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接到一个高中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是要结婚了,问我能否去参加婚礼,深圳市与平邑县的距离,快递还要两三天,不逢年不过节,我是很少回老家的,不得已只能婉拒。

  坐在电脑前,半晌无言,老同学的电话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闲散的时光碎片,不经意从脑袋里溜达到了指尖,我试着在网页上输入了“平邑县第二中学”,竟然一无所获,难道真的已经撤掉了?去年就在高中同学的微信群里听到过风声,传言高中学校要被撤掉,并入新一中,那时只当作玩笑,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了。想起高中时溜到校门外买小吃的日子,心里竟略有些伤感,有些东西,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高中住校三年,第一年还好,服从学校规定,我很少外出,从高二开始,我就时不时溜出去,为的是买东西吃,起因是有一次,同学从校门口带回来一份麻辣串,彼时,我并不认识这东西,但我这同学不住地怂恿,言道那是极为美味的小吃,我看那样子,却怎么也不觉得像是美味,小小的塑料袋里,一排竹签串起来的木须肉,每串不过五六块,都用油炸过,又抹了重重一层黄豆酱,撒了点辣椒粉,美食的色香味,断然不觉得有哪一项与此沾边,但我架不住同学的极力怂恿,咬牙尝了一口,从此开启了我不断溜到校门口买麻辣串的漫长岁月。

  我读高中那会,麻辣串的品种单一得让人有种古老沧桑的错觉,竹签上串起来的全都是木须肉,那时摆摊的大婶还不知道,竹签上也可以串一些茄子片、大白菜、火腿肠之流,他们祖传的手艺和观念里,木须肉是正宗的嫡系。头一夜用温水在木须肉上细细均匀地撒一遍,拿橡皮筋扎起来,五根一小把,十根一大把,堆了满满一个玻璃橱,第二天就用小三轮推着玻璃橱和油锅到外面出摊,那油锅也不像是个锅,而是一个铁桶,上下分隔成两块,上面盛着油,下面烧木炭。他们选择的地点多是小区门口或者学校门口,时间段集中在下午饭点前后。

  那会,二中的生源还很多,校门口摆摊卖小吃的不少,撇开不同种类不说,单单麻辣串,就有三四个摊位,记忆里唯有一个头发半白的矮个子大婶,手艺最为出彩。麻辣串丢进油锅里,时间跟火候都要把握,炸得过了,木须肉又干又硬,塞牙,还不好吃;炸得不够,软软的,没嚼劲,不入味,行同嚼蜡。唯有多年手艺累积下来的老道经验,入锅出锅的时间把握得刚好,炸出来的串软硬适中,色泽金黄,浇上新鲜的黄豆酱,撒一点辣椒面,麻辣香糯,口舌留香回味无穷。我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麻辣串是家乡平邑当地的小吃,全国独此一份,外地都没有,可当时我不知道这样的稀罕,只是一味喜欢麻辣串的味道与口感。但这东西却频频遭到学校老师和附近城管的严打屡禁,班主任更是苦口婆心教育我们:油炸的东西都有致癌物,你们就吃,吃吧,哪一天吃出病来就放心了。我当时不以为然,油炸的怎么了,油条炸得更厉害,多少年了没听说有几个人因为吃油条吃死的,即便后来,新闻报道上看到了,油炸食品确实含有致癌物质,我依旧为麻辣串抱屈含冤,这年头,吃的喝的,还剩几样是不含致癌物的,你以为不油炸就健康了?洗洗就吃的东西上还不知道抹了几层防腐剂。

  早年间传下来的知名小吃,用现在的所谓养生学来看,怕是多半都该丢弃的垃圾,然而这小吃能够得以传承下来,我想,光靠养生学来解释,怕也是不够全面的。人把自己的罪过推到替罪羊身上,这样的例子自古就有,如今不方便找人的茬,随便身边能抓到的东西都来顶缸,可怜的麻辣串说:这锅,我们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