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芋头,见过芋头,还写过芋头,但是对于芋头还是不熟悉,毕竟是南方植物,对我这个长在北方的北方人终归是陌生的。

  首先还是要自报一下门户,芋头是天南星科芋属植物的地下球茎。

  第一次吃芋头是二十余年前在成都,就是一盆子雪白的泥,像北方的土豆泥,但是更白。因为有北方吃土豆泥的经验,所以对“白泥”并不拒绝,一勺子下去,满嘴甘甜细腻,比我喜欢的红薯还要甘甜,直呼好吃,主人甚为高兴,说这就是芋头,蒸熟碾成泥,拌上糖,就是令人向往的美味,这一次就记住了芋头。

  回到北方的家乡,心里想念着南方的芋头。后来,北方竟然也有了芋头,我以为是我的强烈梦想使然。于是,不止一次的买芋头,做芋头,但是没有一次像我在成都吃到的那样甘甜,于是,我爱芋头的心也慢慢凉了,心想,芋头还是在南方吃才好。

  看见芋头的植株也是那次去成都,寻常到哪里都能看见,田间地头,路边水塘,甚至竹林间的空隙,芋头结结实实的管自生长,壮阔的叶子,挺拔的叶柄,深绿的颜色,舍我其谁的霸道,特别是和修长的竹子在一起,你就更明白什么是清秀什么是粗狂。

  芋头就是中国原产,只可惜《诗经》中没有,我认识古老的植物总想在《诗经》中找,似乎那就是源头。但没有芋头我也释然,毕竟《诗经》中植物还是北方的多。

  《诗经》中没有,《史记》中有,只不过不叫芋头,而是叫你很容易错过的名字“蹲鸱”,就是蹲着的猫头鹰,看芋头的形状特别是皮色还真有几分神似。《史记》是这样介绍“蹲鸱”——芋头的:“卓氏云∶岷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就是说因为有芋头,没有人会饿死,可见芋头是被当做粮食的。

  《汉书》时,芋头就有了相近的名字了,称为“芋魁”。

  到了唐代,芋头没变,仍然是重要的食品,也入过唐诗,不多,总算有,杜甫就写过,在他的《南邻》中:

  锦里先生乌角巾,园收芋栗未全贫。

  惯看宾客儿童喜,得食阶除鸟雀驯。

  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

  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

  从诗里看,杜先生心情挺好,他去邻居锦里先生家做客,锦里先生家正收芋头和栗子,虽然他家境贫寒,但因为有了芋头和栗子也能多的去。家里的儿童常见宾客,而且见了宾客很是欢喜,台阶上的鸟雀正在啄食,也不怕人,可见这家人气很好,是安贫乐道的好人家。

  我该告别了,此时是秋天,锦里先生家门前的小河不深,小舟刚能盛下两三人。依依惜别时但只见白沙、翠竹、村子笼罩在暮色中,送别在柴门,月儿当头照,主人殷勤留。

  很温馨的场景,此中的芋头和栗子都是粮食,保证贫寒的一家人不至于冻饿,这总是让人有盼头的。

  选杜甫的这首诗当然是有用意的,杜甫诗中是“芋栗”并提,宋词中我唯一找见写芋头的也是“芋栗”并提,并且就是化用了杜甫的诗意,这就是辛弃疾的《雨中花慢·登新楼有怀昌甫、斯远、仲止、子似、民瞻》,其实在《栗子——幸山中芋栗》此词已经引用过,但还的引用,因为别无选择。

  旧雨常来,今雨不来,佳人偃蹇谁留。幸山中芋栗,今岁全收。贫贱交情落落,古今吾道悠悠。怪新来 却见,文反离骚,诗发秦州。

  功名只道,无之不乐,那知有更堪忧。怎奈向、儿曹抵死,唤不回头。石卧山前认虎,蚁喧床下闻牛。为谁西望,凭栏一饷,却下层楼。

  此词辛弃疾用典很多,对过去的文人不算什么,对今人是极大的考验,往往不知所云,好在就是不知道化用处也基本知道他的意思。

  辛弃疾说他的朋友过去下雨时也常来,但现在正下着雨却没来,朋友被雨相阻谁能留下他们呢?幸好今年山中的芋头和栗子收成还好,不会为生计发愁。贫贱之交不过落寞,古今概莫能外。若是此时相见反倒怪了,就像汉杨雄写文《反离骚》,对屈原沉江不以为然,唐杜甫写诗《发秦州》,认识“吾道长悠悠”一样。

  人们都愿意追逐功名,没有酒不快乐,却不知道,有了功名更忧虑。但是不管你怎么劝,那些逐功名者打死也不回头。错把石头当成老虎,蚂蚁躁动当成牛斗。我无语,凭栏处,久久西望,无奈,下楼吧。

  芋头也罢、栗子也罢,不过是一种果腹的粮食,和词中的关系不算很大。但是从此小小一句可以看出,那时芋头的重要作用,那时可以让人维持生计的食物。

  关于芋头的宋词,只能悭吝如此,我想那时的芋头一定没有我在成都吃的“白泥”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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