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白露,皖北小城才算进入真正的秋天。

  傍晚在小区内散步,走快少许,脖颈和脸上,还有些汗津津不适。一旦停下来,就会感觉到秋日的丝丝凉意。

  小区里的绿植,香樟树,女贞子,玉兰树,丹桂,青竹,一树树绿叶,勉强地保留着夏天的模样。石榴树上硕果压弯的枝条,山楂树上泛红的小铃铛,柿树叶间橘黄色的小拳头,早已预报着收获和秋凉。

  一楼的小院,墨绿色的丝瓜秧,硕大的叶片,把栅栏覆盖成绿色的围墙。一朵朵娇黄的丝瓜花,明亮亮地惹眼。院子外的木槿树枝条粗壮,一簇一簇的花骨朵,一天一天的朝开暮谢,从容安详。银杏叶执拗地绿着,熟透的白果开始降落,那些叶片,一定是等着风寒雨急后,才肯换上黄色的秋装。

  我的窗外,有棵高大的桂花树,枝繁叶茂,星星点点的花朵,散发出浓郁地芳香。白天在树枝间飞来飞去的小鸟,到了夜晚,也不知躲到了哪里,次日又和黎明一起醒来。秋天的树果,让鸟儿丰衣足食,啄来啄去,啾啾唧唧,不停地歌唱。

  夜深了,灰色的天空,渐渐饱满的上弦月偏西斜挂。草丛里众多的小虫,嘀嘀咕咕,紧一声慢一声地唱和。黑黝黝的树叶,悄悄地摇摆出风儿,把凉意吹入室内。坐在飘窗上,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天近中秋,月近圆。

  身旁的小外孙,已在梦中。手机的光亮下,黑茸茸的头发上,有细莹莹的汗珠,我用棉巾给他轻轻地擦拭,他哼哼咿咿地翻身睡去。一岁的小胖墩,每天在我的怀里听着歌声入眠,我唱累了,他会突然睁开眼睛,呀呀的让我再唱,直到我的嗓子和胳膊一样疲惫,他才熟睡。

  看着甜睡的婴孩,我突然想起我的姥爷姥姥。我和弟弟是我的姥爷姥姥带大的。童年的印记,是和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长大上学,工作成家,还没来得及孝敬姥爷姥姥,他们就走了。

  我的姥爷是会计,刚退休没几年,在节日地忙碌里,突发脑溢血,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匆匆回到老家,姥爷已经静静地躺在棺里。我把姥爷的手表放到姥爷手边,姥爷的手凉凉地,无论我如何呼喊,无论我如何心痛,姥爷还是走了,再也没有答应我一声。

  小时候过中秋节,天刚落黑,我和弟弟就缠着姥姥切月饼,可姥姥非要等到圆月明亮了再切,还总是把一块圆盘子大的月饼,切成八个小扇形,然后分给我们。那硬硬的月饼和香甜的味道,充盈着我的童年。

  姥姥满头的银发,从不凌乱,在脑后挽着发髻。耄耋之年,姥姥时常糊涂,裹着的小脚撑起她微驼的背和高高的个子。她走路不稳,每天拄拐杖出门,还总要换上素白的大襟褂子。姥姥常说,女人就要打扮地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走过中秋,很快就会寒露霜降,接着就是长冬了。一年又一年,我走进了秋天,走出了白发,变成了我姥姥当年的模样。

  已是午夜,周边的建筑工地也安静地睡去。附近的马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地声响,让夜更加的寂静。前楼窗口的灯光,渐次熄灭,只有小区的路灯,在夜色里闪烁着微光。

  藏在心底的往事,绿色的草木,金色的庄稼,红瓦灰墙的老屋,切成小扇形的月饼,还有郁郁葱葱的村庄,都渐渐地浸没在这如水的秋凉。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