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至乐,不过性情;人间大美,家乡山水。

  在我童真的记录片里,老家佟屯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饱含着无限快乐与生机,深深镌刻在每个孩子的心坎上。

  瓦蓝如洗的晴空万里,倾盆大雨的墨染彤云;星河璀璨的南曜北斗,皓月中天的广寒传说;春先争绿的墙边蒿草,报早斗艳的万树红白;架上缠绕的黄瓜豆角,田间饱满的大豆高梁;躲藏松下的秋菇草菌,压弯枝头的果红梨黄;冰封雪飞的银装玉裹,香飘院外的泥炉土灶……还有更多好吃的、好玩的、好听的、好看的,说不完、道不尽。

  其中,布满我们的足迹,充满传奇色彩的,非南山莫属。

  佟屯南山因位处佟屯正南而得名,西至峡山后山,东至砖瓦房前山,南临平岭子村,大体呈东北--西南走向。主峰所在地名曰“老白家官山”,南面舒缓,北坡陡峭,东西平滑整齐,而且十分对称,远远望之,象极了一只展翅的蝙蝠。蝙蝠的头身,是主峰延伸出一块凸起的山脊,正面立如刀切,整体仿佛一只巨大的鼻梁子,当地人称“王八鼻子”。

  与王八鼻子一梁之隔,向西是牛槽沟。牛槽沟外两侧十分险峻,内部平缓,且南北坡度也不大。沟口处横亘一道石坎,把整条沟封锁住,真就象个天然的大牛槽子。小时候放牛,只要把牛赶进牛槽沟,一天都不用管了,不到日落,没有一头牛会出来乱跑。

  牛槽沟右前方的山头上,有个天井。山头三面均临绝壁,无法正常攀爬,只有先登上牛槽沟右侧的山脊,才能顺利上去。山头方圆十几丈,靠近西侧的绝壁边一两米处,有一眼井,据老辈人说,此井深不见底,距井口三五米处,垂下一条小臂粗细的铁链,在这人迹罕至的高山峭壁上,没人知道这井是何人所为,没人知道铁链的那端,牵扯着什么秘密。我七八岁的时候,把牛放进牛槽沟,经常好奇这口天井,虽然有伴的情况下,仗着胆子也到过井口,但只能看见一小段铁链,其余部分,已经被岁月的风沙掩埋了。

  为了这事,当时我曾多次追问奶奶。据她的祖辈讲,早先,曾有许多高丽人居住在这座山上。后来被驱逐到朝鲜半岛,临走时,许多财宝不便携带,便沉下这口天井,掩埋起来。尽管高丽人生活的年代已经久远,但我还是津津有味地当个故事听着。

  说起来,这事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牛槽沟左侧的山梁外,距山脊约三分之一处,有个水洞。洞口阔大,纵深一二十米,越向里越狭窄。洞中水质清澈甘甜凉爽,冬季也不结冰,即便时逢大旱之年,此水也不干涸,也未见少,是牛与人共同饮用的天然甘露。

  水洞也处于陡坡之上,若非与牛槽沟之间有条羊肠小路,还真是难得一见。然而,洞口外面却有一片宽敞的平台,分两层阶梯状分布,落差约两三米。在第二层平台的边缘,有个石臼,据说,这就是当年高丽人舂米用的。这个石臼,我确是亲眼目睹了。

  与水洞对望的,仍是一座三面陡峭的独立山峰。峰顶仗许之地,安坐一石塔。塔身两层,一层柱体,二层锥体,直径约三米,高约四米。大约修筑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修建人是佟屯村冷姓家族一个放羊的疯子。

  冷疯子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心底善良淳朴。他清醒时放羊,疯癫时同样放羊,放羊和“建塔”是他奋斗终身的事业。

  那一年,洪涝成灾,佟屯地区尤为严重,家家户户屋里都进了水。据年长的人们讲,女儿河水冲击到南山脚下,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几乎每年夏天都有野浴游泳的孩子丧命于此,而且连个尸首都找不见。人们起名曰“南葫芦头子”,意思是,口小腹大,进去容易出来难,用来警示喜欢下河玩水摸鱼的孩子们。

  不知哪一天,有人说在南葫芦头子里发现了锅盖大的老鳖精,说不定那些溺水的孩子,是被这鳖精给吃了。于是,个别天不怕地不怕的后生便在矿山弄些炸药扔进南葫芦头子,去炸老鳖精。于是,没出半月,整个佟屯变成了汪洋大海。于是,老人们又带着一脸的埋怨说,是老鳖精在报复人们。

  冷疯子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瞄准了正对着南葫芦头子这座最高的孤峰开始建塔。峰顶上光秃秃没有石材,他只好从山脚下一块一块往上背,有人说,他也曾利用羊子往上驼。没有工具,他只能用鞭杆子当撬棍。寒来暑往,风雨不误,三年时间,他把石塔砌完了,人也累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从此,南葫芦头子再也没发生过溺水死人的事件,佟屯也没遭受过那么严重的水灾。本以为“宝塔镇河妖”只是句戏词笑谈,从此看来,果不其然。

  佟屯南山的淳厚和秀美,点亮了我的童年;佟屯南山的故事与传说,陪着我成长。阔别三十年,今又重逢,这里仍然是堆金积玉的绿水青山,热爱与崇敬之情,非巧舌与华辞所能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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