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次写荠菜了，《诗经》中的，《唐诗》中的，现在是《宋词》中的。想了想写不出新花样。但不能不写，那就硬着头皮从远到近梳理吧。我只是安慰自己，人们不会让我幸运到我的所有“芳香”系列都看，所以该重复就重复，有些不得不重复，比如，荠菜的科属。

荠菜是十字花科荠菜属的一、二年生草本植物。原本在我眼里实在不起眼的“杂草”，因为《诗经》的“提携”让我对荠菜刮目相看，那是上了《诗经》的“杂草”啊，那是充满诗意的“杂草”啊，那是几千年来被奉为经典中提到的“杂草”啊，那可是“四书五经”中的“杂草”啊。

其实“啊”了半天，荠菜还真就是荠菜，若是一株荠菜，简直普通到完全可以不介意，若是成片生长，而荠菜往往是成片生长，特别是在春天开花时，那也是点点雪粒呢，虽然没有一位姑娘会摘了荠菜花戴，但看到多如繁星的小小荠菜，会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勃勃生气。特别是到了春夏之交，荠菜结出三角形的荚果，就像缩小版的风铃，在风里叮呤当啷摇晃，煞是有趣，孩子们就感兴趣了，会摘下把玩，当拨浪鼓玩，这是说的从前的孩子，现在的孩子玩电玩，自然和他们离得很远。从前有一句俗语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现在就不能这么说，应该这样说“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这就是时代的不同，我们得认清现实。

现在该重复写过的东西了，不拿《诗经》中提到的荠菜说事，体现不出荠菜的古老。也只能拿《邶风·谷风》说了，至此一处，别无他店。节选一段有荠菜的吧：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意思是：“我步履沉重走在路上，内心满是委屈。连很近的一段路你都不愿意送，就送我到房门口。谁说苦菜味最苦，比起我的痛苦来，它比荠菜还要甜。你们新婚多快乐，亲兄亲妹不能比。”

其中的“荼”是苦菜，其中的“荠”就是荠菜，“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意思是苦菜苦，荠菜甜。意思是荠菜在那时是美味的野蔬。至于弃妇的哀伤就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荠菜从那时到现在都可以吃，但是北方的我们很少食用，是真把荠菜当杂草的，我是看书得知荠菜能吃，并尝试的，尝试的结果，荠菜饺子果然是美味。

可见《尔雅翼》“荠之为菜最甘，故称其甘如荠。”之说是可信的。苏东坡的“荠菜羹”是美味的，也是可以相信的。陆游就相信：“有食荠糁甚美，盖蜀人所谓东坡羹也。”

荠菜除了能吃，好吃，还能表示忠心，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这是唐朝第一太监高力士说的，而且是赋诗说的。

感巫州荠菜　

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
    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

这时高力士已经失宠，被流放到巫州，巫州就是现在湖南怀化一代。

诗很朴素，没什么特别之处。荠菜在帝都是论斤卖的，但五溪这个地方却没人采摘。此处和京城虽然完全不同，但荠菜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变。

以诗言志的说法，高力士是在表他的忠心，就像荠菜一样，在京，在夷，“我的心不变”。

他心变不变不重要，时间不等人，他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任人评说，此时我们来到了宋朝，想知道在宋词人的眼中荠菜是什么样子，宋朝当然也有荠菜，而且还入了词人们的眼，虽然不多。

第一次入的是陆游的眼，他在《双头莲》中提到荠菜。

双头莲

风卷征尘，堪叹处、青骢正摇金辔。客襟贮泪。漫万点如血，凭谁持寄。伫想艳态幽情，压江南佳丽。春正媚。怎忍长亭，匆匆顿分连理。
　　目断淡日平芜，望烟浓树远，微茫如荠。悲欢梦里。奈倦客、又是关河千里。最苦唱彻骊歌，重迟留无计。何限事。待与丁宁，行时已醉。

陆游的这首词我没有查到他写于什么时候，以及当时的相关背景，所以只能按自己的理解说大致意思。

陆游是悲痛现在的境况，征程没有结果，内心悲伤，泪洒衣襟。想曾经的北地女子那是能艳过江南佳丽的，此时春天正好，但我不得不离别，就是连理也只得分别。

放眼望去，平林漠漠，远处的深色的树木烟雾蒙蒙，看起来如荠菜一般渺小。梦里有我的悲欢留在此处，怎奈我疲倦了，大好的河山，何时才能收回。人世间最苦莫过于离别，就算我唱彻“骊歌”，也不能留下了。无限的不甘心，无限想要叮咛的话要说，离别时因为醉酒，终于没有说出。

陆游词中的荠菜意蕴和唐·孟浩然在《秋登万山寄张五》“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中提到荠菜相近，都是说小的意思。

再有就是辛弃疾在《鹧鸪天·代人赋》中提到荠菜。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这首词就很辛弃疾，疏朗、自信、不屈。

当然是春天了，桑树已经发芽，蚕宝宝正等着美食。小黄牛在细茸茸的草地欢快的长鸣，日落西山时，还有些寒意的树林点点栖息说鸦雀。

路在脚下延伸，山忽远忽近，脚朝着挂酒幡的店家行进。此时城中的桃李就怕一场风雨到来，只落得落红满地，但就是同样的春，溪头的荠菜花就会随着春的节奏跳舞，风来风中舞，雨来雨中舞，春光照耀，光中舞，这就是荠菜。

辛弃疾的荠菜真好，我是一棵小小草，但是一棵不屈不挠的小小草，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小小草。

这正是荠菜的真实写照，辛弃疾是拿荠菜自比的，我也像这样自比，朝着荠菜生长的方向，向它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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