,就大体知道黄皮子所在位置了,他把洞口用乱草塞上,然后用手量洞口到外围的尺寸,然后用脚尖往地上一点:搁这儿刨。我们几个就从那往下刨,刨到地底下,果然那小东西在那洞里面猫着呢,蒋十八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把手伸向黄皮子,黄皮子像中了魔法似的,沿着他的手爬上他的手臂,蒋十八用另一只把它捉住捏死,扔到背筐里,当时我们真是惊得目瞪口呆,蒋十八真是世上奇有的抠黄皮子高手,刘老歪往哪比呀。

——十八说过,他还经历过这么一件奇事呢,有一天,蒋十八溜套子回来,看到山道旁有一溜儿山牲口的脚印,他就趁天黑把夹子埋到那里了,心想,大冬天的,这里行人稀少,明早我早点儿来起,伤不到人。第二天十八起了个大早,去溜夹子。远远地看到雪地上有黑乎乎的影子,什么玩意儿,黑瞎子?到跟前看是一个人,一个老太太坐在雪地上。穿一件黑大布衫,看到蒋十八,老太太还埋怨呢:你这孩子怎么把夹子下到道边了呢,看把我的脚都夹住了,干掰也掰不开.蒋十八说,哧哧,对不起啊,大娘,哧哧,我给你掰开。蒋十八蹲下来给她掰开夹子,老太太抖了抖裤腿,走了几步,忽然跑了起来,眨眼间变成了一只黑红的狐狸,消失在密林深处。

——那年,咱洪福六队那匹大青马,长得多大呀,不知被谁把腿筋搂折了,队长跟蒋十八说,多分你二斤马肉,你把它杀了吧,省得它遭罪了。”

哧哧,光二斤肉不行,你还得给我打一壶酒。

行。

杀马那天,几乎全村男女老少都去看热闹了。在小学校的操场上,大青马滴溜着一只折筋的大胯,站在沙地上,周围站着众多的社员。那蒋十八一手搂着马脖子,一手持刀,“哭吃”一声,把尖刀攮进了马脖子,马的嗓子打着呼噜,拼命挣扎,蒋十八搂着马脖子跟它较劲,手中的刀子越捅越深,以至连那只血糊拉的手都捅进了脖子里,那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蒋十八咬牙切齿,握刀手还在马脖子里拧劲儿似地转动,拼命地往里捅,噗——噗——,那马一口一口地倒着粗气,那些带血的气泡不停地从脖子上的伤口里扑出来。一会儿,蒋十八把刀从马脖子里抽了来,黑红的血液从那个圆窟窿里咕嘟咕嘟地蹿出来,一条条鲜血的小溪在沙地上纵横交错、汩汩流淌……

那残酷血腥的场面,令操场上的妇女小孩都吓的闭上了眼睛,嘴里直抽冷气.

操你妈地蒋十八,为了二斤肉你就肯害一条命!三魔怔骂道。

蒋十八一脚踏着马的前夹盘子,使马动弹不得,一手握着刀,得意洋洋地说,杀个马有啥奇的,杀人才真正过瘾呢!

……

蒋十八终于没有缓过来,第二天,他大哥蒋老大雇来了一辆大汽车,几辆微型车,把蒋二拉到城里火化了,回来就埋在屯东蒋老大那片人工林里。我有时候采蘑菇还能看到密林深处他那座不大的、用水泥抹的房子式的坟墓。

听说罗小子回来了,我就到他家去看望他。罗小子盖着大被躺在炕上,脸色煞白,有气无力的样子。屋地上还站着几个他家的亲属。我坐他身边,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我问你和蒋十八咋整的呀,惹这么大乱子。罗小子说,前天我上二层炕(山名)去放点木头,发现了一个貉子洞,我就想,要是整个貉子也不错,我正缺个貉壳帽子戴呢,咱屯子有能耐的都戴上貉壳帽了。但我不会抠那玩意儿啊,晚上就去找蒋十八,蒋十八他兄弟不是我妹夫吗。第二天,我俩赶着我的小马车去了。大冬天的,土层又厚又硬,我们在那抠了一天,棉袄都甩了。太阳快落山了,还没抠到老窝儿呢,我俩是又累又饿。我们核计着,离家这么远,一会儿看不着道了,明天再抠吧。临走,用我的破开花棉袄把洞口塞上了。套上车,我说,哎,也别白来一趟,截根炉柴吧!就在洞边放了一根碗口粗的核桃树。截了三截,扔到车上。这不,赶到老董房框子不远儿,就颠翻了……也是邪门儿了,这条大道那天不跑两趟,都没啥事儿,谁知道这回忽忽悠悠就翻过去了,就像有人掫的似的。

罗小子他妈告诉我,他们没上县大医院,而是到鞍山找老仙(大神)看的。老仙说,你们抠的不是貉子洞,是狐狸洞,惹怒了狐三太奶,把车给掀翻了。当时,老仙念念有词,叨咕了一阵子,喝了一口酒,噗地一声,把一口酒喷到罗小子的腰上,然后用绷带把罗小子的腰缠上,让罗小子回来静养。罗小子是被抬到屋里的,回去时,竟慢慢地自己走回到车上。临走时,老仙告诉他们,回去,把塞住洞口那个破棉袄拔下来,再磕个头烧一柱香,叨咕叨咕,老仙就原谅你,放你好了。

我也听说这一带有大神接骨的“邪接法”,骨头折了,大神给你捋捋,捏捏,喷上酒就好了,不过我没有亲见过。望着躺在炕上的罗小子,心里不禁暗自担心,就这样不上医院,在家硬挺着,能行吗?别再耽误了。不过,过了几个月,罗小子还真的好了,能走能撂。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罗小子的身体还好好的,除了重活儿什么都能干,对于罗小子为什么不住院而能痊愈,我一直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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