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一封信给梵高,告诉他,纳帕海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在青旅就可以看见苍穹顶之下的石卡雪山,她会不会在想,是谁在对面的露台上对望。       

    从青旅掌柜媚姐那儿租了两辆山地自行车后,我和雪个小姐便踏着单车,一路朝着石卡雪山的方向进发。媚姐给我们详细指好了路,就以石卡雪山为地标,一直往前。
  蓝色的天空,比刚洗净的蓝绸缎更为洁净。
  我忽然想起最近正在狂追的美剧《冰与火之歌》,里头上了年纪的老奶妈曾经说,天空其实是巨人的蓝眼睛,我们就住在这片蓝眼睛下。
  如果是真的,那么此时此刻,这双美丽的蓝眼睛,正在凝望着石卡雪山。天空,雪山,究竟谁才是谁的神?究竟是天空在凝视着雪山,还是雪山在仰望着天空?我是人类,难以读懂大自然的暗语。
  我们就这么骑着单车,朝着“环海大道”的路标,朝着石卡雪山的方向前进。
    石卡雪山山顶的皑皑白雪,在阳光下似乎闪烁着珍珠般的白光,叫人心生爱意,不忍去触摸。“石卡”,在藏语中意为“有马鹿的山“。马鹿乃藏传佛教吉祥之物,象征“吉祥长寿,驱邪正法”。正因如此,石卡雪山成为了香格里拉的守护神山。古时,它北连吐蕃,南接大理南诏,是古时茶马古道上的马帮进入云南境后的第一座神山。
  “我就靠你带路了!”雪个小姐停下来,喝了口水,又举起手机,拍摄着雪山与白云。
  “哎呀,不用我带的!”我眯起了眼睛,“这一条路你没看是往雪山方向嘛?就这条路一直走,中间又没有什么分叉口,直接一口气往前骑。”
  道路蜿蜒而漫长,仿佛只要骑上一会,就可以到达石卡雪山,实际我们都知道,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距离。
  路边,玛尼堆静静守候在路口。白塔在玛尼堆身后岿然不动地站立,守望着这里的藏族人家。
  守候白塔的,是漫天飞舞的风马旗,是这些五彩斑斓的精灵。
  没有风,风马旗静止了,没有听见风吟诵经幡的声音。我抬起头,只见经幡以白塔塔顶为中心层层散开,如同守护精灵般环绕在白塔四方。
  蓝眼睛在静静看着这些大地上的小小守护神。五彩经幡在飞舞,我忽然很好奇,经幡有没有可能,是彩虹的化身呢?不然为何如此绚烂?
  我们骑得并不快,环纳帕海一周,按媚姐说的,四个多小时就可以摆平。然而我们并不打算赶路,现在不过十点多,香格里拉的日落时间又更晚,我们没必要为了急着回古城而赶路。
  人流量并不大,没有旺季时分的吵闹,偶有骑行的人从身边骑过,朝着雪山的方向,朝着纳帕海的方向骑去。
  依拉草原开始在眼前一点点蔓延,有道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绿色的大毯子上,牦牛在低头吃草,似乎很是悠闲。当它们行走时,挂在它们脖子上的铃铛碰撞,唱出清脆的歌谣。
  草原就这么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下。环海大道一路沿着山体起伏穿梭,如同海面上层层起伏的波浪。
  骑行并非轻松事儿,尤其是骑这样的环山公路,一路其实几乎都在缓缓上坡。时间一旦长了,膝盖就会开始酸痛。
  左侧,山体在连绵延伸;右侧,是依拉草原,牦牛和小黑羊在闲庭信步。瞬间,仿佛时光倒退,离开了眼前这个第三次信息革命的科技年代,回到了古老的游牧时代。
  “叮当叮当”,牦牛脖子上的铃铛在不断唱着歌儿。清脆的歌儿在草原上散开,飘向了头顶上那双蓝眼睛。
  我们停了车,拍下眼前这一派宁静的和谐。回头望去,意外发现了我们刚刚骑过的路,竟是如此弯曲,如此延伸。
  原来每个人的体内都住着一个潜在的小宇宙,不是么?许久许久没有骑自行车,这回一来,又是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此时此刻没有其他多余的车辆过来,我们果断决定在这蜿蜒盘旋的公路上摆拍了。

    “你注意看后面有没有车子啊!”雪个小姐走到我前面,我对她提醒道。
  “放心好啦!”她开始调好拍摄角度,“我数1,2,3你把围巾挥起来。”
  我取出了粉红色的长围巾,盘腿在公路上坐下。
  “1,2,3。”在“3”的那一声响起瞬间,我将手中的长围巾努力往垂直方向抛起。我看着它粉色的身躯往空中站立,仿佛想挣脱我的双手,挣脱地球的引力,去近距离地看看那双蓝眼睛有多美,去抱一抱白雪皑皑的山顶。
  此时此刻,我们就是大海上的水手,而石卡雪山,就是我们的灯塔,告诉我们前行的方向,告诉我们路在何方。
  不,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只会告诉你,路在脚下。
  草原的绿色地毯上,偶尔出现了零零星星的小湖泊,如同巨大的花瓣在依拉草原上盛开。
  我在玛尼堆与白塔前停下,看着那藏文所写的六字真言,深深地欠身拜了拜。
  风马旗依旧没有飞舞,它们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如同一座高塔,静立在山下。抬起头,仰视这座高塔,看着完全看不懂的藏文。
  “到底纳帕海在哪儿?”已经骑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依旧穿梭在雪山与草原之间,可就是没见到纳帕海的影子。
  “纳帕海”,意为“森林背后的季节海”。
  “就往前吧,反正沿着环海大道一直走,肯定会到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还要多久,我只知道一直往前骑,肯定会看到纳帕海。也许就在前方,也许在某一个转角后,它就会在不经意间扑上来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
  雪山暂时隐藏在了山脉之后,可是过一会,你会在群山巍峨之间,看到它又一次羞涩地在群山的背后露出那张白净的脸蛋。
  何况,真的不必赶路。停留,看看每隔一两公里就会伫立在路边的经幡白塔;停留,看看雪山与草原,还有那悠然自得的牦牛。
  远方的云朵,就像棉花糖一般越滚越厚,越滚越白,似乎还隐隐约约透着诱人的香甜。云朵在山间行走,也不知道那片群山,会不会馋得张开嘴咬一口呢?
  渐渐地,我似乎感觉我看见了纳帕海出现的前奏——愈来愈多的高原小湖泊开始在眼前如天上的星星一样缀满了依拉草原,愈来愈多的小湖泊开始彼此拥抱相连。
  又是一个大拐弯,骑过去之后,我看到了一片雪山之间的“大海”在眼前涌过。这是躲藏在雪山中的大海,这是雪山在这高原上送给我们的一片海。
  清清的纳帕海,似乎比水晶更为透明干净。我看见了云朵与山脉倒影在水中,比单反照片还要清晰;我看见了云朵在“海”中慢慢行走,似乎在给这片季节海带来行走的力量。
  纳帕海,它不是海,它是一面镜子,让你看到天空中行走的白云。
  苍翠青山、蓝天白云,还有延绵不止的纳帕海,竟是有几分“桂林山水甲天下”的宁静致远。正是春季旱期,一小部分的“海”面,裸露出了绿色的草原。等到夏季雨季来临时,这里水面会愈加开阔。
  远山在缓缓起伏,像极了正在缓缓呼吸的胸膛。忽然间,它深吸一口气,一阵风顺着它的气息呼出,拂过了纳帕海,卷起了调皮的波纹。
  它跟着远山不断前行,远山延绵到哪儿,它似乎就要跟到哪儿,只要跟着远山,就可以走到地平线。风中,我听见了自己的披肩发在飞舞,我还听见了牦牛的铃铛在风中隐隐传来了它们的歌唱。
  我想知道,这里会不会是神灵的怀抱?只有在神灵的怀抱中,才可能如此静谧。刹那间,似乎所有的尘世喧嚣都不复存在,一切都在神灵的怀中,化作最为永恒的寂静与神圣。
  没有“上车睡觉下车尿尿”的坏兴致,没有旅游团的喧闹,只有独自置身于群山与湖泊间的宁静。冥冥之中,拥抱了风,似乎又隐隐约约拥抱了看不见的神灵。
  也许所谓“天人合一”,莫非就是如此吧?
  停车,走到了纳帕海边上,我将长长的围巾又一次环到身后,任围巾在风中飞舞。
  我听见了风在唱着最轻盈的歌谣,我听见了纳帕海在低吟着最柔软的哼唱。
  “噗噗”声响,围巾和风儿一起唱着歌谣,似乎在对石卡神山唱着赞颂的歌。
  不远处的经幡,也在飞舞歌唱。天地间的颂唱,就这么一同响起,我很好奇,他们的歌声会不会翻越雪山,穿过纳帕海,让更远方的梅里雪山也听见呢?
  我看不到纳帕海的尽头,也看不到两侧的层峦叠嶂,究竟尽头在哪儿,也许它们都会一路延伸到地平线,也说不定。
  因为,我看到的,是雪山下的大海,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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