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一天中午睡醒,闷热,知了噪叫。

  忽然,窗外飘来一阵熟悉而清脆的童声合唱:“吹起小喇叭,哒嘀哒嘀哒!打起小铜鼓,得龙得龙咚!不怕年纪小,只怕不学习,只怕不努力”。……

  这叮咚的旋律,这萌萌的童语,一下子吸引着我,这声音好像在漂浮,忽然清晰,忽然又弱了下去。我竖起耳朵聆听,好像要追踪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这不是我小时在幼儿园唱过的歌吗?久违了。对我来说,这是跨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歌声! 不过,当年的唱词不完全一样,最后几句应当是“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只怕不抵抗”!

  这下好,我怎么刚睡醒就又入梦,好像飘回了半个多世纪前,飘回到我的人之初,那是八一军旗下的人之初!                                                                                        (下图:依偎在母亲怀抱)

八1.jpg  1962年,在人民大学读书的父亲高玉宝毕业,又回到解放军总政治部报到,分配到沈阳军区。不满5岁的我和全家随着爸爸从北京迁到海防前哨——大连。

  那是开春的一日。咣当咣当前行的有轨电车,在一二九街站停了下来。爸爸扯着我的小手,下车沿着一二九街一直向南走。这街不宽,好像很长,走啊走,总也走不到头。路的左侧,就是今天36中的位置,好像是解放军的兵营,红砖楼,有外接木头楼梯。操场不时传出解放军叔叔“一、二、三、四”的队列行进口号声。爸爸知道我会认生,一路上不断叮嘱我,你是解放军的儿子,要勇敢……

  一二九街的尽头,是一堵高大神秘的双扇院门,引起我的好奇。大门好像永远紧闭着,只知道那是一个“水道公司”。究竟这水道公司是干啥的,总也弄不明白(实际是大连市的配水池),但从那时起,这紧闭的大门,总会不时神秘地在我梦中出现……

(下图:大连市一二九街南端尽头的“水道公司”今天的样子)

八2.png  面向“水道公司”大门的西侧,就是3280部队一二九街幼儿园,园门朝东。记忆中,幼儿园很大,外表看是一栋栋青灰色石头房子。小时候,我们常玩一种摘槐树叶的游戏,就是揑着槐叶梗,按顺序数叶片,同时念叨儿歌:“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面,专打王八蛋”,念一字指一叶,最后“蛋”字落到哪片叶儿,就揪掉哪片叶,直到一叶不剩,变成一支叶梗在手……

  而3280部队幼儿园的布局,就像这槐树叶一样,所有的房屋如同排列的叶片,被一条如同叶梗的长长走廊连缀着。长长的封闭走廊,随地势有高有低向北延伸,落差间有楼梯连接。这巨大的“叶梗”,又像是一列卧着不动的列车,两侧镶着的是一排明亮的窗户。

  走廊两侧连缀的是一栋栋教室和寝室。最南端走廊两侧对着的是一对教室,从南向北隔一段空档,又是一对,再向南,隔一段距离,又是左右一对教室。还真的像叶梗两侧叶片排列。这“叶片”间相隔的距离,就是由房子、走廊和院墙围起来的一个个院子。院子有大有小。其中在走廊中段最大的左右两个院落,是幼儿园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东面的院子里,满地都是一敦敦的马莲草,像是给小朋友们准备的天然的凳敦。院落里还有由铁管子构架的、供小朋友攀爬的格架,有游荡的秋千。而西边的院子里,有供小朋友爬上爬下的假山,假山上还有红色的小亭子。

  记得从南向北第二对房子西侧,是里外套间的寝室,东侧则是厕所和一个小澡堂。沿厕所和小澡堂间的一个小走廊再向东,就是幼儿园的办公室。幼儿园的厕所给我的印象特别深。送我入托那天,尽管爸爸一路鼓励,我还是认生害怕。爸爸把我交给一个姓连的阿姨。要分手了,我恐惧地紧紧拽着爸爸的军装衣角不撒手,大哭不已。最后是连阿姨搂着我,安慰我,眼睁睁看着爸爸走了,不见了。那天直到晚上,连阿姨上哪儿,手都领着我……                                                                                                                 (下图:幼儿园时代的我)

八3.jpg

  陌生的环境,老是让我紧张。比如,第一次上幼儿园厕所,看见一排很深蹲坑,就害怕,老怕掉进去,其实是掉不进去的,但就是害怕,竟成了我幼时上厕所的一种心理负担,所以印象深刻。

  熟悉了幼儿园,淘气的秉性就上来了。

  幼儿园长长的走廊铺着地板,走起路来,咚咚作响。走廊北段地势低,人从北边向南走,南端的人只能听见小朋友踩动地板的声音,不走到楼梯往往看不见人。

  记得我在这走廊曾经学解放军侦察兵叔叔的样子,悄悄“埋伏”在落差段的楼梯边,专等南来的小朋友走近后突然跃出,持着一把泥巴做手枪大喊“交枪不杀”!好几次吓得小女孩或尖叫,或大哭。又好几次被小朋友状告给阿姨——罚站。多少年后,我的八一小学的学弟、王薇老师的儿子吴京洋告诉我,他在3280部队幼儿园时,也干过埋伏走廊楼梯吓唬小朋友的“勾当”。看来,男孩子的淘气是一样的……

  部队子女中的男孩儿,有一个共同的传承、共同的喜好,那就是爱枪。拥有一支和父辈一样拥有的枪支,那是最大的梦想!在幼儿园,我们信手涂鸦最爱画的除了枪,就是炮;不是坦克就是飞机。其实,当年我埋伏在走廊楼梯那儿,手里拿的就是一块形状像手枪的干泥巴。这泥巴,可有些来历——

  沿着走廊由南向北走,越过东西两个大花园兼操场后,走廊就开始有台阶向低处走了。迎面左侧是一间洗漱屋,南窗下有一洗手池。沿走廊再往北又是左右相对的套间寝室。当年我就睡在西面的寝室外间。

  对这间洗漱屋,我太有记忆了。小时候我有一个毛病,极讨厌睡午觉。阿姨一来,就假装闭眼,阿姨一走就玩耍开来。还趁小朋友都睡着无人发现,常常偷偷下地,溜出寝室,就跑到那间洗漱屋,爬上洗手池,看看我放在南窗台上晒的形状粗糙的泥巴手枪。我曾多次用泥巴在这里和水,捏成手枪形状,然后放在太阳下晒,但常常会晒裂。裂了就用水粘,反复折腾,满头大汗。后来终于发现了泥巴成型不能在太阳下晒,只有荫干才不会裂。那间洗漱屋成了我人生最初的“泥巴手工作坊”……

八4.jpg

(在幼儿园我们信手涂鸦最爱画的除了枪就是炮;不是坦克就是飞机)

  沿着走廊继续向北走,走到头左边(西侧)有一门,出去后是一与外界开放的院子,与长走廊连着的是幼儿园的澡堂子,我们很爱在这里撒欢扑嗵水。院子西边是一条由南向北的马路,大概就是今天的三元街。沿三元街再向北,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马路与之相交。这条马路好像不是今天的胜利路,当时胜利路的东西走向还没打通。

  在这条与三元街成十字交叉的路口,可有我不少的幼年回忆。当年这两条街都不宽,路北好像有一个奶牛场,总有送奶的叔叔,推着挂着两个大奶桶的自行车,到幼儿园送鲜牛奶。那个奶牛场的青草味和牛粪味,今天我还记得。

  在这十字路口的西南角,总有一个老奶奶,在街旁摆着一个买冰棍的大白箱子。那时的冰棍只有2分和5分两种。3280部队幼儿园是长托,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每到周末,我们就在这里上班车回家。每到这时,总有小朋友从兜里掏出“钢镚儿”,到老奶奶那儿买冰棍——我那个馋啊,今天想起来,好像还馋得直咽口水。可爸爸就是不给我零钱,总说要学会勤俭,不能养成花零钱的习惯。整个幼儿园期间,我就没拥有过一枚钢镚儿。但是,有一次例外,而且终身难忘: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小朋友都在教室里自由活动,我在地板上爬来爬去,一会儿在桌底下与小朋友头顶头地“顶牛”,一会儿扯扯小朋友的袜子。忽然,我在桌底下发现了一枚五分钱硬币!抑制住了内心的狂喜,我用沾满硬鼻涕疙疤的小手绢将硬币包了起来,塞进短裤后面的屁兜。从此就开始盼望周末快点来呀,因为,我可以也和小朋友一样从老奶奶那里买上一支甜甜的冰棍儿啦!

  盼啊盼,就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怎么星期六还不到来?睡觉时,总要摸摸屁兜里的小手绢,好像那里包的就是一支甜甜的冰棍。

  终于一天傍晚,我逮到了一个机会,趁小朋友和阿姨不注意,从走廊北端的西门溜了出去,越过澡堂,奔上三元街。在渐渐发暗的天色中,我远远看到了十字路口的那个白色的木箱子。那时还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我以为那卖冰棍的老奶奶一定会在那里,我一定会买到甜甜的大冰棍!于是就像一只兴奋的小鸟,目标冰棍,我飞奔!

  (十字路口总有一个老奶奶在街旁摆着一个买冰棍的大白箱子(网图))

八5.jpg

  没想到的是,当我跑到三元街的十字路口,看见的只有一个空空的白色木头箱子,没有卖冰棍的老奶奶呀,我失望地围着大白箱子转了好几圈,又四处张望。天,渐渐黑了下来,刚才的兴奋,急剧变成了沮丧!我今天还能体味到当时的心情。而更沮丧的还在后面呐!

  耷拉个脑袋,我往回走,心想,明天就是星期六啦,再忍忍吧。我边走,边用手去摸小短裤的屁兜,呀,坏啦,小手绢不见啦,钢镚儿也不见啦!我急出了一头汗。不甘心啊,把短裤的后兜都拧到前边来,用小手拼命地向屁兜里摸——也不知啥时候,手绢包着的五分钱彻底丢了!

  现在回头想想,在人之初,一切概念的建立,都是学来的,“拾金不昧”的好思想,也不会天生就有的!

  记得多少年以后,我刚从八一学校中学毕业。一天,我推着一辆小木车,去父亲所在的军人俱乐部去领部队分的地瓜。走在五一路上,忽然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4、5岁小男孩,在地上拣到了一枚2分钱。小男孩儿跑到一个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男人跟前,翘起脚,把硬币高高地举过头顶,嘟噜个小胖嘴,奶声奶气地说“买冰棍”!

  可是卖冰棍的男子看小孩手掌里只有一枚2分硬币,头摇得像拨楞鼓一样,连说“钱不够,钱不够!”小小男孩儿瞪着诧异的大眼睛,没明白,他恐怕只知道硬币能换冰棍,而不知冰棍是有价格的。而且那时已没有2分钱的冰棍了。看到这一幕,我忽然心里一呯,这不就是当年的我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兜,坏了,我那天出门没带钱包,浑身也是分文没有!我只能歉疚地看着那个男孩儿。卖冰棍的男子让男孩儿回去找家人要钱,他在这儿等着。男孩儿飞也似地跑回楼群里,半天没出来,卖冰棍的男子,骑上车子走开了。突然,小小男孩儿又飞也似地跑了出来,这回手里拿着的是一毛钱纸币,然而,他在街边四顾张望,那沮丧的神情和心境,和我当年一模一样,唉,童年……

八6.jpg

(男孩儿飞跑回楼半天没出来,卖冰棍的男子推着车子走开了。(网图))

  在3280部队一二九街幼儿园让我记忆最深的饭是“肉末黄瓜丁炸酱面”,那个好吃啊,至今我还怀念着幼儿园的炸酱面!每次吃炸酱面,吃得小朋友嘴巴脸蛋粘满了炸酱和面条,个个像长了胡子的小花猫。有的小朋友不会吃,阿姨就让小朋友自己端着小搪瓷碗,排着队,走到阿姨面前,阿姨喂一口,再端着小碗边嚼边转到队尾去,直到阿姨喂完。我不用,我动手能力很强呐,常受阿姨表扬!

  在3280部队一二九街幼儿园让我最依恋、印象最深的是连阿姨。

  我至今还记得连阿姨的模样,她是南方人,好像特别喜欢我,很爱听我说话,或许是我才从北京来,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口音的缘故。上课时,她很爱向我发问,鼓励我回答,然后和小朋友一块给我鼓掌。我也特别依恋连阿姨。

  记得一次连老师给小朋友讲课时总咳嗽。我突然起身跑开,拿起一只小朋友的小缸子,跑到水龙头处接了一缸子水,也不知道生水是不能喝的,就捧给阿姨,因动作不协调,缸子里的水还溅出来扑到我脸上、身上。

  阿姨夸我懂事,但告诉我生水不能喝,喝了肚子要长小虫子。我总也想不通,小虫子是怎样进到肚子里的?连阿姨后来将这事儿讲给爸爸听,爸爸也好顿夸我。长大后还多次提起这件事儿……

  在幼儿园学画画,连阿姨特别注意让我们任意发挥。无论我是画小红军,还是画地主收租、画解放军叔叔用炮打美蒋飞机,无论我画成啥样子,连阿姨总用一枚刻有5分的红旗章给我盖上一个,然后连连夸奖。阿姨的鼓励,打下了我一生爱画画的基础。关于连阿姨,很多记忆模糊了,但我记得她曾带去她家吃饭,我非常惊奇她家的筷子是绿色塑料的,这在当时不多见,因而让我记忆深刻。

八7.jpg

(无论我画成啥样子,连阿姨总给我盖上一个5分章,然后连连夸奖)

  但是,阿姨再好,还是挡不住我想家,我还是闯了一次祸,把连阿姨着实吓得够呛……

  那一年,一天下午,幼儿园用班车拉小朋友去位于中山路和万岁街口的旅大警备区司令部北楼卫生所打预防针。当班车停在北楼下车后,我突然发现这周围我熟悉,爸爸曾多次带我来过这里,司令部大院北楼离我家住的白山路48号不远,路我认得!于是,回家的强烈愿望涌了上来。

  小朋友都怕打针,很多女孩儿吓得哇哇哭,阿姨们忙着哄这个,抱那个,顾不过来了,于是我趁空逃跑,没被连阿姨看到,门口站岗的解放军叔叔也没有注意到我。这下好,我像出笼的小鸟,飞了起来,沿着熟悉的道路,飞跑回家。

  离家越近,我越兴奋。可真跑回到白山路48号院子里,突然又害怕起来,不敢进家。那年,病重的姥姥从山东来了,住在我家,四姨也陪同着。我悄悄绕到房子的后门,突然听到四姨在唱歌,我不敢出声,就躲在敞开的门后边呆着,不知所措……

  天渐渐暗了,听到下班的妈妈的声音了,后来又听到爸爸的声音。我忽然感到偷跑回来,妈妈爸爸会生气的,于是更紧张,不敢出来。就在这时,我猛地听到了连阿姨的声音,她急切的话声中带着哭腔,妈妈慌得声音也变了……

  再也忍不住了,我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把大人们吓了一跳,然后从后门的门后显出身来。连阿姨跑过来蹲下身,一把搂住我,也哭着。爸爸安慰连阿姨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孩子不在这儿嘛”!

  连阿姨和我爸妈说,孩子想家,就让他在家多住几天吧,可爸爸不同意,批评我不守纪律,当了逃兵,不像解放军的儿子,丢人!我哭得更厉害了。心疼我的姥姥生病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就我,就我……”的声音,意思是不让我走。最后,爸爸妥协,让我只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送我回一二九街幼儿园……

  最让我不能忘的是我和连阿姨的分别。那是1964年的入秋的一天。爸爸来幼儿园接我去上小学。就要和连阿姨分别了,我忍不住痛哭起来,连阿姨也边哭着,边把我身上的小衣服换下来,就在那间我做泥巴手枪的洗漱屋水池子里搓洗。分别时,连阿姨蹲下身来搂了搂我,我哭得更厉害了,阿姨自己流着眼泪,却用手绢给我抹着眼泪,连说,燕飞上小学了,是大孩子了,要好好学习,要争气,别忘了阿姨……

  时间一晃多少年过去,我成了家,有了儿子小高兴。在他4岁那年,我也像当年爸爸一样,领着儿子的小手,走过一二九街长长的路,走向那神秘的水道公司大门旁的3280部队幼儿园。园领导看见我非常兴奋,指着园办公室桌面玻璃板下压着的我当年紧握小冲锋枪的照片,说,你看,你看,你的儿子多像当年的你!欢迎你爸爸高玉宝的第三代入园!

  我的儿子像当年我一样认生,总躲在我身后,陌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当我把孩子交到一位漂亮年轻的阿姨手中时,孩子也是紧紧拽着我的衣角不放松,哭得可怜人!唉,童年,一代又一代……

八8.jpg

(我离开部队幼儿园时的小兵照)

  幼儿园领导告诉我,连阿姨早就随她的丈夫去了四川,现在情况不清楚。我又回到一二九街幼儿园,已是大人了,可却像坠入梦境一样。我又走过这长长的走廊,到那间洗漱屋看看,到那个给我造成心理负担的厕所看看,到我的教室、寝室看看,一切还是那个样子。院子里的马莲敦、小假山和红亭子,又都出现在我眼前,只是没有了卖冰棍的老奶奶,没有了让我依恋的连阿姨,还有那让我感到奇特的绿筷子……

  算起来连阿姨现在已经是个老奶奶了,您在哪里?还记得当年淘气的小燕飞吗?我常常在心里轻轻呼唤,但愿此生还能见到连阿姨一面。祝她老人家健康长寿!

  时间啊,又过去了多少年。我的幼儿园,和我的八一小学一样,因为市政建设,都湮灭了。今天车流滚滚的胜利路,横穿过当年的幼儿园院子的位置,只有那神秘的水道公司大门,依然和当初一样,在那儿神秘地关着……

  “吹起小喇叭,哒嘀哒嘀哒!打起小铜鼓,得龙得龙咚!不怕年纪小,只怕不学习,只怕不努力”。……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回望来时路,小儿时节。50多年过去了,幼年、童年、青年都远离了我。唯有这幼年的歌曲,在猛然响起时,还会在我心海里,荡起无限眷恋的涟漪,会让我深陷回忆不能自拔……

  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人之初,幸福的人之初、八一军旗下的人之初!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