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无堂杂忆（四）
一
前年的春末夏初，老同志、好友孙德义从海南飞来，要在这里呆一个夏天。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未见面了。老友重逢，甚为高兴，我请他吃了一顿正宗的过桥米线。知己千杯，唠了分别后的各自情况，知道了这些年来的他的生活，饭后，他要我给他选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去处，静下心来写他的回忆录《飞红万点》。
我通过朋友为他选了一家抚仙湖边的农家乐。他住下后很高兴，他告诉我，老板娘是东北人，很健谈，我戏他说：别是两眼泪汪汪吧？他认真地说：这个东北老乡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见到东北人有说不完的话。她儿子大学毕业了要她回去，他还要给儿子挣钱买房……
这年夏天，老孙在抚仙湖过得很惬意，在写回忆录之余还写了不诗词，他说老板娘很关心他写作的辛苦，特意把院里的亭子间装修一番，专供他写作。
他几次邀我过去，我不想打扰他，还要他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累着。
这年夏天，诗人王家兴在西双版纳，让他去那里小住一个阶段，他去了，在那里他们共同采风。度过了傣历新年，经历泼水节的欢乐，饱赏祖国大西南的瑞丽风光，但他还是喜欢抚仙湖的湖光山水，忘不下自己的《万点飞红》的写作。
直到抚仙湖的山上出现了秋天的枫色，他才打点行装，回到了北方的延寿小城。
他走前，我们又见了一次面，相互约好，明年春末夏初，仍然来抚仙湖这个农家院。老板娘欢迎再来，答应仍把院里的亭子间留给孙先生写书，届时还邀请诗人王家兴先生，我们一起领略抚仙湖的风光，搜集和采访抚仙湖的悠久的历史传说，用文字记录这个湖泊的往日今生。
然而，没想到得是，他回到延寿居然住进了医院——病了！这个消息我很紧张，经常联系，关注病情，寄希望那些白衣天使，盼望着来年春天再聚抚仙湖。他很乐观，让我等待。
然而等待来的却是一段深情的的嘱托和一张照片！他说，他答应为老板娘写一篇详细一点的抚仙湖史料，他要回东北儿子就业的城市再创业，老板娘说，要把抚仙湖风光制成画版。一是纪念她在抚仙湖的十几年的人生岁月，二是把抚仙湖介绍给家乡——老板娘，不着急，反正明年还回来，你先写书吧。
老孙的答应是他的诚实写照，看了嘱托和照片我却有一种不祥预兆，紧紧地攥住我的心头。多年的相处，我深知老孙言而有信，这件事，既然转给我，那就是他的承诺，我答应下来，心里真诚地祈盼着他来抚仙湖，亲自写好这份资料交给老板娘。
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北方冬天到来的时候，好朋友，孙德义驾鹤归西了！
他对老板娘的诚诺真的要由我来完成了。
二
故友之托 不可懈怠。
过去去抚仙湖，只是看风景，没想了解更多，如今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写作，去昆明市里图书馆、去湖边的县城、农村，采访一些有关的朋友，来完成老孙答应老板娘的重托了。
又是一年春草绿，湖光山色遍地花。近一年来，我把抚仙湖的有关史料作了初步的整理，我认为可以交卷了。
抚仙湖，云贵高原半闭塞淡水湖，蓄水量是滇池的十五倍，为云南省内的所有湖泊蓄水量的总和，就连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也为之逊色。而且水质极好。
这个湖泊在云南的中部的澄江、江川、华宁县之间，地图上看像一个倒挂的葫芦，湖：南北长31千米，东西宽12千米，湖岸周长近百千米。从图书馆查到资料说，据专家考证：抚仙湖成型于纪年第三纪末，三百万年前，地壳变迁喜马拉雅山隆起，因其断层蓄水成湖。
《徐霞客游记》说：滇山唯多土，故多壅流而成海，而流多浑浊，唯抚仙湖最清。
在清代澄江府志上，也真的看见了当时一个举人的一首《仙湖月夜》的诗有“万顷平湖一鉴请”的诗句。
那么为什么叫抚仙湖？据说源于神话：玉皇大帝，派肖、石两位大仙巡查人间，被人间一池碧水所迷而忘返，变成两块并肩搭背巨石，留在湖的东南。我在澄江的一个渔村采访，一个老者也给我讲过：在风和日丽的晴好天气，驾舟于湖波之上，就可看见两位仙人在观赏湖光山色。所以名为抚仙湖。
抚仙湖的景点很多，几乎都有优美的故事和神奇往事遗存，这里仅就我匆忙查到的几个景点写在这里，为老板娘将来制作画板时做以参考：
帽儿山：以化石群闻名于世界，科学家考证，源于五亿四千万年前寒武纪大爆炸形成的化石群，给热科学家研究生命的起源提供了历史的见证。
禄充村：原是个渔村，现已辟为ＡＡＡＡ级景区，这里真的称为“人杰地灵”，志书上说：一门双进士，百步两翰林；地灵的代表是千年大清香树，和宋朝（约800年）植下的大榕树而驰名。
界鱼石：是一块碑石，在江川县境内，抚仙湖南有个不大星云湖，两湖由一条玉带河相连，碑在狮子山野牛山之间的峡谷里，碑志“界鱼石”三字为名人书写，另有江川县令李密1691年手书：“石怪麟惊”，还有铁岭文人兆鹏的“鱼各有性”刻于石上。
那么，这里有何其妙之处？原来，抚仙湖的抗浪鱼，星云湖的大头鱼游到界鱼石各自回头！绝不越界！此景岂不怪哉？
明星鱼洞：在抚仙湖西岸，出奇的是有200多个鱼洞，当地渔民利用抗浪鱼十天三抗浪的特点，人为的在洞口制造水浪，引鱼抗浪而捕之——抗浪鱼，体长仅3——4寸，刺少，味极鲜美，这种鱼每十天七天深水三天抗浪，现不知其故！
水下古城：2006年，国家一级潜水教练耿卫在深潜抚仙湖探险时，发现在抚仙湖底有一座城，街道、牌楼清晰可见，此事引起国家的关注，经过调查还得知：抗日战争时期日军飞机经过湖面曾失灵失事，当地渔民反映在晴天好天气曾有人隐约看见湖里有房屋和人在活动。
为此，为揭开抚仙湖的神秘面纱，中央电视台组织了两次抚仙湖探险直播，结果发现在抚仙湖地确有一座城，有街道、有房屋、有牌楼，还有一座大型的近似金字塔似的建筑；所说的有人在活动，其实是大量尸体，男女老少都有，而且不倒，漂浮站立，更为奇怪的是男尸前倾，女尸后仰！
从打捞出的水下遗物研究发现，这座水下古城已经过两千多年的沧桑岁月！那么，两千多年是哪朝哪代？为什么沉入抚仙湖底？
从采访和查阅史料有如下两种传说：一是，民间传说：古澄江县城原在湖边，有一支柱托住城池，湖里蛟龙和天上的仙人在湖里打斗，犹酣，撞倒城的支柱，澄江县城沉入湖底。——在当地的文字、传说均有此记载，但不足为信。
司马迁著《史记：西南夷列传》提到：秦汉时期以滇池为中心设古滇国，置俞元为王城，后突然消失，无记载。1991年，国家考古队在晋宁石寨山发现滇国王印鉴，证明古滇国存在，但俞元是否是都城？是否沉入湖底？依然无考！
所以，抚仙湖水下古城，至今仍扑朔迷离！
关于水下古尸更无可解。不过，有一个打鱼人曾在湖里“捞”出一条大鱼长两米，上岸一看竟是一个人尸！通身被一层灰质包裹，清理之后人们认出此人竟是邻村几十年前失足落水的渔民。
孤山岛：抚仙湖里唯一的一个小岛，岛上有观、庵、庙宇，每年六月岛上庙会盛况空前。
千百年前留下的让人费解又让人向往欲罢不能的去处，构成了抚仙湖今天的神秘，无人说透，不见答案，想象不出，尽在迷离之中！
新中国成立后，几十年的发展给抚仙湖带来了勃勃生机，如今的抚仙湖，以不同内容为中心，完成了四个不同功能不同内容的景区，使抚仙湖的千古谜奇和今天的人文景观融为一体，是国内外融科考、休闲、会务、度假为一体的好去处。
湖东岸，以热水温泉，高档酒店支撑，配合水岸湿地度假区。
湖东北岸，樱花谷为主体，旅游、休闲、养老度假区。
太阳山：位置在东岸的一个半岛上，为国家山水度假区，是国际高端运动场所。
国家生态旅游示范区，为玉溪烟叶集团投资所建。
这些人文景观涵盖过去的风景、神话、遗址、传说，成为今古融合，人文历史共存的游览胜地，令人留恋忘返。
三
又是一个春天，就我整理出来的抚仙湖资料自认为没有辜负故友孙德义所托，可以把它交给至今还在期盼的老板娘了。
实在说，这一年来我查资料，访知情人，还真没有细看存在手机里的照片。我认为可以交卷了，我把照片下载，好便于我“按图找马”了。
这是一张合影，农家乐的主人虽说是半老徐娘，仍不失雅韵，神态精明可见，更经一番打扮，似乎面似桃花犹存。她站在小院楼前，远处郁郁青山，近处碧波湖水，我们的老孙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似乎在看着门外欢呼路上来往的车辆；老板娘一只手在指着什么不知道，只看木珊栏内有个半封闭的亭子——这大概就是老孙的写作间吧，院门后是一棵桃树，只是过了花季，左边板杖也有一棵树，老孙说是樱花，只见绿叶葱葱。
老孙告诉我：他写回忆录时茶水茶杯都是准备好的。他说，只是入住时桃花已开过，我说，你明年来，要在桃花盛开季节，进院前先吟一句“去年今日此门中！”然而，今天，这些都成过去，想起来实在是无限怅然——人已在天国！
孩子开车去的抚仙湖，手里有这张照片就好找多了，因为高档酒店、度假区不用去，而那些农家乐都在湖边上。
真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小院前，孩子停下车，对我说：爸，就这家。
我那照片一对，真是这家了，只是大门开着，院里停着一辆卡车还有一辆小轿车。
我下车走进小院，出来个小伙子，上下打量我：您要吃饭吗？
我说明来意，小伙子转身，大喊：妈……
出来个女人，——照片上老板娘。
她接过照片，脸上不知是喜还是怨：嘴里说：这死老孙，我以为他把……抚仙湖忘了，他好吗？
她一下发现我的神情不对，拉着我进屋，我说：他真的不在了！
她惊诧，顺手关上门，两手抱着照片先是嘤嘤而泣，接着放声大哭，尽管儿子敲门，她也不顾及！哭声仍不停下。
我只有安慰她，告诉她老孙没忘他的承诺，抚仙湖的材料写出来了，虽不完整，却也是全貌，可制画板用了。
她留我吃饭，我谢绝了，。
她告诉我：儿子大学毕业了，已找到了工作，趁暑假来接她回去，她将在儿子所在的城市继续开个小饭店，给儿子挣钱。
到了开学季节，她给我发来了小饭店开业的照片，还有用抚仙湖风景制成画版，小饭店的牌匾单是一张照片，写的是：【抚仙忆旧】四个字。
看着照片，我想这个“忆旧”，忆的是抚仙湖的山？水？还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