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时代早已是很遥远了,但老师在心中的那些不可磨灭的印记,依然是清晰的,每每浮现在眼前时,总是满满的崇敬。

我的小学是在本村读的,一至四年级是本村的老师教的。他们虽然是村里的文化人,但也许是同村老少爷们的缘故,也许是村里论辈份有些学生还是老师上辈的缘故,也许他们大多也是村里这所学校毕业的缘故,因此只在学校里的时候称呼老师,在村里的大街小巷见面就不再称呼老师,而是该叫哥叫哥该叫叔叫叔该怎么叫就怎么叫了。以至此,对老师也就不是特别地崇敬。

上五年级第一天到校时,让人惊诧的是学校的全新变化,临村的几队学生早已排列在教室前,老师赶紧叫我们排队,等喊过立正稍息后,示意请校长讲话。校长讲话的大意是新学期五年级设二个班,老师都是新调来的公立老师,不仅是师范学校毕业,而且都有四五年的教学经历,在一番感谢上级的同时,又说这一届的学生是最幸运的,勉励同学们要珍惜接下来的学习时光,寄希望于都以优异成绩考入县级中学。

新学期开学不久,我就对教算术的刘老师崇敬有加。按部就班的课堂教学,与以前本村老师倒是没感觉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不久后的一件事,永远印在了我的心里,成为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那是在一天放学时,几位老师在校门口,看样子是刚从哪里回来还没有进学校,听他们好像在议论有人去世,要怎么悼念死者的事。一位老师说他们家人最需要一块临时墓碑,咱们写个挽联送去倒容易,至于墓碑咱们也帮不上啊。这时刘老师说你们谁也不用操心了,一切交由我办。你们别忘了明天找几个抬墓碑的学生,咱们一起送过去。

第二天上完两节课时,老师说下一节把下午的体育课串过来,又对包括我在内的几位同学说你们跟我来。到老师办公室,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块墓碑,正在我们诧异之时,老师说一会儿你们抬上这块墓碑,咱们一起去趟临村。同学们面面相觑,这么大的一块青石墓碑,怎么能抬得动啊。老师大概看透了我们的心思,说能抬得动的,不信试试看。我们都见过墓碑,大人们抬也要十来个人,就凭我们——我们不约而同地原地未动。

老师转而对刘老师说,你也太厉害了,你一夜之间做成的这块墓碑,连我们几位早上进门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逼真了,几米之外谁能相信是纸制作而字是写上去的,只要注意力在凹进去的碑文上,谁也不会怀疑这不是一块青石墓碑。你一个教算术的,怎么还有这一手,多才多艺,厉害!

老师在说话间,一位同学去掀动了一下碑座下的木方子,大家这才醒过神来。霎时,同学又是面面相觑,从心底里升起的是对刘老师无以复加地崇敬。

这事很快在同学中传开了,一些同学都愿意围在刘老师身边问这问那。在一次课外活动时,刘老师说他学过美术字的课,如同学愿意学,可以成立一个课外兴趣小组,由他来教给同学们。

课外兴趣小组成立之初,我是参加了的,但由于要买纸张和专用绘画碳笔等,我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就不参加了。

六年级下学期开学时,没见到刘老师,学校说他调走了。又听兴趣小组的同学说,刘老师调走事先他们也不知道,但事后想想还是有些预兆的,他们说一次刘老师把一大摞美术字图册分给了他们,还嘱咐同学们要坚持不要轻易放弃,看来那时刘老师知道自己要被调走了。同学们虽有些不舍,但想到刘老师是更上一层楼,也就坦然了。

后来上中学时,可能是录取的学校不同,也可能是那时能够考上中学的很有限,以至再也没有见到兴趣小组的同学。不过后来听说,有的同学还真做到了学以致用,那时村里、公社里经常要写宣传标语,他们自然就成了其中的骨干,由此他们中的一些人成了村里、公社里的职员、干部。

刘老师,我们对您是满满的崇敬。

 

六年级时,学校里新调来了两位老师,一个近五十岁的男老师姓李,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老师姓张。两位老师也在同学们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我当属其中。

李老师来学校后,没有在班级任课,一说他家族成份原因,一说他身体不好。至于前一项,就没必要谈起了。而他的身体不好可是看得见的。人显廋,头发已花白,走路轻飘飘的,一看就是病身子。学校的老师都很敬重他,因而学生尽管听他的课很少,但也很敬重他。

记得因语文老师外出开会,他给我们上过几次语文课,他讲课声音清脆,令人感觉不像是从那瘦弱的身体发出的。几节课他都叫我答过题,而且还表扬过我,与李老师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但由于李老师到班上的次数很少,之间的交流就更谈不上了,渐渐地有些与李老师疏远了。

不过时过不久,一次偶然相遇,与李老师的距离又拉近了。那是有一天临村放电影,我与同学和伙伴一同前往。到场后电影还没开演,大家便在一起说笑打闹,因打闹正在兴头上,早忘记看电影的事了。

这时,有人拍了拍的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时,竟是李老师。李老师说你们早过来了,不是来看电影的吗,电影已经开演了。因老师在身边,我们立刻安静下来。人虽安静了,但银幕上演的什么,全然没有兴趣,心思还在刚才的打闹上。

老师又靠近一步,再次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这部《红珊瑚》电影,我看过两遍了,拍的太好了,要用心看才能理解其内涵。之后他就边看电影,边不时地悄声地说上几句。在老师的引导下,我被电影中的故事情节所吸引,也分外注意老师提示的其中的精彩对话、精彩歌词。由于全身心的投入,以致电影散场了,我还没有觉察。

回家的路上,李老师跟我讲了一道,他说校外学习和在校学习一样重要。有时间要多读课外书籍,在课外书籍难以找到的情况下,可以找些已经毕业的同学的语文书,初中的高中的都可以读,这还是能够办到的。现在的语文考试,一百分作文占七十分,要高出他人,多读些书是惟一途径。

大概是六年级下学期,李老师离开了学校。但他的真诚教诲,让我终生难忘。

李老师,我们对您是满满的崇敬。

 

张老师是音乐老师,在张老师来校前,学校没有专科音乐老师。很少的音乐课,都是教务室的老师教。音乐课上都是老师教一句,学生唱一句,没等到下课时间,老师就安排学生自由活动了。以致课后没有一个同学,能够完整地唱首歌的。

记得张老师的第一堂音乐课,就轰动了全班。上课前,张老师连拖带拽地把一块黑板拖进了教室。黑板上是秀美的粉笔字写下的一首歌,歌是《谁不说俺家乡好》。

黑板上一行歌谱一行歌词,整块黑板写得满满的。因为音乐课从来没有这么个上法,同学们都感到很新奇。

待到正式上课,张老师信步走上讲台。她先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算是和同学们认识之后,便深情地唱了起来。没等完整唱完,就被同学们热烈的掌声淹没了。

之后,她就一遍一遍地教曲谱,一遍一遍地教歌词,待到她和全班同学一起唱完这首歌时,下课铃响了。之后的音乐课,她又教了几首,还记得的是电影插曲《送君》《珊瑚颂》等。

以后的一天傍晚,临村在一个沙滩上搭台唱戏,学校也组织参加了。开演前,在张老师的指挥下,全校同学一齐唱了起来,一连唱了好几首歌,一时被四邻八村传为佳话。

我虽然没有唱歌的天分,但喜欢听歌,喜欢欣赏,以至于到现在,还时常在电脑上翻出像《珊瑚颂》《谁不说俺家乡好》等歌曲来欣赏一番。

张老师,我们对您是满满的崇敬。

 

白驹过隙是形容时间过的快的成语,时间真的是过得很快,转眼我就上初中了。初中的班主任也姓张,不过是一位男老师,他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人不到三十岁,一表人材。

记得第一天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课文是许地山的《落花生》,张老师的课极具张力,这与以前的老师是截然不同的。由此,敬仰之心油然而生。但也不知为什么,老师在的时候,总是胆怯怯的。

几天后就是作文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的题目是《朝阳花》。这很好理解,就是加深对《落花生》课的学习消化。我在引申的方面想的过于复杂了。由于想的过多,因而就更无从写起,以致老师提示该从草稿誊写了,我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通篇以赞美的词句凑了千把字,结尾硬是加上了一句引申的话。

又到作文课,老师念了几篇好的作文,进行了点评。在讲了这类作文的注意事项后,还把我的作文也念了一遍,点评是文笔不错,但按作文的要求是不能给高分的。作文发下来时,我是八十分。我当时想老师是给了面子的,就凭老师的照顾的,以后也要加倍努力。

几个星期后的一节自习课,老师通过班长把我叫出了教室。看见老师在不远处站着,我怯怯地走过去。老师说咱们到操场那边走一走。我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老师去了。老师问,是不是新的学校环境不习惯,我怎么感觉你……

我赶忙回答,我说这么大的操场曾没见过,更别说这么大的校园了。再说,曾一个学校的同学也没考上几个,考上的又没分在同一班上,再说学校的老师都是大城市的大知识分子……

我也还没说完,老师就笑了,灿烂地笑了。他说叫你出来,没有什么事的。我已跟几个同学交谈过,跟他们谈时是几个同学一起的,跟你谈仅是你一个,为什么,是恐怕你只当听客。接下来,老师问了些在我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也一一作了应答。

老师告诉我,他看了我的试卷,他说答题都是差不多的,作文得分还是排前的。老师鼓励说下次作文要努力,争取以范文在班上评阅。他又说现在学的是记叙文,下次作文是写记叙文的。你的试卷作文有散文的特点,下次的作文,不要受局限,按你的思路随意发挥,老师就是在了解学生的基础上,制定教学和辅导方案的。这次谈话,老师在我的心中印下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印记,并让我终生难忘。

以后记叙文的作文,有老师的事先默许,我没有受记叙文格式的束缚,是按一时的灵感写成的,而且篇幅也比其他同学长了很多。清楚的记得,老师在作文评点时是过格地加了些溢美之词的,这让我很长时间在同学面前很不好意思。一个农村学生,能写出像老师说的那么好的文章吗,无疑这是老师以鼓励为主的教学的一种方法。

放暑假的时候,老师从图书馆给我借出了几本书,他说假期很长,多看些书从中领悟作者是怎样写文章的,这对语文课学习是大有益处的。这个暑假,我因为有的是时间,作文作业因阅读的影响,写的很长,按作文本纸张算来大概近二万字吧。老师拿着《暑假十日》作文,到好几个班级进行了评读,以致一些同学见了我就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议论。

初二上学期快结束的一个周六的下午,张老师提着一捆书对我说,这些书是我自己的,送给你了。我说我看完了再送还你,他说不用了,下派教学已近三年了,说不定哪天要调走哩,到时带着也是个麻烦,等你不看了就当旧书废纸卖掉吧。我正因收也不妥不收也不好一时没有主意时,张老师起身走了,我只好背起来回家了。

初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那场运动开始了,我因为家在农村,就回家干活了。听说张老师回过学校几次,又听说他回原籍学校了,后又听说他回城教学了。

张老师给我的书,伴随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就闯了关东,来到了吉林省东部的一个小山村谋生。再后来有幸当了村干部,不久又被调到镇上。由于只要是单位,总是要做文案的,总是要搞宣传报道的,由于张老师和他的那些书赋于了我一定的文字工夫,所以在农村、在底层还是用得上的。

张老师,我们尤其是我对您是满满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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