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忆

窗外,海棠落了花。

夹着桂香的风翻弄着日记,拨动着风铃。

拂去那小小的红色的花瓣,合上半坠着的牛皮封面,闭上眼开始胡乱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日记是帮人追回时间最简单的方式,可静静地放在腿上的这本,尽管看着,但总是想不起什么来,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个陌生人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时,门被敲响,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进来,是个很善良的小姑娘啊,天天听我这个老头絮叨,却还是总来陪着我,听着一些他们永远听不懂的糊涂话。沈文垂头看着破旧的牛皮本,递给了她:“拿去给那帮小孩儿们乐呵乐呵吧,他们不是最近正吵着没有童话书看吗。”

“啊?沈爷爷,这不是你老伙计嘛?怎么就要给出去呢?”

“什么老伙计,就是一个人无聊的消遣罢了。”

“哦…那我给他们去。”小姑娘不解的拿着书走了。

沈文笑着点了点头,移着轮椅到了窗旁,阳光正好,暖洋洋的。这时,那个无比熟悉的旋律缓慢在脑海中浮现,古老而又神秘,五音不全的他,什么都忘记了,偏偏记得个歌曲,想想还挺不错。阖上眼,静静地聆听着歌谣。

“人老了…糊涂啊……”

 

第二章 初到伊甸村       

25岁,正狂的年纪。

作为初到报社的沈文来说,必当是用尽全力展现自己,于是当听到没人愿意接去一个报道偏远的长寿村这个爆冷的工作时,立马揽下这个工作,并拍着胸脯说,保证报道的精彩。

第二天,清晨。

沈文坐上一辆冒着黑烟的破旧的面包车,车上只有几名穿着破旧,昏昏欲睡的人,车内沉静无比。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车上的人纷纷下了去,最终只剩下沈文一个人。沈文闲着无事便正好向司机师傅打听一番。

“诶,师傅,您这一个星期往这里跑几次啊。”

“第一次……”司机撇了一眼后视镜,沉默了几秒后说道。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静。小道上坑包不平,面包车薄薄的铁皮不堪重负的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过了好久,沈文开始昏昏欲睡。合眼没过几分钟,突然间刹了车。沈文猛地惊醒,前方一片坦荡。

“怎么了,师傅?”

“没事,车抛锚了,你自己走吧。嗯,顺着这条小道,快到了。”司机指着一条小路说到。

“哦……哦,好的,谢谢师傅。”沈文背起布包下了车。看了看这个破旧的铁盒子,想抛锚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吧。

沈文顺着司机指着的这条小路走着,在车上的困意席卷而来。沈文暗自懊悔昨晚该好好休息的。但什么也抵挡不住二十多岁的热火。他暗下决心,要把第一次任务完成得漂亮。这样想来,酷夏闷热的空气与道边的枯树与枯草也变得可爱。

没过多久,沈文便到了长寿村。

这个长寿村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到了极致的村子,此时正有几名小孩儿在你追我打,但那棵红的惊艳的海棠树实在是美的无话可说,沈文想:就是光看这棵海棠,也可以心情愉悦的多活几年吧。理了下刚刚打乱的思绪,整了整衣领,扯了扯衣摆,给自己鼓气后,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刚刚走了没几步,沈文便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连忙走上前去自我介绍道:“老人家您好,我是坞堂报社的记者,我们听闻您们村子里人都长寿,可是羡慕,希望可以打扰下您们,作下采访。”沈文说完便后悔了,知道这句话说的实属是太快了些。他看向那位老人,果然是呆在那里,正懊悔并准备再说一遍时,老人开了口。

“嘿嘿,这哪里麻烦,正好我们啊与世隔绝无聊着呢,你等着,我把他们叫出来。”老人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我们村子啊叫伊甸村,以后啊就不要再叫长寿村了。”老人笑着说着。

“好的,麻烦你了。”沈文连忙答道。

老人走后,沈文无所事事的又开始胡思乱想,总是感觉老人很是不想提“长寿”二字。这时,他感觉有个淡蓝色的光点在眼角的视线处闪过,鬼使神差的奔那个地方走过去,等缓过神,沈文已经来到了那棵老海棠树下,哪里有什么蓝色光点,那只是系在树枝上的风铃罢了。

沈文暗暗地嘲笑了下自己,怎么想也想不清自己今天怎么了,只能归结于昨晚没睡好以及太紧张。他甩了甩头,从包里摸出了几块糖准备分给刚刚玩耍的孩子们。

过了有一会儿,老人与七八个人一起走了过来。老人指着沈文对其他人介绍,沈文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接纳了自己,因为他感觉刚刚第一眼见到那位老人时,老人是是排斥他的。容不得他多想,只得一一同老人们说着话。在对话中,沈文得知这村子人都姓姜。熟悉后他便将糖拿了出来,说要分给孩子们。可刚刚还在玩耍的孩子全都不见了。

“哈哈哈,那群小鬼到处跑呢,不用费那功夫了。”

老人们又带着沈文四处逛了逛后,将他安顿在一间干净的茅草房子里,沈文环顾了下,想:这儿可真好。只是唯一一件遗憾的是这里离海棠树大概是最远的吧。

天黑了,沈文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夏虫的鸣叫,心想:伊甸村。真是一个古怪又神奇的村子呢……

 

第三章 “误”入海棠洞

午夜,在熟睡中的沈文听到了模模糊糊的歌谣

诅咒,祝福。为何强加于一人。

是福,是祸。全看这一个人。

到底,怎做。怎么做都是祸。

最后的乌蓝人啊,到底该如何。

海棠,风铃。缠绕着蓝色的光斑。

枯树,枯草。环绕着我们的村。

孩童,老人。无人可绕出这怪圈。

可是,于他。究竟是福还是祸。

挣脱,解脱。失去永恒的福。

可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最后的乌蓝人啊,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霎时发现整个屋子都被蓝色的光点围绕着,正是白天所见的那般。那蓝色仿佛是有魅惑一般,叫人盯着撒不开眼。仿佛是有灵性一般,它们好像是要引领沈文去什么地方似的。像是被诱惑了一般,他思考都没思考地便随蓝斑出去了。

屋外蓝点不如屋内的那般多,只是零零点点的,勉强是可以看出一条道来。

夜晚的伊甸村,美得不可方物。

月色照耀下的宁静染着蓝色的淡淡的光,凭着光,可以微微看见村里的景色。

沈文流连在美景中,霎时发现蓝色光斑有隐隐消散的迹象,他马上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这时,沈文看见了让他终身难忘的景象。

火红的海棠树在黑夜的笼罩之下又被淡蓝色的光照耀着,沧桑的树干环着蓝色的光带。红和蓝交织着,应和着,交融着。

沈文脑海一片空白,像是趋于本能一样伸手触碰。霎时土地下陷。待他缓过来,发现自己已处于了一个山洞中。

他缓缓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但在不远处,有零星的蓝点夹杂着昏黄的光晕。

沈文起身,忐忑地向着光摸索过去。

人,本性就是奔向光的。

他的手抖个不停,但回头已看不见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终于,摸到光了。他们环绕着沈文,推着他向前走去……

直到,到了洞的尽头。

只有一张白色的捕梦网,被蓝光覆盖。

虽然很梦幻,很美。但直觉告诉沈文:离它远一点。但此刻他并没有心情去理自己的直觉,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去触摸。沈文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按在了捕梦网上。蓝色的光点在他的手周围越聚越多。

这时,沈文缓过神来,急忙将手缩回来,回想起刚刚自己的冒失,心跳个不停,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方向冲过去。但就在他刚迈出脚时,一阵强大的吸力从后背传过来。沈文急忙扣住周围的墙壁,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吸进去时,天亮了。

沈文猛地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这是梦吗?

但毫无温热的床与渗着血的指尖告诉沈文:它不是。

 

第四章 被庇护的阴谋

沈文在床上恍惚了一阵,慢吞吞的起来洗漱,这时,一位村民过来说:“娃娃,走吧,一起吃大锅饭去。”这大锅饭沈文昨天便听他们念叨,说什么吃了大锅饭便是伊甸人。待他到了村子中间便看见一口大锅支在那里,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沈文刚想过去帮忙,便被拉住了:“你是客人,哪能用的你去,况且这大锅可热着嘞。”沈文便听话的在旁坐下。在这种热气腾腾的气氛中,也逐渐忘记了昨晚的经历。

“那边的娃娃!饭好嘞!”只听一声吆喝,大锅饭便正式做好了。大家围成一圈,一位看起来较为年轻的村民给沈文盛了满满一碗,这大锅饭光看起来便让人胃口大开,各种各样的食材泛着各自的颜色,上面还落着几瓣海棠花。接着又端上来了几坛浊酒,他们都催着沈文让他趁热吃,一桌人边吃边喝边聊着。

“姜爷爷今年高龄嘞?”

“嗨,早忘了”

“那您觉得为何伊甸村大家都高寿的原因是什么嘞?”

“这嘛…马上你就知道了。”

流连于各种美好的沈文丝毫没注意到后背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蓝色的同那个捕梦网似的小标志在微微的发着光。

晕晕乎乎中,沈文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已经黑了天,同昨晚一样的情景再现。只不过这次的蓝色小光斑更急切了些。沈文心里对他们很是抵触,他不想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还没醒吗?”

“不用慌,反正已经喝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也是。咱们村子已经好久没来新人了。不过来也是麻烦,要是像姜坞……”

“住口!姜堰。我说过的话你是忘了吗?”

“哎,记得……”

“嗯,走吧。当他醒来时就会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但沈文的手脚依旧冰凉,他不知道为何没有如他们般所说的那样失去记忆,冥冥之中沈文感觉似是那光点帮了自己。他看着周围的小蓝光,目光渐渐坚定。

同昨天那般,沈文又来到了那个洞里,看着白色的捕梦网,又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手放了上去,一阵强大的引力使他不得不闭眼。一阵眩晕与悬空后,脚下又有了根。还不待他睁眼,便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说:

“欢迎来到乌兰人的世界。”


第五章 大漠中的伊甸园

“谁!”沈文大喊

“祝你好运!再见……”

说完这句,沈文便等不到那人的任何声音。他环顾四周,似是一片沙漠,零星地长着几株枯草,一眼望不到头,这地方他看着莫名有些眼熟。沈文小心翼翼的迈出脚步,迷茫的向前方走去。

沙漠的太阳格外的毒,沈文不知道自己走多久,无望充满了他心脏。没有一滴水的他,干渴得要死。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沈文连忙跑上前,发现是大的离谱的藤条。但可以看出这藤条饱含水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先解决口渴的问题,于是他翻遍了全身想找到一个尖锐的物品将它划开,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支笔。沈文用笔快速的将藤条划开,刹时涌出的汁水让他眼前一亮,他马上俯身上去大口大口的喝着清甜的汁水,但喝着喝着,一阵不可抗拒的困意涌上,迷迷糊糊地竟在它旁睡着了。蓝色的小标志又亮起了光芒。

恍惚醒来,沈文顿时睁大了眼睛。只见那藤条缠住了他的手脚。可能那藤条没想到他会醒来,不急不忙的攀上他的双腿并慢悠悠的收紧。沈文牟足了力气,抑制住了不停颤抖的手,猛然间将笔插入藤条中,无厘头的用力划割。藤条突然感到了疼痛微微松了些。沈文趁着这个机会挣脱开来,发了疯似的向前跑去。

疯跑了不知多久,沈文向后看了看,那藤条并没有跟上来。于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里一阵后怕。休息了一阵,沈文便起身磕磕绊绊地向前方摸索着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恍惚看见了前面有一个小房子,那间小房子特别熟悉,定睛一看沈文惊奇的发现那竟是他在伊甸村住的那间。“大概是海市蜃楼吧”他想。结果带他走过去,触摸它时发现它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时,天已经微微泛了黑。沈文衡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在这间屋子里住下。就在他刚休息不一会儿,从远处传来了几声野兽的低吼,沈文在床上又向里缩了缩,计算着野兽会不会冲进来,就在心惊胆战与浑身酸痛中他慢慢合了眼。

在梦里,他又听见了那首神秘的歌谣。待他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同时身处的小房子竟不知何变成了一间残败的宫庙。

宫庙里供着一尊佛像,佛像早已破旧得看不出模样。房梁上缠绕着一条条早已褪色的彩带,彩带上挂满了带着风铃的捕梦网。佛像前的贡品早已腐败,只剩下半截蜡烛在燃烧着。

沈文不知所措,他想逃离这里,但外面野兽的低吼却更近了。这时那半截蜡烛也燃烧尽了,一切落入了无边的黑夜中。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将头埋在手臂里,两眼放空,巨大的恐惧充斥着他每一个细胞。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的。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位披着黑斗篷,身上缠着同房梁上挂着的彩带一样的带子。手执着烛灯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沈文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紧张。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将佛像前的蜡烛换下,抖了抖身上的沙子,在离他不远处燃起来一堆火,自顾自地坐下后,看向沈文。

他们两个就这般互相看着,可怕的沉寂在空气中凝固。这时,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似是好久没说过话那般“你…来了……这与你我到底是福还是祸。”

 

第六章 最后的乌蓝人

沈文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紧抿着嘴,低头不语。

那人看了看他,便又自顾自地说:“能走到这里,也便不容易,那你就听个故事吧……”

“在很久前,多久我便忘了,有这么一族的人,他们语言不通,文字不通,与世隔绝,倒也过得快乐,他们本以为他们会世世代代的生活下去,直到一个小男孩儿闯了祸……”

“咯咯咯咯咯,来追我啊!”

“姜兆!你等等我,前面就是神坛!”

“略略略,我就不等你。”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冲着他的同伴做着鬼脸,向森林里跑了去。同他一起的那个小男孩,冲着里面抻着脖子张望了半天,跺了跺脚,往回跑去。

“爷爷,爷爷!姜兆进树林啦!”小孩儿跑回村,邀功似的同这个村子的首领说到。

“什么?!快…快把村子人都叫出来!咳咳…快!”

“什么嘛……”小孩儿嘟嘟囔囔的跑了去叫人。

村长拄着拐,颤颤巍巍的出去,浑浊的眼望着天,喃喃道:造孽啊……这……这可怎么办。”

这时森林里,姜兆在郁闷的踢着石头“切,姜惑这个骗子,什么进入神坛会有惊喜。哼,这里什么都没有。”

“神…不可…侵犯…诋毁…毁…毁!”

“谁!”小男孩儿突然听见这诡异的声音,猛的下了个激灵,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冒犯…神…不可饶恕…恕…恕!”

小孩儿吓得脸色发白,奋力的向森林外跑去,可不管怎么跑,就是跑不到森林的尽头,而那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环绕。

“诅咒……都要……受到诅咒……咒……咒!”

小孩儿再也跑不动了,坐在地上忍不住大嚎起来。

此时的村子正经历着大的浩劫。

“快!快支起神王鼎,开天眼,祭巫神!”老人拄着拐,颤抖着喊道。

“村长!到底怎么了!?”一位中年人跑过来问。

“姜兆,他进了神坛。”

“他怎么!”

“别说了……只能看天意了。祈祷可以留下火种吧……”

就在刚刚燃起火准备开天眼时,无尽的洪水从山顶泻下,村民们无尽的呐喊与哭叫中,持续了一天一夜。

原本生机勃勃的村子只剩一片荒芜,唯一几名幸存的村民也在不几天中接连暴毙。整个村子,死寂。

不过,有一人却得到了永生。

到这里,那男人的声音便停下来了。他死死的盯着沈文:“知道我是谁吗?”

沈文嘴唇动了动:“…姜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不不。”那男人狂笑道。

“在那场灾难中,有一名小男孩被水冲到了一个宫庙里活了下来。”那个男人摘了斗篷,在昏黄的光下咧嘴笑了,盯着沈文一字一字的说。

“我是姜惑。”

 

第七章 残酷的世界

“那姜兆…?”沈文听得入迷,脱口问出。

“他啊……哈哈哈,他当然是…被我杀了。”姜惑说到一半后便露出狰狞的笑容。“不然,我怎么可以获得永生!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怪笑着从斗篷中抽出一把短剑,直刺向沈文。还没缓过神来的沈文看着这把短剑刺入自己的心脏,随着剧烈的疼痛意识逐渐模糊,就在这时,背上的标志放出强烈的光芒,无数蓝点涌入公庙,涌入他的身体。意识渐渐回来,沈文看着蓝色光点喃喃道:“这就是生命吗……”他低头看了看插在胸前的那把剑,又看了看还没缓过神来的姜惑,毫不犹豫的将剑拔了出来,刺向了姜惑。

疼痛使姜惑缓过神“哈哈哈我是得永生的人,这点小伤…”这话还没说完,便见他的身体一点点的化作蓝色的光斑向四周散去。

“不……不可能……怎么会……不!”随着他的尾音,姜惑的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他化身的蓝斑全都涌入了沈文的身体,同时伴随着的是姜惑的记忆。

小男孩儿在洪水中哭喊,求救,但无济于事,最终昏迷过去。但他并没有死,他被冲到了一座宫庙中。他睁开眼睛,向四周探索,惊讶的发现周围的景色正如长辈们所描述的神坛的样子相符,就在这时他看见了绝望的姜兆。同时姜兆也看见了他。

“姜惑!都怪你!你骗我说有惊喜!这里什么都没有!还怪的要狠。”

谁知小男孩儿发狠了似的举起石头砸向姜兆,他要姜兆死。因为只有死人可以守得住秘密,守得住他无心犯下的大错。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盯着姜兆的尸体,笑着说:“谁叫他们都喜欢你,再说了我也只是想让你犯个错儿而已,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问题,都是你的问题,你的……”说到最后小男孩儿没了声音。这时,神坛放出刺眼的光芒将他包裹起来。

“维护神……神将赐予你……祝福……得以永生……”

小男孩得到这个消息,脸上的笑容绽放。

过了不知多少年后,小男孩儿已变成了一位成年人,他按照当时村子的模样,又创造了一个新的村子。他将他永恒的生命分与他们,可这丝毫没有减轻晚上他做的噩梦——洪水泻下,无数村民的亡魂啃食着他。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他实在受不住了,便将自己封在了捕梦网中,创立了一方小世界,却仍旧没捕住美梦。

思绪回来沈文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宫庙便是神坛,而看不清的佛像也有了脸—那是成年之后的姜兆。还没待他细看,这一方世界便崩塌了。

 

第八章 真相

待沈文缓过来,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伊甸村,风景依旧,只是人与房子都已不再。

布包随意地躺在地上,沈文打开包,取出手机,才过了两天,而现在正是他约定回报社的时间。沈文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着来接他的车,在等待的时间,他不断的想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仍觉得不可思议。这时车来了。

沈文上了车,发着司机师傅换了人,随意的搭了句:嘿师傅,换人了啊?”司机师傅也笑着答道:“哦,哈哈,是啊。”

无所事事的沈文想着来时送他的司机还真是个怪人……就这般回想,回想起了他的脸,竟同那佛像的脸一样!沈文也不顾及安全,急忙上前抓住司机的肩膀:“之前的那位师傅呢!他在哪里?!”

“诶你这人很危险的啊,再说我哪知道他在哪里。”司机叫到。沈文无奈,只能靠在椅背上胡思乱想。

下了车,回了报社,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什么。

“诶大哥,这怎么了啊。”沈文问了位正在穿衣服的中年人。

“你不知道?这报社的老板昨天夜里去世了,临死前就说了一句话—让报社散了吧,该解脱了。嘿,你说这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文一听便觉得不对劲,忙问:“大哥,那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刚入职没多久吧小兄弟,连老板叫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是啊。”心急如焚的沈文没耐心同他聊天。

“姜兆。”

沈文瞬间呆在了那里。

三天后,沈文参加了姜兆的葬礼,看到了他的遗像,果真就是那晚在公庙里见的那般,沈文也更加确信他便是他。这时一个人递给了沈文一个信封。他打开来读:

沈文,你肯定是在我的葬礼上读到这封信的。

我很开心,同时也感谢你带给我这份解脱,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到你会真的做到。毕竟这真的是太过离谱,但你真的办到了。

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故事的来龙去脉,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那边让我为你解惑,当作是感谢吧。

当年的姜惑获得永生时,躺在他脚下的我也一样获得了重生并永生,神明是这般说:“侵犯神,神将惩罚你,与之相伴永生。”这也正是为什么我知道你成功的原因,再次感谢你。

而我也曾试图弥补这过错,我化名为姜坞堂,顺着蓝光找到了伊甸村,并试图见到姜惑,但最终却无济于事,最终荒唐出逃。

时间是公平的,他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即使是神明,所以表面意义上的永生,不过是抢夺他人生命而来的卑鄙的手段罢了,而那些时间存在的形式便是你看到的那一个个小的蓝色光点,他们都是有生命的。你使它们解脱便是恢复了这个世界在时间维度上的平衡,按这点来说,所有人都应该感谢你。

终于解脱了,真好。

            姜兆      

沈文紧握着这封信,久久不能平静,脑海里回想起那首神秘歌谣的旋律。

“挣脱、解脱,失去永恒的福。可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时隔十年,沈文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当年的枯树枯草已焕发生机,轻轻地拨开绿叶,伊甸村里早已大变样了。山泉水叮叮地作响,蝴蝶蜻蜓飞在花朵中间,小兔子,小鹿嬉闹追逐。

“沈文?你怎么来了”一名身穿灰色缎子做的大褂的年轻人笑着开口问道。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沈文也笑着向他点头回到。

这时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人从小木屋里走出来,笑着骂道:“啧,你这人十年没来,这回来了就真只是回来看看?”

“哈哈哈,姜惑,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好歹我当年还救你出来呢。”沈文上前与姜惑猛地抱了下。

“呵,当年那一剑老子现在胸口还疼呢。”

姜兆给两个人各沏了一碗茶,笑着让两人坐下来,开口问到:“小文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问题啊,难不成是报社生意不景气?”难得地开了次玩笑,姜兆笑里满是笑意。

姜惑在旁吃味地说;“啧,没黄就是奇迹了。”

姜兆回头看了看姜惑,满眼深意地调了下眉,肉眼可见姜惑红了耳朵。

沈文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也微微地笑了下。

“嗯,这次我发现了个神奇的地方,想着请你们也去看看去。”

“哦?什么好地方啊?老子在这都要长毛了。”姜惑眼睛直发亮光。

“我也不太好定义那是个什么地方,但类似是个小世界。”

“小世界?就像是伊… …?”

“不是,没那么庞大,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撑起的小世界?”姜兆也疑惑了。

“是的,一个小娃娃。”

 

七日后,三人下山,前往沈文口中说的那个地方。

“不是我说,这到底行不行?从6:00到11:30,老子都困死了!”姜惑叫到。

“噗,在山上呆了十年还是没改掉急性子。”姜兆笑着点了点姜惑的额头,示意他安静,就这般又过了半个小时,周围的景色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阵风来,拢过一片氤氲之气,一座石碑现于眼前“乱葬岗”。

阴暗下的松树秃得不像样子,风吹过竟有树叶的沙沙声。

三人就这般慢慢地向前摸索着。

“哥哥,我帮你们吧。”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四面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刀划刻大理石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姜惑立了立眉,想要向前去,一把被姜兆拉了回来。

“干嘛呀,就一小孩子,还没我道行深,怕他?”姜惑撇了撇嘴。

“有些不对劲儿。你先等一下。”姜兆说。

“我见过这个娃娃。”沈文开口道。两人都看向他。

“大概三四岁大吧,长相正常,也没有伤疤。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也看见我了,但没理我。”

“没理你,这小孩儿是个瞎子?”

姜兆瞪了下姜惑,眼神儿示意沈文继续。

“他是一心的刻着手中的那块大石头,但我也没有看清刻的是什么。”

“是墓碑。”姜兆开口道。

“墓碑?你怎么知道的呀?”姜惑问道。

“古人常用英石作为墓碑,因为英石天性凉,可聚阴德。用刀划其声涩涩,使人心烦。质硬,不易刻,所以大多都请人来,这类人称之为权九。”

“权九儿?为啥?”

“天下十权,第九司掌生死。”

“那……这小孩也不能是权九啊,刚才小沈不说才三四岁吗?”

“……,这我也不大清楚,估计着也许是父母从事这种行业?”姜兆沉思了一会说道。

姜惑点点头。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在迷迷蒙蒙之中,三人看见了那一个幼小的身影。“哥哥,你……哎?你已经死了吗?”小娃娃见到他们三人,突然换了腔调。

“你才死了呢。老子活得好好的。”姜惑喊道。

小娃娃摇了摇头:“说吧,你要刻谁的名字?”

“……什么刻谁的名字?”

娃娃看向他。“就是,你想要谁死。”

“我去。这比老子还狠呢。”姜惑皱眉骂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呀?”姜惑突然间换了个脸。小声问道。

“周九英”小娃娃回答道。

姜惑突然笑起来:“好了小娃娃,你听好了,我要刻的人名叫——周九英。”

小娃娃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天只能刻一个字,刻多或修改,会损了我的阳寿。你去选个石碑。三天后来这里取。”

姜惑看着好笑。也没当回事儿。随便就指了个石头。

“就它了。”

娃娃点点头,起身去取。那石头比他身子都大。他举起来却毫不费力。将石头放下。拍拍手,雾散了。天亮了。

就这样。三人出了这小世界。

真奇怪。这连自己也刻。

“惑,谨言慎行。”

“哎,知道了。”

“小文,你怎么看?”姜兆又回头问向沈文。

“哎,其实我也听闻过权九,但从未听过有这种可以将人刻死的权九。”沈文回答道。“这种将活人硬生生的刻死。而且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任何人可以要求刻任何人,想想都可怕。”

“不过他就这么白白给别人刻,那不也损阳寿吗?”姜惑问。

“不是不要,是还没到时候。”姜兆抿了口茶说到。

三天后,三人再次来到了乱葬岗。

娃娃还差最后一笔。

“说吧,用谁的命换?”娃娃开口道。

“你说什么?”

“怎么,难道要无报酬的给你刻?”

姜惑怒了,身体发出幽蓝的光。黑袍褪去,缠了飘带的匕首露了出来,瞬间便冲了上去。娃娃的刻刀也玩儿得溜。

两人就这般打斗起来。一介凡人的沈文与留下病根的姜兆无从下手。只能焦急地跺着脚。

两人越舞越快,戾气化刃充斥着这片坟墓。姜兆强行的打开了乌兰人的祝福,勉强燃起了一座火墙来隔离这片刀海。

正在专心打斗的姜惑突然感到了这股熟悉的力量,看到了姜兆不堪重负从嘴角流下的鲜血。就在他神的这功夫,娃娃的刻刀刻入了姜惑的肩膀。姜惑双眼充血,愣是没让自己喊出一声。

“惑儿!刻刀给我!”姜兆喊道。

姜惑抬头对上了姜兆的双眸,一咬牙,将刀拔了出来,扔给了姜兆。

姜兆拾起落在地上的刻刀,冲出了火墙,也不顾割在身上的戾气,跑到了还差最后一笔的石碑前,用力地刻下了最后一笔。

风停了。完整的屏障四分五裂,瞬间炸成无数个小的碎片。小碎片反射出来的光将阴暗照亮。还没等碎片落地,三人便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拉入了回忆的巨涡中。

 

“爹爹,爹爹,你在干嘛呀?”一个约莫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儿奶声奶气的喊着正在干活的中年男子,小脸儿因为刚刚跑完变得红扑扑的,大眼睛黑亮亮的,可爱极了。

“幺儿,你咋个来了?不是叫你离这远点儿吗?”小男孩儿也不说话,只是对着自己爹爹甜甜的笑。男人拿他没办法,转身冲着里屋喊。“老二,你别玩儿你那破铁啦,带幺儿去集市上去逛一圈儿。” “我那才不是破铁呢!爹,你等着,看我将那刀给你练出来。那切英石可不比切豆腐。”帘子撩开,一名高大精壮,棕色皮肤的青年走出来回道。

“哈哈,你可别吹,什么刀,什么豆腐,你现在就应马上带幺儿走,这儿阴气重。”中年男子从衣袋里摸出一吊钱抛给二儿子后又闷声干起活儿来。

老二将幺儿弟抱在怀里逗着,小家伙儿的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咯咯的笑着不停。

等老二走到家门口儿,停了一下,对在外屋地刻石碑的父亲喊道。“知道阴气重还干,这玩意可害死人。”

刻墓碑的手顿了一下,用同样的音量回到。“那老子拿啥去养活这两张口啊。”

老二没说话,抱着幺儿弟出了门。

“嘿,说不让我干,还给我炼什么豆腐刀。”中年男子看两个儿子都出了门,乐呵呵的嘀咕了一句

集市永远都是最热闹的。

“呦,周家老二带小弟出来啦?。”卖糖人儿的胖大爷笑着跟俩人搭着嗑儿。

小娃娃看见亮油油的糖人儿直咽口水,但也只是乖乖的窝在二哥手窝里,不吵不闹。老二揉揉自己小弟的脑袋。“赵叔,来个糖人儿。”

“得嘞。”胖大爷从木扎上拿下个糖人,小心地包在油纸里面,接过老二递过来的钱,将糖人儿递了过去,对着小娃娃吹着胡子,晃着脑袋:“要我说,咱小九英是最乖的小娃娃了,是不是啊?”

小九英见胖大爷这样子逗得咯咯直笑。老二将油纸撕下一角儿递给小九英,谢过胖大爷后,两人继续向前走。

“哎,张大哥,你说周家的阴气能跟着出来不?”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猫着腰问向旁边儿摊卖肉的张屠户。

“呵,这谁知道?反正这么些年这钱可没少叫周九扬那老家伙挣了去。”屠户瓮声瓮气的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那钱挣的也不容易,为了挣那点钱,集了一宅子阴气,可倒好,把大儿子弄死了吧。啧啧啧,你们是不知道,那周家老大在战场上让敌人切了八块儿!”一个大脑袋、大眼睛、细身子的一个极瘦的人手舞足蹈的说。

周围人放声大笑。

“我说这老周要钱不要儿啊!哈哈哈哈。”

“就是。”

“我再同你们说,那老二也不正常。天天在家里说要弄什么豆腐刀,哈哈哈。依我看,没准哪天就用这刀抹脖子杀了呢。”那人又说。

周围人又笑起来喝。

“没准儿连个小草也割不断嘞。”屠夫说完用他那大砍刀狠狠的对着猪大骨剁了下去。当然,这一切对于已走远的两兄弟是定然听不见的。

一轮太阳将落入南山,一缕薄烟从东边飘起。

“呦,回来了?”周九扬江最后一盘菜放到了石桌上。早已饿得不行了的小九英刚洗过手便急急地跑了过来,周九阳将小儿子抱上了悄悄垫高的一个石椅上,小家伙儿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老二,出来吃饭。你老爹的这手艺没挑儿。”老周对着一回家,便钻入里屋的老二喊。

“不赶趟儿了的爹。”老二在屋里喊。

“什么赶不赶趟儿的?这又不急着用。”老周疑惑的嘟囔一声便不再理他。

吃过饭,洗了碗,老周抱着幺儿在大桑树下乘凉,给幺儿讲着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小野菊以及这世上漂泊的灵魂,这时里屋铿的一声,没一会儿,老二提着一把发着寒光的刀走了出来,双手微微地抖着。

“成了?”老周问。

“嗯。”老二轻轻地回到。

“我还以为你会很激动。”

“会吗?”

“毕竟七年了。”

“是啊,七年了。”老二想。大哥也已经七年了。

老周抱着早已入了梦的幺儿回了屋。

熄了灯,停了风,只有秋娘还在叫。当夏天的最后一股子热气散尽。季夏的最后一声虫鸣消逝,东方的那缕薄烟也成了一片大雾,掠入了这片土地。火把将夜的黑点亮,燃得好像那落下的太阳般。人们在侵略者的刀剑中争先恐后地向前,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跑着。人们丢了鞋子,屠夫丢了砍刀,教书先生丢了扇子,百姓丢了家园,人们丢了骨子里的傲气。火焰烧尽了麦子,烧垮了房子。烧焦了人们的心窝子。手无寸铁的人们在血中哀嚎,在尸体上奔跑,在刀剑下死亡。

此时,周家老二提着那把打了七年的刀冲入了敌军中,强有力的手臂舞着,尽情的发泄着七年的恨,染红了手,杀红了眼,烧红了心,仅仅自己的心。若是老周没骗人,也许还有化为灵魂的大哥的心。

敌军八百,我军一人。

这一人没倒在血泊中,而是跪在了残存的百姓中。

“我们没有反抗,我们没有杀人,都是周家老二杀的,他就是个疯子,你快杀了他,放了我们吧。”人们是这样对侵略者说的。

天下起了雨,冲洗了一切。

老二被押着跪在村中,人们看不清他的脸。

“老二!”

“哥哥!”

老周与九英哭着、喊着,唤着台上的人。敌人将老周和九英压了上去。

“老头儿,刻石碑的?”敌人用枪挑着老周下巴。

老周用血红的眼死死的盯着迪人们的脸。

“嗬嗬,别瞪我,你看看台下的人。”敌人说着,将老周的脸按着看向台下。“这些吵着要杀你儿子的人可都在这儿呢。你刻个名儿,你刻谁我让谁死。”他轻佻的说着。人群慌了。

“老周你不能这样!”

“是啊,咱可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

“九英,九英,赵爷爷给你糖人,好不好。”

老周不说话,只是用充了血的眼看着他们。转身捡起了二儿子炼了七年的刀,在英石上重重的刻下了“反叛者”。

刀剑穿肠,绽开了血花,撒了一地,烫不醒这片土地。

台下的人松了气,保了命。

这时老二突然发起了疯,撕咬着押在肩上的手,挣脱开了束缚,拾起刀,手起刀落,雪落山河。

人们果然说得对,周家老二是个疯子。果真用炼了七年的刀抹了自己的脖。

小九英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搬过刀,认认真真的在台上刻下了“周九英”,甜甜地笑了。小九英笑着笑着便哭了。小小的身躯,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中哭得撕心裂肺,

人们在台下都悄悄的说:“这周家的幺儿也疯了。”

小九英哭着哭着便不动了,他再也动不了了。

敌人没有继续屠村,而是在人都逃光时,放了把火,点了这片天空。

三个身躯便这般,成了灰烬。

天欲来越暗,在灰尘与大雾中,这方小世界永久的崩裂。

碎片落了地。三人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小小的身躯还在地上躺着,衣服还是那一件,那件化成灰焚的染了三个人血的衣裳。

姜惑轻轻的走过去,蹲下了身。碎片化成了蝴蝶,泛着光的白蝴蝶,小九英的身躯也同化成了他们,环住了三人的伤口,一只只地涌入。当最后一只小蝴蝶跌跌撞撞的进入了伤口时,那块儿刻着“乱葬岗”的石碑亮了。三人看清了石碑背面的模样。

那是个用稚嫩的笔迹刻下的三个字“周九英”。

二哥说的果然没错,这刀刻英石如同切豆腐,就连这三四岁的小娃娃都可以刻得那么深。

但大二哥是错的,因为这世上最坚硬的不是英石,而是人心,尤其是被火烧焦了的人心。

正如老周一家从未想过伤害过别人一般,过去是现在是,台下是,台上也是,活着是死了亦是,皆是克己。

如同石碑上的反叛者,如同那染血的七年的剑,如同那只小小的发着光的蝴蝶,亦或是战场上的残肢断臂,皆是为人。

就像在桑树下的那晚,老周扇着蒲扇,对着捧着大西瓜吃的开心的小九英讲的那个故事一般,大哥是为国而死,二哥眼中的怒火也不全是那夜大哥战死的消息。山河破碎风飘絮,位卑未敢忘忧国,皆是为国。

光散了去,三人的伤口都早已痊愈,但没一人可开得了口。是懦弱吗?沈文不知道。因为在那缕光从窗外射进来时,在石碑上的光暗下去的那一刻,

梦,便醒了。

他起身走到了窗边,回想起这一幕幕,一帧帧。离去的人便不能再回来。一只白色的小蝴蝶飞了进来,绕着风铃飞舞消逝,沈文笑了,他想。老周的话是对的。这世上,逝者的魂魄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