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所在部队师部先期调防到福建省永安市郊一座临时征用闲置的学院军用。(文化大革命前期部分在校的大学生们陆续外出大串联学校停课。)

随军家属按部队安排的时间陆续来到了永安市。师首长家属院另居一处,师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各有家属大院。

司令部家属大院安置在一座背靠山脚下的筒子楼。居住着20多户团,营,连职军官家属,门前隔着一座山是司令部,部队的起床号还是可以听到的,称之为微型部队大院吧。

我从漳州市龙师附小转学到永安市实验小学。在永安市期间经历了一段难忘的日夜。

福建省山美水美自然环境很美,但气候方面也有它难熬和奇特的一面,比如:当年气候经常刮台风,一刮台风就涨大水,洪水泛滥造成了许多难以想象的洪灾。

福建省夏天气候很热。有时,人热得用手摸手臂都是潮乎乎的感觉。那时,家家都没有空调机。可以想象人在夏季是挺苦夏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夏天,家家都会用中草药原料制作调制一些消暑的凉茶或饮品比如:茶叶,菊花茶、酸梅汤、车前草熬水、茯苓等来应对炎热的夏天。梅雨季节就更让人感到不舒服了,室内外空气湿度很大。

永安市是个山区,土壤是红土地,最大的特点是个雷击区。天空打雷时,总感觉这响雷就像悬在自己头顶上似的,不论人在室内还是室外很担心随时都有被雷击中的感觉。

雷雨交加时天空中一阵一阵时隐时现的小闪电在翻滚,不间断低沉的闷雷声此起彼伏,瞬间,雷声嘎然停止了,过几秒或十几秒,突然,一道大闪电划破天空,随之而来连续的炸雷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震的人心惊胆颤。在雷击区生活经历过这雷击声的人估计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天空中闪电打雷那个难忘的瞬间。

在学校上课时,如遇到雷雨交加的天气,老师立刻随手放下粉笔马上跑去关电灯,然后,让坐在窗户附近的同学们把窗户关上(窗户玻璃上都贴着防空防震“米”字型的白纸条)指挥同学们立刻离开窗户到墙垛躲避一下,待雷雨过后再回到课桌椅坐下继续上课。

在家遇到雷雨天躲避的方法是人离开门和窗户躲墙后就行。

在室外遇到雷雨天,家长和老师都告诉小伙伴们千万不要在大树下、变压器下避雨有被雷击中的危险;远离路边的电线和掉落在地上的电线头和靠近电线杆避免雨中漏电的危险,远离有避雷针导电入地的地方防止被雷击电弧击倒击伤。

永安市山区的蛇品种多,有蝮蛇、眼镜蛇、竹叶青蛇、金环蛇、银环蛇,这类蛇蛇头是三角形有剧毒。最常见的是一种水蛇,它无毒,是一种圆头的蛇,它扑食青蛙、老鼠和稻田里的小鱼小虾。

永安市的小伙伴们很聪明,特别是他们独立生活能力很出色。小伙伴们上山会砍柴,在家会制作蜂窝煤,在校会挖防空洞,应验了当时流行的京剧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和的一句经典台词“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在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生活技能。

永安市居民一般有两种用燃料烧菜做饭的方法,一是烧柴火的炉灶,二是烧蜂窝煤的炉具。

靠山吃山。我们在永安市生活也逐渐入乡随俗了。比如:做饭用的烧柴,我们和小伙伴们每周都会去上山砍柴,这是一次辛苦的劳动和愉快的游玩。

管理科给各家配置一间仓房堆放柴草和蜂窝煤。小伙伴们砍回来的柴草晒干一般只够烧六.七天。

永安市的小伙伴们从小就会上山砍柴。砍回来的柴草自家用、二是卖烧柴钱贴补家用。所用的砍刀和电影《闪闪的红星》中小演员潘冬子用的砍刀形状是一样的。

周末的早晨,我们和当地的小伙伴们腰扎麻绳,将砍刀插进一个直径4厘米的竹筒中间掏空呈长方形的刀库里。

刀库的制作方法,选一根4—5厘米直径的鲜竹竿或老竹竿,然后在竹竿上选一个合适的竹筒,留两头竹节用锯截断两头的竹竿后在留用的竹筒用刀留两个帮,留一个长方形贯通的竹槽,再用螺丝刀将两头竹节各打一个贯穿的孔洞,再找一段龙舌兰材质制作的麻绳,各打一个疙瘩顶在竹节内,另两个绳头往腰上一系,再把砍刀木把朝上刀头朝下插入刀库里。

永安市的小伙伴们上山时,一般都脚穿草鞋。我们穿的是父辈在部队特意为我们领的小号解放胶鞋。早晨,按事先约定的时间来到家属大院门口集结,有的小伙伴睡过头了或起来晚了还没下楼,大家就站在院子外等,但是小伙伴们等待的耐性是有限度的,时间一长就不耐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大人们睡没睡醒,大声呼唤小伙伴的名字,直到那小伙伴下来,这个小伙伴蹑手蹑脚朝我们跑来,还用手的食指立在嘴唇中间比划,不让我们大声叫喊,怕把睡觉的大人吵醒。小伙伴看见他的这个手势,反而更大声地叫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大家笑作一团连蹦带跳地向上山的山间小路跑去。

现在一想那呼唤的童声是那么好听,是那么天真无邪。我们上山带的午饭一般都是在部队大灶食堂买的馒头,而小伙伴们带的午饭有熟地瓜、熟地瓜干,糙米饭团和咸菜。

上山砍柴的地方离驻地有十多里路的山上,那是一片杂乱次林层。我们进山砍伐时,当地的小伙伴指着一棵长的很像火炬树的一种红叶子的小树提醒说,这是漆树,如果人不注意触碰到树叶,触碰的部位就会奇痒很难受,越挠越痒。这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人生处处皆学问。小伙伴们在一起砍伐的都是一些叫不出树种的小杂树和茅草为主。砍伐的木柴直径在10厘米左右,砍倒后堆集到一定数量,然后再用砍刀把树干和树枝长短剁齐、摆好、打捆。

小伙伴们砍到一定重量的柴草后,就随手砍一根直径6,7厘米左右的竹子,砍掉竹子的两头竹节留中间,制作一根扁担。

用砍刀将竹子一劈两半,将其中的一半竹子的两头砍尖,留着倒勾刺,其形状像古代武士的弓箭头一样。竹子的两头、两侧都用砍刀砍出一个倒钩状,它的作用是人挑柴草时防止捆柴草的绳子或竹皮子绳从扁担上掉下来,就地取材挑回柴草。从扁担的制作方法估计也是古代人在劳动生活实践中发明、创造、制作的劳动工具之一——扁担。

扁担,北方人很少使用现代的南方人还在继续沿用。

竹子的另一半,小伙伴们用砍刀将竹皮一条一条地剔下来,然后,用手拧把拧把,制作成一条竹绳子,然后把砍的柴草分成两堆摆好用竹绳子选在柴草中心点,捆结实后就用刚刚制作的扁担插在柴草上或再拧两根竹绳子穿过捆柴草的竹绳子拧死扣挂在竹扁担两头一边一个柴草捆。

小伙伴们选一个泉眼边把带来的食品都拿出来摆在草地上围坐在一起吃着,互相交换各自带来的食品。这时,小伙伴们已不在乎食品的味道,忘却了砍柴的疲劳和辛苦。我们开心高兴的是通过上山砍柴进一步增进了小伙伴们相互之间的友谊。大家边吃边闹还带讲故事,渴了就走几步趴在山泉边用手捧起泉水喝几口,用手背擦掉嘴唇上的水迹然后手背在裤腿上擦几下。别看当时的天气热得很,但山里的泉水是清澈甘甜凉凉地。小伙伴们吃饱了喝足了也玩够了,拎着砍刀再砍一根细一点的鲜竹子制作小竹竿,拿在手上边走边打着路边的野花、野草故意弄出点动静。山上蛇多,这根竹子的用途就是“打草惊蛇”。小伙伴们挑着柴草担子一路欢歌笑语下山回家。

茅草。南方山上随处可见,是当时家家做为烧柴时引火用的。

茅草,根是中药材。药名金毛狗。根上有黄色绒毛状,具有止血,消炎的药效。小伙伴们在山上不慎被竹皮或其他意外划伤,就地找到几株茅草挖出金毛狗摘毛摁在伤口上止血即可,再把剩下的金毛狗带回晾干备用。

蜂窝煤的原材料和制作方法。原材料有柴草,红土、煤面、水。制作方法是按一定比例把上述材料在院子里的地面搅和成混合煤面,再拿着一种自制铁质的蜂窝煤模子,先把模子在一个盛满水的脸盆里粘一下,这样操作的目的就是让模具有水,起到蜂窝煤出模具时光滑顺利落地。拎着粘水后的模具来到和好的煤堆跟前,弯腰双手用力将模具压入煤堆,使劲下压实后再旋转几下,拎起托底端到一块地面上撒着红土面平地上,双手握住模具,两个拇指上在顶板用力往下压模具里的蜂窝煤就从模子里顺下来了,一块大小、形状、规格一样的湿蜂窝煤坯制作成功。蜂窝煤在朝阳的墙脚下排成排,晒着待风干后备用。

煤建公司是有蜂窝煤卖的,我们这么干活就是为了给家里人生活省点钱。

我转学到永安市实验小学后,学校就组织学生们学习“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和“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最高指示,并响应国家的号召组织学生们在市郊的一座山下挖备战防空洞。

上午,学生们都上课;下午,学校老师就组织学生们扛着镐头,铁锹,扁担或单肩挎竹筐来到山脚下,按有关部门通过实地勘察后,事先在山体上用白灰画好的弧形洞口,在老师讲解和以身作则带动下,开始用镐头等工具挖掘。由于当时学生们带来的挖掘工具各种各样不规范,不安全,挖掘进度很慢。学校老师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根据土质软硬的实际情况研发一种鹰嘴式的镐头,在铁匠铺统一打制这种重量适合小学生们操作的鹰嘴尖形状镐头。

“人巧不如家么式妙”,同学们用鹰嘴镐头挖防空洞掘进时发挥大干苦干加巧干的聪明劲,防空洞里空间小照明条件差挖掘时鹰嘴镐刨准一个点,再对准这个点再来一镐。双手握住镐把往上一抬就会刨下来一块大土方,这样挖洞的进度明显加快了。

傍晚,在山脚下。学校为学生们准备了掺和有盖菜(也是南方人制作酸菜鱼火锅配菜的酸菜)或包菜(北方人称之为圆白菜或大头菜)加点盐的大米稀粥管饱吃。

在防空洞挖掘过程中,毛泽东选集老三篇中《愚公移山》的故事精神,被学生们的热情和干劲充分体现和演绎出来了。

各班同学们都按施工要求挖完了备战防空洞,经指导人员验收合格了。当电工老师傅在防空洞里安装电线接上电灯照亮了土红色的洞内时,学生们沸腾了,欢呼雀跃,学生们高举手中的工具,扭动着那汗流浃背瘦小的身躯,脸上露出满满成就感的笑容表情。

居住在山脚下筒子楼大院的小伙伴们在同学们的帮助和指导下学会了开荒种地。

年少瘦弱的身躯,手握笨重的大锄头板,运用扭腰送胯之和力,慢慢举起锄头,一下一下刨土地开荒。不知是头上还是脸上滴落,在被开垦的红土地上的汗水渗进土块慢慢扩张的图案还真就像似汗水落地摔八瓣。这时,小伙伴们一下子就有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辛苦劳作的感觉了。

开荒后,是平整土地,起垄、备垄,一根垄分几个菜池子播种。先挖坑投入事先用炉灰渣、草木灰、少量土掺合好的农家肥做打底肥,再种上盖菜,橄榄菜,牛皮菜的秧子,居中栽培、浇水、培土、摁实;撒菜籽的有花瓶菜,香菜,浇水后再培上一层薄薄的土,防止水分过早风干。如果培土厚了,浇水后土地风干板结菜籽钻不出来,不出苗了,菜籽就会烂在地里。

菜秧子种下几天后,小伙伴们来到菜园子铲地、薅草,间苗(分几次拔掉拥挤多余的菜苗)追肥、浇水再培土。完成这套田间管理待蔬菜长大后,吃起来有一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啊。  

我在永安市学会了上山砍柴,制作蜂窝煤,挖防空洞、开荒种菜还知道一点中草药的知识和药效,比如:车前草解暑,金毛狗止血,消炎。通过生活中的历练增强了我的劳动意识观念,为日后独立生活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在永安市生活的日子里,我的少年时期参与社会活动中,似乎多多少少懂得了一点做人的道理和似懂非懂的知识。例如:初步了解蛇是什么动物;经历和看见了在头顶上响彻云霄挺吓人的闪电和炸雷。思想上深深地烙上了什么是吃苦耐劳的概念;了解了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意识;劳动可以换取财物的理念。在那粗粮为主的年代里,懂得了想吃点好的是要付出劳动代价的事情。

在闽期间,部队大院子女随部队或父辈调动是经常的事,大院子女们在校学习的环境不是那么稳定的。我父亲所在部队接到调防命令了,我们即将告别永安市小伙伴们,离开永安市这座我们少年时期难忘和涨知识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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