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的燕子

　　雨后新晴，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清爽，烟柳婆娑，燕子低飞着，灰雀在枝头叫个不停，草叶上挂着露珠，院门口的百日菊热热闹闹地开着，花瓣上叶子上也挂着露珠，雨后的清晨真使人惬意。

　　站在家门口，我东张西望，街道上真是好静，连个人影也没有。一个小东西在我脚前不远处跳动几下，停住了。我感到意外，走上去，一只燕子拖着一支翅膀跌跌撞撞地又跳动了几下。它试图躲开我。

　　这是一只受伤的燕子，也许是昨夜的风雨泛滥，让它受了伤吧，我猜测。

　　小燕子用无力的眼神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我们对视着。我想，我这个庞然大物准是吓到它了，它把我看成了一种危机。

　　小燕子拼尽力气，它想让自己飞起来，它张开翅膀扇动着做飞的尝试，不可能了，折断的翅膀让它在地上打了几个趔趄。

　　我快步走上去，伸出手臂把燕子轻轻地抓在手里，我不管它是不是情愿，我准备把它带回家去。我不忍把它留在这儿，我担心它会遭受更大的意外。

　　多么可爱的小燕子。尖尖的喙，乌黑的小眼睛，前额和下颌镶着一小块黄褐色的绒毛，油黑发亮的羽毛，剪刀似的尾巴，尾巴上嵌着洁白的斑点。捧它在我手里像捧着一块精致的雕塑。

　　我找来了隔凉垫，用它做燕子的“病床”，找来了铁筛子罩在隔凉垫上，把燕子放进去，小小一隅成了燕子的“病房”。

　　燕子蜷着身子孤零零地蹲在病床上。

　　燕子，它离开了父母，父母会是怎样的悲愁焦虑？它离开了伴侣，它的心会是怎样的孤独无助？它离开了自己的孩子，它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拖着残损的翅膀，它又将面临着怎样的生活打击？我心里想着，心里潮湿着，禁不住对眼前的燕子产生着怜爱。

　　它准是在饿肚子，喂它啥好呢？燕子喜欢吃苍蝇蚊子，我提着苍蝇拍在房间里四下找苍蝇。

　　苍蝇摆在了小燕子的眼皮子底下，饮料瓶的瓶盖盛满了水放在它的病床上。

　　半天过去了，也不见燕子吃吃喝喝，没办法，我只能采取强制性措施，把燕子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掰开它尖尖的喙，喂它吃食。

　　整洁宽敞的房间成了燕子的运动场，我试着让它做康复运动。它一点儿也不爱行动，好一阵子才挪动着纤细的脚掌走几步。我把它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试想锻炼着让它飞，它却重重地跌了一跤。

　　两三天的光景，我发现燕子在拉肚子。地板砖上留下了一小摊一小摊的稀屎。我的喂养方法不对，怎么办？从来没喂养过燕子，赶紧去问“度娘”。

　　百度上没有关于燕子喂养的太多方法，我在隔凉垫上撒了点小米，也没见它吃。

　　燕子是以昆虫为食的，它习惯于在空中捕食飞虫，吃苍蝇、蚊子、蛾子、虫子……为了给燕子能吃上活食，我到园子里去捉菜青虫。

　　我在虫子的小尾巴上系一条细线，提着活虫荡在燕子的眼前，逗引它啄虫吃。

　　唉，无论小虫在它眼前怎样的晃来摆去，它就是不理会。我轻声地央求着燕子说：“吃呀，咋不吃啊，快吃吧！”　对于我的殷勤举动，它反倒生了不耐烦似的，它用尖尖的嘴巴把小虫弹出很远，使劲的摇着头，像是在说，不，我不吃，别强迫我。看着它那可爱的样子，逗得我不禁咯咯咯地笑。

　　实在是没办法，几天下来，我一直是强迫着燕子进食，把苍蝇、小虫塞进它的嗓子眼，直到它吃下不可。

　　最终，我没能救活这只折断了翅膀的燕子，它安安静静地躺在了病床上，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一直在疑惑，它为什么非要以死的方式来支撑生的尊严？

　　把它捧在我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它低垂的头，它的身体。它的羽毛仍是乌黑油亮，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蓝紫色的光泽。

　　它早已报定了死的决心，我怎能救活它呢？！

　　我多想它能苏醒过来，它能重新飞上枝头，飞向蓝天，当它往返于天地之间时，它还记得，有人曾给过它这人世间的温暖。如果它记得，它会站在我的粱檐下，重温昔日时光，经验到它的过去相熟的事情……

　　我悄悄地安葬了这只折翅的燕子。天又下起雨来，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