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单说麻基本上是说大麻,而且大多是和桑麻一起出现,都是制作衣服的基础材料,桑树是靠桑叶喂养桑蚕抽丝做衣服,是间接的,麻就是径直“沤麻”之后做衣用或编织用。

不说苘麻、苎麻、亚麻,就说中国传统最大量使用的大麻,是大麻是桑科大麻属一年生草本植物,中国原产。在农耕时代是上至皇家下至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实用物,所以历朝历代对桑麻的重视是永远提到“议事日程” 上的。

我最喜欢引用的我国第一部农学专著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就有专门的篇章讲“种麻”,虽然排在“第八”,但是却是生活用的第一,前面都是粮食,谷子、大豆、小豆等,甚至排在大小麦、和水稻之前,可见麻的重要作用。具体怎么种,咱就不学了,工业化时代的人,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麻的起源很早,用于生产生活也很早,最早就不溯源了,就从《诗经》时代说吧,那是地道的农耕时代,我们的先民在诗歌里会大量提到自己的劳动生活,麻就提了二十余处。别的不提,就提有情的麻,《诗经·王风·丘中有麻》:“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意思是山丘上种着大麻,谁为我留下那男子?若是能把他留下,就请他过来和我相会。

大胆直接,简洁大方,不用后来中国人擅长的“含蓄”“含而不露”的方式,那是文人方式,文人以为这样“阳春白雪”,但有时候,我以为这样“下里巴人”的表达方式更阳光更干净。

直接过渡到唐朝吧,现代人要是知道麻一定是“把酒话桑麻”,就是孟浩然的《过故人庄》。

 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孟浩然来到老朋友的农家小院吃饭,老朋友用自家的鸡、黍子款待他。这个小院身处绿树环抱的村中,远处还能看见青山苍翠,是个环境优美舒适的世外桃源。我们吃到高兴处,打开屋子里的窗子,面对的是场院和田园,忍不住就打开话匣子,谈谈桑麻等等有关农事的种种。言犹未尽,意犹未尽,就相约好,明年秋天,秋高气爽的九月九,我还来这里,登高望远,菊花插头,把酒桑麻,不亦乐乎!

这是我最喜欢的麻,所以会不断引用。有了这样的麻做底,就可以到宋朝看看了,不知道此时的麻是否可以“麻”出新高度?

宋诗里的就不提了,就说宋词里的,够用,苏东坡、辛弃疾、刘克庄等都写到过。

苏东坡的《浣溪沙》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以及同题“日暖桑麻光似发,风来蒿艾气如熏。”和刘克庄的《满江红·端午》“麻与麦,俱成长”。均在相关植物中用过,就略过不提,单表辛弃疾的《八声甘州》

先说辛弃疾的《八声甘州》。

夜读《李广传》,不能寐。因念晁楚老、杨民瞻约同居山间,戏用李广事,赋以寄之。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

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这首词既然是辛弃疾“夜读”《李广传》所写,自然少不了用《史记·李广列传》中的典故,咱就先列出典故吧。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四句:广家与故颖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

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

“谁向桑麻杜曲”五句:唐·杜甫《曲江三章》第三首“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

辛弃疾写李广其实就是写自己,李广屡建战功却无封侯之赏,和他的处境有相似之处,不同在于,李广还有机会为国出力,不过是没有封赏。辛弃疾却终于在懦弱无能的南宋政权中无所作为,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归隐山林。

曾经的大汉是开疆拓土,也曾风流慷慨,那是功名万里的功德。但那“健者”也会赋闲。不由得想起杜公(杜甫)因为不得志,只好不得意不问国事,幸好有桑麻之地可以终度晚年。我就是这样的结局,看窗外,此时斜风细雨,一阵轻寒。我是无奈啊。

桑麻终究是让人安心的定心丸,有了桑麻就有了生活,但有时候,如此的桑麻似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