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围在一起,小声争论着什么。忽然,争论声停止了,他们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伸伸胳膊、踢踢腿,舒展一下筋骨,疲惫的脸上显示,他们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这是1925年,江西省弋阳县漆工镇湖塘村的一个农家小院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是26岁的方志敏和他的胞弟方志慧、堂弟方志纯,以及以反帝反封建为宗旨的弋阳青年社的骨干社员邹琦、黄镇中、雷夏、汪明、邵伯平等人在商量办一个杂志的事情。

  方志敏站起来说:“前一段,南伟烈学校一个同学来信说:校内有一个有力的洋人,希望我再回学校去,他可以帮助我的学膳费,但要我相信基督教。我写了封复信给他,说:‘读书不成,只为家贫,但因贫而无受教育机会的人,在中国何止千百亿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信基督教的,现在,我也不愿意再读那些无意义的书,我要实际的去做革命工作了。’”

  “是的,哥。”方志纯说:“1925年来,弥漫全国的反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运动——五卅运动起来了。这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领导下极为大的群众运动,这是被压迫的中国民族的觉醒——睡狮的怒吼!这有我们南昌党团组织的后援后,十七名宣传委员,反帝宣传和组建的党团组织的功劳!”

  “志纯说得对!”方志敏表示肯定,他接着说:“我们的刊物暂时定为旬刊,刊名《寸铁》。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好!”几乎是异口同声。

  “《寸铁》是什么意思?”方志纯问。

  “铁是表示武器!要和敌人斗,光有文还不够,还要有武的,哪怕是一寸铁,也是战斗的武器。”

  “鲁迅在《国民公约》所辟的专栏就叫‘寸铁’,发表过很多杂感,起到了投枪匕首的作用;团中央机关刊物《前锋》和党中央机关刊物《向导》,都袭用了‘寸铁’专栏,取短兵相接,寸铁杀敌的意思。”有人补充道。

  “对!”方志敏欣赏地点点头:“《寸铁》就是我们掷向旧营垒的一支锋利的投枪!”

  接下来,方志敏、方志纯和弋阳革命青年社几个社员,零零星星凑钱买回了油印机、油墨、纸张、钢板、刻板用的铁笔等,就在方志敏的小屋子里办起了弋阳的第一份油印刊物《寸铁》。

  这是一张八开小报。小报印好后,由青年社的社员秘密地带出去,在弋阳各区乡散发、张贴。

  当时北洋军阀政府搞的假民主竞选正在进行中,弋阳大地主、大恶霸黄理卿也参加了竞选省参议员的活动,他用钱收买选票,进行贿选,方志敏带领学生在漆工镇上讲演,鼓动拿到选票的群众把选票带回去,决不能投黄理卿的票,同时,写文章揭发黄理卿的罪行,撰写《猪仔议员》刊登在《寸铁》上,到处散发、张贴。

  载有“黄理卿十大罪状”的这期《寸铁》,印数最多,散发最广。先是张贴在漆工镇周围村子里的墙头、板壁、门上,村子里贴满了,又贴到村外的交通要道上,贴在山路的石头上,贴在路边的枫树上,方志敏望着张贴着《寸铁》的枫树,笑着说:

  “衙门有权有钱,专门有贴布告的布告栏。我们有数不清的枫树,供我们贴布告。他们是墙上布告,我们是枫树布告。”

  不仅如此,方志敏还利用清算出来的选举费,巩固和扩大当地的义务小学和平民夜校,还请来青年共产党员祝炎担任代理校长兼教员。贫民夜校学员有四十多个青年农民,方志敏向他们宣传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和俄国十月革命,讲解革命成功穷人有饭吃,有衣穿,可以减租减息、耕者有其田,使夜校学员要求革命的愿望愈加迫切,成为当地农民运动的骨干,很快平民夜校学员就加入了农民协会,建立起漆工农民协会筹备委员会,这是方志敏担任国民党江西省党部农民部长之后,在赣东北地区创建的第一个农民组织。

  方志敏的工作有声有色,吓坏了县里的豪绅地主,他们联名写信到省督军公署,“控告”方志敏鼓吹“赤化”,宣传“邪说”,还将贴有《寸铁》的门板,抬到告状,要求县衙门“查办”方志敏,为此,方志敏第一次受到反动政府的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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