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小微植物”了,在我眼里就是阴湿的土地、砖缝,岩石上茸茸的一片绿。苔藓从来是成片生长的,没见过一株苔藓,也无法想象一株苔藓是什么样子。

过去以为苔藓就是一种或者几种,但是自以为是害死人,苔藓居然有两万三千多种,中国就有两千八百多种。别看人家小,人家成员众多,集中起来直接把你压爬下。

苔藓是我写的所有植物中唯一一类“最低等的高等植物”,无花、无种,以孢子繁殖。清·袁枚《苔》云:“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写苔开花,诗很感人,到那苔花显然是不和科学依据的。但这不能怪袁枚,我就亲眼见“苔花如米小”,在长长的一条水泥缝隙里,长着茂盛的苔藓,几乎每粒苔藓中都尽量高的举着一枚小小的小米样颗粒,当时的我是兴奋的,这就是著名的“苔花如米小”,后来知道,那是孢子,相当于种子吧。后来再去看“苔花如米小”是就不见了,甚至整整一年都没见过。

我还以为苔藓没人关注,除了袁枚和我,但是大错特错,历代关注苔藓的人多呢,入诗入词的也不在少数,就选一首唐诗感受一下苔藓入诗的久远吧。当然诗没有的时候,苔藓就在,它比我们人类存在的历史悠久。

就是唐·李咸用的《苔》。

几年风雨迹,叠在石孱颜。

生处景长静,看来情尽闲。

吟亭侵坏壁,药院掩空关。

每忆东行径,移筇独自还。

写了苔的生长足迹,苔生长的地方安静,甚至有些破败,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有些黯然,惆怅,拄杖独自回去了。不如王维写到的苔,《书事》:“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苔藓蔓延神掌好像要爬到人的身上来,这才叫形象生动,有趣。

有趣之后,到宋词里继续寻访苔藓的踪迹,不少呢。先看晏几道的《蝶恋花》

庭院碧苔红叶遍。金菊开时,已近重阳宴。日日露荷凋绿扇。粉塘烟水澄如练。
  试倚凉风醒酒面。雁字来时,恰向层楼见。几点护霜云影转。谁家芦管吹秋怨。

晏几道,晏殊的儿子,据说词风似父而造诣过之,且看此篇。

重阳时节,院子里碧绿的苔藓上满是红色的落叶,金菊开的正旺,带露的荷花凋零在绿扇一样的荷叶上,池塘里映着残荷的粉红。

依着栏杆让凉风吹醒酒醉的我,恰看到南归的燕子,以及云影飘转,还听的见芦管吹出悠悠远远的秋怨曲。

晏几道的“观察能力”很强,注意到秋天飘落的红叶是落在碧绿的苔藓上的,这样的红绿配异常生动,生动之后,就是秋怨,别人吹的,听到他的心里一样的。

再看舒亶的《卜算子·分题得苔》

池台小雨干,门巷香轮少。谁把青钱衬落红,满地无人扫。 
  何时斗草归,几度寻花了。留得佳人莲步痕,宫样鞋儿小。

舒亶是北宋词人,和苏轼同时代,算是王安石新法的践行者,同是也是弹劾苏轼“乌台诗案”的主要人物。

池塘台阶上的小雨已经干了,门口往来的车辆也稀少了。落红飘落在碧绿的青苔上,就是无人清扫。

不觉玩斗草的人已经散去,暮春是没有几次能再寻花开,青苔上只留下美人轻移莲步的痕迹,是时尚前沿小小的宫样鞋的印记。

舒亶的苔藓不一样,是美女游玩,宫样小鞋踩过的苔藓,透着一种旖旎的韵致。

苔藓就在美人的莲步中渐行渐远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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