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她和许多部队家属一样,这一辈子跟随军人的父亲走南闯北,一路颠簸坎坷,始终不离不弃,与父亲恩恩爱爱,厮守一生,吃了无数的苦,但却一样坚韧。

       说起母亲和父亲的婚姻,留着明显的时代烙印。当父亲随华东野战军打进南京后照了相寄回家,告诉家人自己还活着。于是这张照片就成了父亲的征婚照,而最后被父亲家选中的就是母亲。可当母亲在几位长辈带领下赴南京与父亲相见时,父亲却又随部队南下“宜将剩勇追穷寇”了,母亲无怨无悔重返家乡等待父亲的消息。一年后,母亲再次在长辈带领下,远赴山东青岛和父亲完婚,婚后回到家乡,开始了和父亲相濡以沫的一生钟爱。

       因为父亲是军人,一直处于居无定所的战备状况,母亲自打随军后,就跟随着父亲一次又一次的搬家、换防。无论是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年代,还是文革期间父亲去农场、铁路局、大学“支左”,父亲几乎常年不在家,母亲硬是咬牙在苦难中把我们兄弟带大。为支撑家庭的开销,母亲不停的到处打工,上三班倒,即使夜班回来也顾不得休息,忙着为我们子女做饭洗衣,用自己柔弱的肩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默默地在父亲背后奉献着自己无私的爱。

       一九七九年十月父亲转业了,在组织的动员下,回绝了已经安排好的上海近郊某单位领导工作,远赴地处崇明海岛的农场工作,并且一上任就替我这个儿子报名参军。那年哥哥已经在外当兵了,原本我不是征兵对象,但是面对自卫反击战后首次征兵工作的困难,父亲坚决送我去参军。尽管母亲舍不得,母亲有怨恨,然而长久的军人妻子身份使她懂得先有国再有家的道理,忍受着痛苦用微笑送我出征。四十一年过去了,母亲孤独地站在一大群为了新战士送行的人群后面,带着亲切的微笑向我挥手的那一幕,一直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每当想起时,总会热泪盈眶,感慨不已。

       更难忘的是母亲在遭遇车祸、父亲住院开刀等接连不幸后,依然拒绝把这些情况告诉远在千 里之外当兵的我们兄弟俩,和父亲一起以极大的毅力克服着困难,感动农场的所有人。最后我的一位战友亲属写信告诉了他,战友再转告我,我和哥哥才知道这一切。当天夜晚,我来到海边痛哭,眺望远方的家乡,默默为父母祈祷。那年底,原本已经准备提干的哥哥申请退役,谢绝了分配到市公安局的工作,主动要求把户口迁入崇明农场,照顾父母。

      父亲调到宝山工作后,母亲随父亲离开了农场,留下了从部队退役不久的我一个人在农场。从那时起,每当得知我要回沪的消息时,母亲总会走上半个小时,悄悄地来到吴淞码头,矗立在风雨中,等待我的归来。当我走出码头时,总能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看见母亲挥手的身影。那时的母亲是最幸福的人,和我一路唠叨回家,再做上几道可口的菜肴,等父亲和哥哥下班后,让我们爷仨喝上一杯,那一幕真的很温馨。

       晚年后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原本身体还不如父亲的母亲,却忍受着一身毛病,为父亲遮风 挡雨,禅精竭虑。为了更好的照顾父亲,母亲关掉了居住的住房,和父亲一起住进了养老院,全身心的照顾病重的父亲,给了父亲最大的温暖,让父亲的生命绽放。

      自从父亲脑梗昏迷以来,,母亲不顾八十多岁的高龄,每天下午坚持去医院照料父亲,和护工一起忙里忙外,直到晚上,我和哥哥去接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时,总要一再关照护工当心这,当心那。病房的病友换了一茬又一茬,谁都夸奖母亲对父亲真好。可我懂得这是母亲对父亲深深的爱,是一辈子常相守的真心付出,是爱的真谛传颂。

   当父亲走了以后,经历了失去父亲的悲痛后,母亲变得沉默了常常坐在椅子上发呆,然而我清楚,母亲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坚强的心,因为她是军人的妻子,也是两位军人的母亲。

       如今,母亲也走了,她去追寻父亲的脚步了。然而我却始终看到,在高山之巅,母亲迈着姗姗的步伐,弓着微微驼起的后背,用生命去挽起父亲的臂膀,一同走向人生的灿烂星河。

        母亲的爱最深,母亲的爱最纯,母亲的爱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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