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九月份写的一篇《那时的抢收麦子,累的能让人掉一层皮!》的文章,引发了今年六月八日的体验活动。记得朋友老雕虫曾经在文章后面留言说:“许多人都没有收割麦子的经历,就是以前干过的现在也都感到陌生了,有时间带领大家去感受一把吧。”我说那就等明年麦收季节,咱们去挥镰收割找找感觉。

       有信必诺,有诺必践,几天前老雕虫再次说起收麦体验的事,说已经和老同学说好了,最近几天不下雨就可以成行。文人的品性和热情认真起来,映照的就是北方汉子一诺千金的性格。

       三人收麦小分队第二天就出发了,同行的是老雕虫刘峰——一个活跃在河北文坛的作家,虽然他自己给自己评语是“半生碌碌,一事无成”,但他在我心里却是标准的燕赵文学的杰出代表。看看他写的那些书就知道老雕虫绝对是一个文坛骁将。《回望故乡》《社会良心储瑞耕评传》《张秉贵》《不辍斋集》《邓中夏》《为了可爱的中国——方志敏传》《董存瑞》《一大代表陈潭秋传》《雕虫集》等三十多部作品记录着他笔耕不辍的人生轨迹。今年他又推出了《子弟兵的母亲——荣冠秀》。和老雕虫老弟相比,我这样的半吊子只能属于业余文字泥瓦匠了。我们之间有多大差距,我心里最有数。在我眼里,老雕虫绝对是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真文人。

     另一个随行的老兄是个“红小鬼”——一个拥有二十多年军龄,十多年从政经历的退休干部。说是干部却从来不见他像某些领导一样正襟危坐、官气十足,每次参加集体活动,“红小鬼”总能给大家带来轻松和快乐,大家都很喜欢和他交谈。他拍片独特的角度,他诙谐幽默的言语,还有真诚透明的眼神,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单位领导。作为一个在对越自卫反击战场上见过生生死死,见过枪林弹雨的退伍军人,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红二代,还能继续保持那份少有的纯真和豁达十分难能可贵。他让人感觉舒服,就像散文家张国庆说的那种人:“我是谁不重要,和谁在一起很重要,大家都不装,心里就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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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很晴朗,空气中乌突突的,预示着随时会有雨。车子在高速上疾驶,我们的目的地是石家庄最西南方向的赞皇县,一个光听名字就能让人产生无限联想的地方。

     这些年我为石家庄所有的县市区都写过推介文章,可是为赞皇县写过的仅仅有一篇发在《石家庄市委党校学报》上,我甚至想不起来那篇文章的标题了。如此总是觉得愧对于这片神奇的土地。这里有着与丹霞地貌、喀斯特地貌、张家界地貌、岱崮地貌齐名的嶂石岩地貌。在唐代,这里是出过六个宰相的千年古县,这在全中国的县城来看,也属于凤毛麟角。这里出产的赞皇金丝大枣、岭底红苹果、鲍家滩樱桃都荣膺过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和国家绿色无公害认证。赞皇虽然偏居一隅,却以有山、有水、有生态、有历史、有文化而饮誉石家庄省会。

      想起自己三十多年前曾在嶂石岩住过几天,不知道那位乡村医生的房东现在怎么样了。时隔三十多年,嶂石岩建设得怎么样了额,是否也和全国许多村镇一样变得越来越好?带着这些期待,我们约接近目的地,我的心越激动。

     像嶂石岩这样以独特的地质地貌和生态环境为基底的景区,想必一定会借助旅游大发展而跃升到一个新的层级。记得当年我学习国画的时候,王生义老师就说过:“要体现太行山的雄浑壮阔,要表现太行山的山景朴拙,搜尽奇峰打草稿。壁立千仞、峰峦叠嶂的嶂石岩是必须要描摹的佳境,其生态文化积淀都堪称太行群峰之集大成者。最美、最真、最有韵味的地方就在赞皇的深山区。”1623908087736273.jpg

        一路上,我们不停的插科打诨,六七十公里的路途在三个人一通神聊自然就显得更近了,老雕虫对千年古县赞皇日数家珍般的讲解,让我们听得入了迷,也对即将要去的赞皇县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原本计划在高速上看见一望无际的麦田丰收景象时,我要即兴表演一首李健的《风吹麦浪》给大家助助兴,可是聊得太投入了居然也把这事给忘了。在元氏县城附近,我们绕行经过了去年旅发大会元氏县打造的最精彩路段,那里又是槐河千岛湿地,又是元氏汉街,让人目不暇接,想不到曾经的不毛之地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车子过了五马山工业区不久,就拐进了赞皇县南清河乡郭万井村。这里属于平原与山区的过渡地带,麦田受地形影响,不是一望无际的,但一大块一大块肤色的小麦依然很养眼。(之前在书中看到的金黄色麦田绝对是个谬误,准确的说成熟之后的小麦就是脚下大地的颜色——土黄,如同我们的肤色。)

       接待我们的是老雕虫的老同学——郭老弟,他是那一代同学中,为数不多的还在从事农业生产的人,话不是太多,却也流露出农村能人该有的见识和风度。他经营着一家农业合作社,言谈中流露出他内心深处浓浓的乡土情结。他对我们要体验割麦子表示欢迎,递过来几把不很锋利的镰刀,看着当年贡献多多的镰刀,再看看现代化收割机,我们不禁感叹时代变了。“红小鬼”不愧是党的人,很快又找来一把锤子,与镰刀组合构成一幅现实版的镰刀斧头图案。说就要到七·一了,我们下田割稻也算是对建党百年的一种纪念。

      这些年农村减负、惩治腐败、精准扶贫、富国强兵等举措的实施,老百姓对党组织充满了期待和向往。“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这几句话的价值正在逐步显现,就连我这样多年来喜欢吹毛求疵的人,也忍不住想靠近组织。

       郭老弟说:“你们看看这地块,看看这镰刀,就比划比划算了,都是联合收割机在作业,农村人都不下地割麦子了,摆个姿势拍个照片就算成了。”你们难得来一回,一会儿带你们去看看咱赞皇的好地方。此话正中我的下怀,说起来干农活,我们真不在行,不给人家添乱就算不错了。于是我们三个赶紧装模做样的跑到地头上,尽量装得像个不辞辛苦的刈麦客,摆姿势拍照片。我随手将这几张收麦照片发在了朋友圈,还写了首打油诗:“天欲雨,收麦忙,装个样子又何妨?心有悯农兄弟意,想装就比不装强,黑脸庞,红胸膛,天下最美咱爹娘,苍龙坏,苍龙强,逮个机会就疯狂,嫑降雨,出太阳,常思颗粒要归仓,莫等灾年,再想粮,更防硕鼠耍猖狂。”河间老赵先生给出的评价是:这哪是割麦子,简直是拔麦子!人笨、手潮、镰刀钝,想作个秀都让人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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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秀”也是有现实意义的,不仅仅是一种仪式。不然,人类为表达渴望和平、安宁、稳定的心愿而举办的各种节日还有啥意义。世界各国祈求丰收的节日和民俗活动众多——藏族有望果节,安徽有保熟节,美国有感恩节,以色列有住棚节,尼泊尔有战车节,日本也有穿着稻草衣跳舞祈求丰收的习惯,中国蒙古族的那达慕大会也是通过聚会庆祝丰收祈求平安。中国农耕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间更长久,有一个词叫江山社稷,土地之神为社,稻谷之神为稷,社稷本身就需要皇帝带领百官群臣大张旗鼓的祭天、求雨、祈求丰收,明清两代还兴建了天坛、地坛、日坛、月坛、社稷坛,还专门建造了先农坛用来祭祀先农诸神,皇帝可以假模假式,我等草民自然也可以秀上一把以显示没有忘记根本,有心有图有真相,如此心里平衡多了。

      正如欧阳修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我们这次割麦子行动是幌子,陶醉在赞皇的山水之间,了解赞皇的历史文化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从去年开始,我在石家庄自媒体发现一处佳境——赞皇县的许亭水库,现在的名字是平泉湖。在碧空万里的秋天,这里更是令人神往,那招摇于绿水青山之间,几棵金灿灿的树影倒映于秀水之上的图片,风靡于石家庄的网络平台。这里曾经寂寂无名,可借助网络的力量,它瞬间在石家庄的摄影、运动、采风、文化、垂钓等圈子里燃爆。不得不感叹网络的神奇力量,很多网红景点也许就是因为几棵风情万种的树,抑或是乡野间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抹亮色。可是我们的许亭水库,可是货真价实的生态自然之地,是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许多年前就知道,赞皇县在唐代就出过六个宰相,却不知道这六个各具风采的宰相竟然都是许亭人,这也是许亭水库具有其他网红打卡地无可比拟的持久吸引力的原因之一。诗人宰相李峤、耿直宰相李绛、状元宰相李固言、开国公宰相李珏、地理学家宰相李吉甫、政治家宰相李德裕。不是亲自到赞皇许亭村看看,是很难想象出是什么样的灵山秀水,让一个偏居石家庄一隅的村庄能够拥有如此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绵延不绝的文脉,尽管是走马观花,尽管是岁月沧桑,行走在许亭村的街道上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个村庄的不同之处,且不说村庄上那棵至今还茂盛如初的大槐树,且不说流传至今的韩信背水之战的历史传说,村子里弥漫的文化气息还是让人不由的驻足品味,如果你知道就是这个许亭村能够在2019年荣膺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公布的第一批国家森林乡村荣誉,你就会相信这个距离省城仅六十公里的地方的不同凡响。

      在赞皇的精彩文化之旅还在继续,尽管暑气蒸腾中午的天很是闷热。很早以前就知道赞皇县的五马山工业区,也对此地报以厚望。在听说五马山上真的还有五匹石马以后,我们决定必须要上去看看,过去总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到了赞皇才知道这句话说的确实不虚,海拔仅三百多米的五马山在历史上就是赫赫有名的文化名山,素有“一山临旷野,千里俯平原”之说,刘秀、孙思邈、史天泽的传说都让这里名声大震,五马山名字的由来则定与这五匹石马有关,尽管因为种种原因,五马山已经看不到曾经的香火旺盛和游人如织,但是还是能看到五匹石马被囚禁在铁笼子里,看雕塑风格和石马自然风化的程度应该比较久远,不应该是后世模仿的赝品,历史上享有盛誉的五马山庙会不知道还能不能延续。

      乡村振兴有两个振兴非常重要,那就是产业振兴和文化振兴,五马山区域虽然为工业区,却在产业结构、基础设施、环保治理等方面欠账较多,也存在着种种问题,这一天来来回回在五马山工业区走了好几趟,以环保和生态为代价的建材、化工、机械都面临着优化提升的难题,五马山发展是硬道理,环保是硬指标,品质是硬功夫,五马山不应该为了低端产业而让五马山的环境和生态犹如遭受五马分尸,五马山固有的文化价值也不应该因为早期的混乱、无序而因噎废食,作为五马山工业区,甚至赞皇县重要的文化延续证明,五马石雕如此简单和粗暴的束缚,都无益于区域发展,而且工业发展和文物的保护、传承不是相悖,而是互相促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五马石雕的未来就是五马工业区的精神魂魄,石雕本身用何种方式保护并不是太重要,作为一种象征,五马山需要以开放的姿态迎接未来,期待五马奔腾胜景的早日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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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禁于陋室的五马石雕和五马山工业区现状让人心忧,当我们穿越麦田去看望赞皇县另一处国家级文保单位治平寺石塔,又不觉得为之一振,曾经在无数的画册和文字里欣赏过志平寺石塔的精致宏伟,当真的到了跟前还是被这座石塔的艺术价值所感动,据该寺现存明碑记载,古刹启自隋开皇三年,唐天宝八年院心起大浮屠一座。寺院最早的名字和村庄的名字一样,嘉应寺,只是到了宋治平二年,寺庙重修才将嘉应寺改为治平寺,到了明成化年间,这座寺院还是殿宇成群,到了日本侵华期间就彻底被损毁于战火。仅剩下残高16米左右的石塔,还有更加残破的小石塔、陀罗尼经幢,此情此景看着令人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负责看护的两个老人说起石塔和寺院还是满心的骄傲自豪,可见这些历史文化遗迹都是无价之宝已经是深入人心。已经矗立了一千二百多年的石塔太需要介入专业的保护力量,曾经精美绝伦的石雕工艺依照当下的保护条件究竟还能矗立多久,我的感觉是很不乐观,毗邻五马山工业区,工业粉尘和工业酸雨究竟对石塔会造成何种损害还需要科学严谨的鉴定,院落里随意丢弃的残碑断碣和柱础青砖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保护方式,为巩固石塔基部而赫然出现的水泥和红砖让人哭笑不得,太行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如此草率随意只能让治平寺石塔这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匾蒙羞,并更加的黯然失色。就要离开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是为我们洗去征尘,也是在为赞皇洗去灰尘。文章写成这般调调已经绝非我的本意,说好的割麦子体验变成了文化之旅,已经是严重跑题,不知道这般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眼光访古采风,会否讨人嫌。

        回程的路我们选择了红旗大街,这样与来时的新元高速和033省道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割麦子体验我们因为投机取巧,秀了一把心里稍有忐忑不敢言完美,而赞皇的生态文化之旅虽然仅仅是千年古县赞皇的十之一二却可谓收获满满,也仅仅是平泉湖、许亭村、五马山、治平寺石塔而已,其精彩和厚重就足够我们梳理感悟一阵子,心有不甘的是继续探索深入挖掘的心思更加强烈了,尤其让我和红小鬼感动的是老雕虫和郭老弟那份浓浓的乡情,炽热而深厚,就像赞皇人的朴拙和刚毅。就在要结束这篇文章的时候,得到消息电影《上甘岭》中连长张忠发的原型、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45师135团7连连长张计发在信阳去世,这位95岁的老人就是赞皇县都户村人,相信随着“赞皇团”在百团大战和抗美援朝期间“赞皇独立团”在上甘岭战役中惊天动地表现,赞皇精神还将被赋予新的内容,赞皇厚积薄发的时候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