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女工》里，病卧在床的老教师握着浦小提的手说：“大家说，教师是蜡烛，照亮了别人，燃烧了自己。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认为，教师是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是啊，退休后，我有时间了，常常出去走走。每到一处，以前教过的学生们争先看我，请我。我真真地感觉到了“手有余香”啊。

       2008年夏天，我去北京接孙女回鲅鱼圈过暑假。我刚到儿子家，就听儿子打电话：“姐，老爷子来了。”姐？“谁是你姐啊？”我糊涂了……“唐春梅啊，你的学生啊。”他们怎么认识的啊？“你不记得那两瓶伏特加了？”儿子指了指酒柜。

       哦，我想起来了。

　　原来是春节前，远在莫斯科的学生江晶媛在网上告诉我，她从莫斯科给我带回两瓶高度伏特加。她说她没有时间回东北，只能带到北京。晶媛是我在延寿老家教过的“得意门生”。我至今还记得她写的《放心吧，妈妈》和《卖冻梨的老妈妈》两首小诗。她是我组建的“蒲公英文学社”的秘书长。高中毕业，她考上了黑龙江大学俄语系。毕业后，在哈尔滨师范大学任教一年后就去了莫斯科。学生从老远的国外给我带酒来，我当然是喜出望外，那绝不仅仅是两瓶酒。酒瓶里承载的是厚厚的师生情谊啊！我把我儿子在北京的地址告诉了她。晶媛到了北京，把酒交给了她的闺蜜唐春梅，并且千叮万嘱地告诉唐春梅，一定要在春节前把酒送到我儿子的公司。唐春梅也是我在老家教过的学生。她个子矮矮的，胖乎乎的。她大庆石油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中国石油公司北京总部。现在是俄罗斯和东欧市场部的老总。

　　第二天，唐春梅就和她的另一个同学王晓棠一起开车把伏特加送到了我儿子的公司。本来就是老乡，异地相见就有了“他乡遇故知”的亲情了。又有我在其中，他们学生和儿子当然就是姐弟了。儿子请两位姐姐小酌之后，他们的往来就越来越多了。“是吗？把电话给老爷子。”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阵笑声。我接过电话，刚一打招呼，唐春梅就在那头笑上了：“吴老师，可真巧！晶媛10点飞到北京。两点我们给您和晶媛接风。不见不散啊！我得去机场接晶媛了，见面再聊。”好家伙，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儿子把我和老伴送到酒店的时候，唐春梅早已等在酒店的门口了。小丫头微微地胖了，稍微地白了，四十多了，还有几分稚气挂在脸上。“晶媛呢？”她不是去接晶媛了吗？“在楼上和大家侃着呢……”

       走进包厢，大圆桌边已经坐满了年轻人。只有主座空着。一片掌声，一阵寒暄，年轻人们把我和老伴拥上了主座。

      “老师，您点名吧。”春梅拉着晶媛冲着我诡秘一笑。我知道，她们是在测试我的记忆力。

        环顾四座，大多我都记得，并且，我还多少记得他们的“故事”。只有两个面孔有点陌生。看着这些曾经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成长为了栋梁之材，我一下子悟到了“手有余香”的幸福。如果说当年我曾经“予人玫瑰”，那也是凭着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和最基本的做人原则，尽力工作而已。从来没有想过日后是怎么样的。看到这些孩子的出息，我真的是眼前一亮。

        张志刚，他是我们延寿一中第一个考入清华大学的状元郎。他读高三时，我曾经带他参加全县的演讲比赛。他讲演的题目是《假如我是县长》。他获得了学生组第一名。我讲演的题目是《一个老教师的节日思考》，我获得了成年组第一名。他如今供职于中央电视台，任财经频道的主任编辑。

　　王珏，她给我当了四年课代表。是个敢说敢为的丫头。她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很好的表现能力。她刚进中央电视台时，曾经和崔永元搭档，主持过“实话实说”栏目。后来，她又和崔永元一起办“老电影”节目。她在“老电影”里饰演的“阿兰”、“金环”、“银环”等角色，还真的很出彩。她现在任央视新闻频道的评论部主任。

　　王伟红，我只教过他一年（初三），但是她的父亲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她就读于中央财经大学，毕业后就留校任教。

　　唐春梅、江晶媛自不必说了。孩子们长大了，成才了。他们圆了我的梦想。他们就是我手中的余香。

　　席间，孩子们纷纷敬酒给我和我的老伴。我醉了，当然不是酒醉，是人醉了。是酒香，还是予人的玫瑰的余香？

　　1985年，我在延寿一中组建了全县第一个文学社团——蒲公英文学社。一群爱好文学的青年学生在课余时间写诗为文，抒发自己青春年华的浪漫涟漪。办油印社刊，常常刻写印刷到午夜时分。孩子们不叫苦，捧着散发着墨香的小报，欣赏着传阅着。溅有墨汁的张张小脸绽放着收获的喜悦。这其中就有在座的王珏、江晶媛、张志刚。还有没在座的宋瑞秋、童延秋、祝小玲、于振波、侯庆田、崔恕等等。

　　宋瑞秋在高中时就出版了自己的诗集《三月的情感》，童延秋现在在北京办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自己出任董事长兼任老总。祝小玲毕业后在延寿县电视台做播音主持，后来做到延寿县广播电视局副局长，一直活跃在家乡文化舞台。于振波学生时期就是一家省级期刊的重点作者。她的情感散文《回来吧小弟》在《六月》杂志头版刊出，在省内尤其是在青年学生中反响很大。侯庆田是一个善写散文的女孩，她的《蛙声十里出山泉》和《晨雾》先后刊于省级杂志。现在，她又在家组织了一帮小学生，教他们写文章。她用这种方式延续着自己的文学梦想。崔恕善写歌词。他现在在北京做音乐人。他为电视剧《幸福像花儿一样》写的主题歌，让他在音乐界和文学界令人刮目相看。当年那丝丝缕缕的玫瑰微香在无形中扩大着，散放着……我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这双满是褶皱的老手，怎么就闻不到那“余香”了呢？

　　又到教师节了，这几天，短信、微信、博客、QQ空间，学生们祝福的诗文、短语一份接着一份，大多是健康、快乐、少抽烟、少喝酒、多锻炼等等的忠告。十几年了，几十年了，学生们还记着我，还挂着我，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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