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中午的营地里,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葛大壮他们没有回乡过年。

“滴……”一声长鸣,葛大壮跑出营地,看到来了这么多人,有点懵了:大强,是不是又升官了,带这么多人过来。生屁的官,被逼的。这么多人,怎么安排?有亲戚的跟亲戚走,没亲戚的跟朋友去,实在没有亲戚朋友的,我只能靠你了,谁叫我俩是哥们的!好吧!你说的对,谁叫我们是兄弟啊! 

四辆客车拉来了160人,投朋靠友的都走了,还剩下30多人,暂时都住在营地里。有葛大壮在,我就能放心地去洪家镇了。

我带着张锐青回到洪家镇上的鞋厂,直接奔向宿舍。小梅的宿舍房门紧锁,我把行李放在自己宿舍,又带着张锐青去钱胜宿舍。到了钱胜宿舍,也是房门紧锁。

我自言自语:他们都干嘛去了?

张锐青:回你宿舍等吧!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只能回宿舍傻等。

等着,等着,我们都睡着了。

“咚,咚……”敲门声打扰了我的好梦。门外传来小梅的声音:大强哥,是你回来了吗?张锐青抢先一步把门打开。二哥,怎么是你?大强哥呢?张锐青撇开身子,用手指向还在床上的我。小梅跑到床前,拉着我的手:大强哥!别哥了,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又从行李包里拿出很多零食,对她说:信是陈奇给你的,这些零食都是峰哥给你买的,都拿去吧!

小梅拿着信和零食转身就要回她的宿舍。望着她的背景,我开起玩笑:没良心的,见情忘义。“哈哈哈……”小梅笑着溜出了我的宿舍。

 

天已经黑了,我肚子叽里咕噜起来,我起床,走到门外。我对着小梅宿舍喊:小梅,信看完没有?别把你两个哥哥饿死了。小梅在她宿舍里喊:钱胜哥知道你们回来了,晚上请我们吃大餐!耶!又有口福了,钱胜真够兄弟!

 

大年初五,新桥镇上的饭店,大部分都没开张。钱胜带我们去四川人开的火锅店吃火锅。我第一次看见钱胜的女朋友,只能用“瘦”字来形容她,两条腿像黄麻秸一样,刀鳅(一种长而尖的小鱼)脸,细密的黄牙,唯一不瘦的就是胸部,这与整个身体失去平衡。

去火锅店的路上,我们张家三兄妹走在前面,钱胜半抱半拖着他女朋友走在后面,我从心底羡慕他们。如果巧儿能跟我来打工,多好!

新桥镇上到处停的都是外省牌照的大客车,客车上走出一群群打工的人们。我们到火锅店里,吃火锅,喝啤酒。我把张锐青介绍给钱胜:胜哥,你混的好,我二哥全靠你了,弄到销售部来,我请你喝酒。

你省着钱娶巧儿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钱胜又对张锐青说:二哥,你也要争气,不能靠巧儿给你换彩礼。

我争气,一定争气。

喝着,喝着,我们都喝多了,饭桌上看不到钱胜两口子了。白酒掺和啤酒,我的肚子涨地像皮球了。我迷迷糊糊来到卫生间前,用力推门。门被反锁了,我大声对里面喊:里面的人出来,我憋不住,会尿裤子。

里面传出钱胜的声音:撒尿去路边,没有人敢割你鸟鸟。

你在里面干嘛?

钱胜女朋友娇笑:我和你哥在“练功”。

我迷惑了,又对他们喊:现在练什么功啊?

身后的小梅和张锐青笑的前仰后合……

 

初八开工,钱胜通过关系,把张锐青安排在销售部。由于我上一季度工作突出,再加上我文字功底好,我也被升职做大区域主管。

 

转眼之间,半年又过去了。

有一天中午,我出差刚刚回来,销售部经理喊我去他的办公室。我心想肯定是找我谈销售的事情。

我敲门后经理开门让我进来,然后又把办公室门反锁。我心里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关门谈话。

经理说:大强,有一件跟你相关的事情,你必须处理好,处理不好,钱胜,我,你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什么事情?

你舅子携款潜逃了。听到经理说出这样的话,我浑身吓出冷汗。

我完蛋了,携款潜逃,这事也太大了。人是我和钱胜担保进来的,赔钱肯定是我和钱胜。还有,他这一跑,以后再也不会出来打工。不打工就要巧儿换彩礼,我的媳妇就没有了。

经理告诉我:你出差了这几天,厂里要到温州去交货,我就派你舅子去,货交了钱也收到,可是三天没见他回来。

派人去找了没有?

我自己去找了,没找到,有人看见他坐安徽的大巴回去了。

我回安徽找他,把钱追回来。

不行,来不及,万一老板知道,我和钱胜,还有你都会被开除,我们混到现在这样都不容易。

我不知所措,问经理怎么办。经理说已经通知钱胜了,等他来了再说。

 钱胜敲门,销售经理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开门,反锁。钱胜了解情况后,对销售经理说:大强每月工资都寄回家,准备娶巧儿,这四千八百块钱我们两个先垫上,大强每个月留两百块生活费,剩下八百块钱先还你,我的二千四,以后再说。

销售经理有点不情愿,但是也没办法。

处理好这事之后,我马上用销售部电话打到年广胜办公室,年广胜通知张寒心找巧儿去接电话。

半天左右,电话响了,我抓起电话,把这边的情况都说给巧儿听。

巧儿说:你别假装好人了,你和钱胜挤兑我二哥,他都告诉我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挤兑他了,现在是他拿了货款回家。

我二哥说了,你们两个会想办法污蔑他的。

我尽力解释:巧儿,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结束了!

“啪”电话被挂断。

他奶奶的,我杀人的心都有了,张锐青,要是被我逮到,非得活剐了他。

 

我给巧儿写了一封信,把事情的全过程都写了出来,寄给巧儿。信寄出之后,还是音信全无。我多次打电话到年广胜办公室,年广胜都是说请不来巧儿。

唉……

    

             第十三章

 

第二年高考过后,陈奇打电话给小梅,告诉小梅,他考上合肥工业大学,小梅高兴的天天合不拢嘴。

我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惆怅。我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九月里的台州阴雨不断。

我坐在办公桌旁,看着电脑里抛物线似的销售数据,业绩几个月来都在下滑了,我的心情糟糕透顶。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喂,哪位?

大强,我是年广胜。

哦,年书记有什么指示。

没有指示,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巧儿今天就要嫁人了,是替张锐青换亲。

 

这是我意料之中,张锐青跑回家就是想要巧儿替他换亲;也是意料之外,这也太快了吧!我还准备过年回家好好跟巧儿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挽回的机会呢!在感情的戏剧里,最可怕的就是,一个主角认真的导演着未来,而另一个主角却无声的退场。这场戏只能无奈的结束。

 

无论遇到什么挫折,生活还要继续,我还要上班赚钱。

 

又快到年底了,年广胜又打电话给我:大强同志,恭喜你,你的预备期已过,根据你的表现,经镇党委研究决定,你被转为正式党员。

我入党的目的不是用党员称号来装点门面,更不是为了实现当官、谋利等狭隘的人生追求。我没有大的追求目标,我只想带着河湾里的年轻人,改变我们穷乡僻壤的面貌。

 

我还是利用出差的机会 经常去看望我的兄弟们。

去温州交货回来的路上,我绕道去了新桥。

我来到营地,营地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住了,四川人的工地上建起了工棚,他们都搬工棚里住了。我们的人,大部分都找到了包吃包住的工作,没有找到包吃包住的也自己租起房子住了。只有几个找不到工作,拾荒为生的人,才住在这里。

听说我来了,很多兄弟都请假来到营地和我相聚。

葛大壮老婆也从老家来到身边。他们夫妻带来了酒菜,我们大家又聚到一起。我们边喝边聊。魏双双眉飞色舞地炫耀起来:“我找到了一个美丽的云南老婆,我的理想已经实现,我过了年就不出来打工了,我要带着我的娇妻,在家乡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喂喂,双双,能不能别牛逼,就说你想回家干啥?

王二牛说完,大家哄堂大笑。

魏双双回答:种蘑菇。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陈胖子说:我‘团结’烟没抽上,我抽‘利群’了,肉是天天吃了,酒也天天喝,就差一个胖老婆了。

王二牛又抢着说:我在厂里当了工段长,工资一个月800块。

张锐峰说:我现在是业务主管,过了年就跟老板去美国联系业务。

锐峰,直接说你的工资?

现在1500块,老板说过了年就给我2000块一个月。

“哇塞……”

柳大勇说:我的工资一月900块,都存起来了 过了年我就买模具,我自己生产摩托车配件,实现我的老板梦。

“哇……”大家又是惊叹。

陈二:你那老板太小,也赚不了多少钱,我再干几年,自己开个收割机厂。

柳大勇顶陈二一句:又来一个吹牛逼的。    

我鼓励大家:只要有目标,都会实现。

陈二感激地望着我说:还是大强理解我的。

我工资600

我700

我1000

…………

喝着,聊着,吹着,大家都醉了。

 

小梅等待陈奇,是幸福,也是煎熬。慢慢地陈奇的电话也不能按时打过来了,偶尔打一次都是火急火燎的,总说自己学习忙没时间之类的话。小梅有很多话想说,陈奇都是不耐烦的挂断电话。

 

时光荏苒,眨眼几年就过去了。陈奇大学毕业了,被分配到镇上当青年副书记。他那个副书记虽然跟我同级别,但是他是货真价实的副书记,有工资有实权,而我,只是一个挂名的副书记,自从带着大家出门打工,镇里就停发了我的工资。

钱胜做了公司副总,我也升职做了销售主管。我每天演绎着同样的故事,上班、下班,工作、写作,倒也乐在其中。我最担心的就是小梅,她和陈奇总是在电话里吵吵闹闹,几次准备结婚都没结成。

 

又一年的中秋节,同事们给我庆祝35岁生日。小梅也快满33岁了。大家正在高兴,陈奇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要我把电话给小梅接。接完电话的小梅,神情恍惚地走回宿舍。

完了,肯定出事了。我紧跟着小梅后面,也来到她的宿舍前,小梅已经把宿舍门反锁了。我用力的敲门:小梅,别乱想,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你分担。我一边劝解着小梅一边打电话给钱胜。

大强哥,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先把门打开,我们慢慢聊!

求你了大强哥,你别管我了。

不行,快开门。

我说着,钱胜也来到了。

“小梅,小梅。”我们一起喊着。

宿舍内已经没有声音了。钱胜说:撞门。“咣当”一声,我和钱胜合力撞开了房门。小梅已经昏迷在床上,床边地上流了一滩鲜血……

我把小梅抱起,钱胜撕下一块被单把小梅手腕扎紧,往宿舍外边跑。我边跑边歇斯底里喊着:来人那,快把车开过来,小梅自杀了……

  

                第十四章 

小梅被抢救过来了,还昏迷在病床上。我和钱胜在病房里轮流看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钱胜回公司有事。我一个人不知不觉就在小梅病床边睡着了。

 

“我这是在哪?”小梅微弱的声音把我惊醒。我爱怜地抚摸着小梅的头说:这是医院,傻丫头,你流血过多,差一点就……小梅哭着说,陈奇跟他同学结婚了……别哭,你等他这么多年,现在把你甩了,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回家找他算账。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找他干嘛?他说我们俩文化差异太大,就是结婚也不会幸福。

不怕,以后……

我还没说完,钱胜推开病房门走进来说:对,不怕,小梅,以后就让大强照顾你吧!”

钱胜老婆端着一个汤罐也跟着进来了:这是我熬了两天的老母鸡汤,小梅,快喝吧!

我把小梅扶起,钱胜老婆盛了一碗鸡汤递给我。我舀了一勺,吹了几下,觉得不烫了,再喂到小梅嘴里。

钱胜老婆接着说:张锐峰刚刚从机场打电话过来了,他从洛杉矶回来了。

小梅眼圈泪花又翻滚,滴落在汤勺里…………

 

我喂完小梅鸡汤,病房门又被推开了,张锐峰进来了。看到哥哥,小梅又眼泪汪汪。

张锐峰轻轻地抚摸着小梅的额头:憨丫头,天下又不是只有陈奇,你还有我,还有钱胜,特别是大强,这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你怎么就不牵挂。小梅泣不成声……

 

张锐峰要回新桥去,临走时,在小梅病床前,他把我和小梅的手拉在一起:我把妹妹交给你了,以后你替我照顾好她。

我一定照顾好小梅妹妹。

张锐峰又对小梅说:你和大强同病相怜,感情都遇到过挫折,以后你们就相互关心相互照顾。

小梅抬起头泪雨欲滴地看着我,那眼神是无助也是高兴,更像渴求。

 

半个月后,小梅可以出院了。早已经是阀门厂董事长女婿的张锐峰,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来接小梅出院。

我们坐到车里,张锐峰说:这俩车是我给你买的,作为小梅的嫁妆。

我有点接受不了:哥,这也太贵重了吧?我们老家的县长才有这样的座驾啊!

你别啰嗦了,这是有意义的,第一,当年是你带着我出来打工的,如果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第二,我们就兄妹两个,你一直保护着小梅,默默为她奉献这么多年,所以你受之无愧。

看样子恭敬不如从命,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过这馅饼也是理所当然的砸在我头顶。

 

我和小梅结婚那天,洪家镇上来了几十辆轿车。当年一起出来的打工兄弟,还有葛大壮他们,都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来给我祝贺了。兄弟们都为我这个晚婚的“领导”高兴。大家海吃海喝了一天,然后各自散去。

 

我们的新房是用小梅和我共同积蓄买的,两室一厅。小梅把我背回了新房,说:大强哥,我们终于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

我不是你哥,以后不准喊我“哥”!

小梅惊讶地问: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了?

我是你亲爱的男人,你必……须……喊我“老公”。

小梅娇笑起来:老公,亲爱老公,你吓死我了。

“哈哈”我笑着把小梅推倒在床上。

别急,老公,洗完澡再“工作”。小梅又把我推到浴室:老公,我陪你一起洗澡。

水“哗哗”地流到小梅胸前,就像我们家乡的淮河水流过荆涂两山,纤细的白色身躯就像雪天里的淮北大地,还有那薄薄的红唇就像怀远的红石榴。

在洪家,风风雨雨在一起十几载,今天才仔细欣赏小梅,她太美了。我酒意朦胧地把小梅按倒在浴室地板上……

强哥,我不是第一次了,你会不会怪我?

爱是心与心的融合,只要相爱,永远都是第一次。

涓涓细流顺着我的头部,流到我的身上,流到小梅的胸前……

 

“a,o,e,i,u,ü”我正在教儿子学习拼音,手机响了起来……

大强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对着电话说:是年书记,不……不,是年县长吧!

年广胜变了, 他拉起了官腔:哈哈,是我,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谈。

年县长,我也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好的,大强啊!党培养你这么多年,现在是需要你的时候了;你们镇上要换届了,你们镇的魏硕,魏书记,推荐你为镇长候选人,你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竞选上这个镇长。

年县长,这事先搁一下,感谢你这十几年来对我的关怀,可是我没有官瘾,不当官也可以为大家服务,我的辞职报告已经寄出去几天了,请你批准我辞职。

年广胜加重语气:大强同志!这不是儿戏,有多少人梦想着当镇长,当书记,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还年轻 而且为脱贫致富立下汗马功劳,这个镇长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我这个县长,或许以后的市长,只要你努力都可能是你的。

年县长,你当县长一个月多少工资?

这个……不瞒你说,工资3000多块,还有各种补助,一个月有5000多块钱。

年县长,你知道我现在的工资是多少吗?

多少?

我工资一个月一万五,而且不加补助,还有业绩奖、年终奖。

这么多?

党培养我十几年,我感谢党,可是我喜欢钱,当官发不了财,我想发财,所以我不想当官。

谁说当官不能发财?

除非贪污犯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

好吧!大强同志,人各有志,希望你别忘了家乡。

 

                         后记 

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我们的河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低矮的平房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楼房。宽敞的水泥路面通向河湾的每一个角落。高皇集沿街的店铺生意兴隆。柳大勇和陈二的工厂已经搬进了河湾,张思明开了KTV和茶楼。田野里,魏双双的蔬菜大棚连城一片。淝河两岸修起了大堤,魏渡口已不复存在,一座闸桥一体的钢筋混凝土大坝横跨在北淝河之上。河湾也多了一个名字——美丽乡村。

柳旺祖“不负众望”地当上了支书,陈奇,也是就是魏硕,已经调到外县任县委副书记。

 

三叔无疾而终,我和张锐峰两家人回来奔丧。

巧儿老公用电动三轮车拉着她也来吊孝。巧儿走下三轮车,我看到她已经变成驼背“老人”。她们还带着两个孙子,巧儿老公说:孩子都去打工了,留下他们“老夫妻”在家带着孙子们读书。

在守灵期间,巧儿把当年的实情告诉我:我知道当年我二哥携款回家,我是了解你和钱胜的为人的,二哥的鬼话我根本就不相信;为了张家传宗接代,我不得不跟你那样说,不然你就不死心,肯定回来找我。多么善良又愚蠢的女人啊!为了他人,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我无语又替巧儿难过。张锐青老婆心脏病,无钱医治早已经离世,儿女都出门打工,留下他一个人住在还是原来的老房子里。他一直不愿意见我,我让张锐峰传话给他:年轻时的恩恩怨怨都随时间而淡忘了,好好珍惜当下。张锐峰死拉硬拖,把他请来帮忙治丧。

 

三叔如愿以偿地睡上了六六六的全桑树棺材,我们把他安葬在村里的公墓。张锐峰把三婶接到台州,妻子小梅带着儿子和我父母也先行回到台州打理生意。我留了下来,我还有一件心思未了。

 

我的司机把我送到白湖监狱,我要去看望服刑的年广胜。

我在探视室里见到了年广胜。当年那个站在洪水中搜救群众的伟岸的身躯,已经变成骨瘦如柴的骷髅老人。

我问:就差两年,你为什么晚节不保?

老婆没工作,儿子残疾多年,进城后又没有房子住。

要钱为什么不找我,我在浙江,你在这里,我们没有官场和利益纠葛,拿我的钱不算违法。

当年,我差一点把你拉入官场漩涡,我怎么好意思找你。

受贿多少钱?

100万

退了没?

退了

判几年?

十一年

几时出狱?

减了两次刑期,还有两年半。

出狱后去找我,这是我名片。

年广胜看着我的名片“浙江振远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大强”,然后说:我不能让你养我。我对他说:我不养你,我给你一份工作,你给我当保安,看大门,可以吧!年广胜低头思考一会:好吧!

 

如果花钱能洗脱罪责,我愿为年广胜花钱。在金钱横飞的时代,他不算一个坏官,他用一生为人民服务。只是为穷所逼,才一步踏错。100万并不多,可是却轻易夺走了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节操。

走出监狱门,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温暖了一颗原本伤感的心。监狱外,一池荷花,仿佛阳光下的仙子,随风起舞。顺着荷塘边的大路,我迈着坚毅的步子,走向远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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