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的小时候的乡村村头都有个大水坑,存储天降的雨水。我老家后街村北口也有个大水坑,里面长满了芦苇,人们都叫它苇坑。每年夏天雨季大半个村子的雨水都流存到苇坑里,现在说就是集雨工程。那时,农村没有自来水和洗衣机,人们吃水用水都是从深井里用辘轳水桶打水。所幸苇坑里积满了水,为人们拆洗被褥浆洗衣服、和泥砌墙、积肥沤粪提供了充足的廉价用水。此后,苇坑周边就热闹起来 ,大人们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孩子们拿着棍子疯跑着围着苇坑找青蛙,还有的拿着瓶子捞蝌蚪,嬉笑声、呼叫声此起彼伏。

       农村的夜晚深沉、静谧而悠远。我对苇坑记忆深刻是每天夜晚苇坑里的蛙鸣,曾贯穿我整个童年时期的乡村记忆。三伏天最是闷热难耐,那时的乡村没有电扇,更无空调,人们只好上到房顶,铺个草苫或凉席,躺在房顶摇着蒲扇乘凉。曾记的躺在房顶仰望浩瀚的星河,听家长讲故事,大人们给我们指点天上的银河,讲述牛郎织女神话传说。指点哪个是北斗星,哪个是牛郎星,哪个是织女星,哪是织布梭星,还有最大最亮的是启明星。

      我们家距离苇坑很近,那些青蛙或许是喜静不喜动讨厌苇坑人多嘈杂的环境,白天都躲在苇坑深处,偶尔叫几声且声音也弱小。到了晚上,苇坑周围渐渐少了人影,没了喧嚣嘈杂,慢慢静谧下来,苇坑里几乎所有的青蛙真有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纷纷从芦苇丛爬出来卖弄自己的歌喉,憋足了劲争前恐后大声叫起来,像进行比赛似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当时年幼,不知道什么是雄蛙叫声,什么是雌蛙叫声,更不知道哪些蛙鸣是呼朋引伴还是引诱异性获得爱情,反正那些叫声是不一样的。有时是独声唱,有时是和声唱,有时蛙鸣声汇成一片仿佛是一场嘹亮的大合唱,有时听起来声音粗细不一,仿佛是雌雄二重唱。可能是青蛙站的方向和位置不同,蛙鸣时远时近,时断时续,时而高昂,时而低吟,真的有点“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那时的农村里没有电视音响,特别是晚上更没有其他娱乐项目,那一波一波的蛙鸣就显得格外清晰热烈。蝉噪林益静,蛙鸣夜更幽。苇坑里的蛙鸣,渐渐进入高潮像一场气势恢宏的交响乐,抑扬顿挫,跌宕起伏。

       阵阵凉风吹过,从苇坑方向带来一股股青草芦苇和湿湿的泥土混在一起的味道进入你的鼻腔肺腑,感觉轻柔清爽惬意。此时此刻,土墙下、砖缝里、碎砖破瓦堆里的蛐蛐也不甘寂寞,凑热闹似的也亮出歌喉加入比赛,还有不知名儿的虫儿和枝头的鸟雀也一起伴奏和鸣,声音虽小却杂而不乱,频而不烦。我多少个夜晚都是趁着凉风入睡,听着苇坑蛙鸣声渐渐地进入梦乡。正如诗词所写:“冷月伶仃夏簟(dian竹席)凉,丹萤点点动莲塘。蛙鸣一枕天然曲,醉醒东窗日影长。”

       后来承包分地,苇坑被人们填平盖上了房子,苇坑没有了,青蛙没有了,故乡的蛙鸣也听不见了。

       离开乡村,离开田野,搬到县城住进在钢筋水泥的组合里,更是远离了蛙鸣,心里感觉很是怅然。那种音节简单的、原生态的天籁之声使我着迷。回老家时,偶尔想起那久违的蛙鸣,走进记忆中的苇坑田野,遍寻记忆中的蛙鸣。可化肥农药的喷洒,哪里还有青蛙的生存空间,哪里还能听到蛙鸣?青蛙寂寥,蛙声寂寥,乡村往日里那蛙鸣萤舞的夏夜黯然沉寂了,只留下深深的遗憾。

       蛙鸣,那是久违了的青蛙的歌声。蛙鸣已贮藏在我脑海心灵深处,多少次午夜梦绕,耳边常回旋蛙鸣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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