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魏冰清,属虎,出生在龙城市龙票县双龙镇。一九九三年考入龙城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毕业后在龙票一中教语文,大半生以来一直在龙城、龙票、双龙镇这三个地方奔波。在教学之余就喜欢读些书,写点文章,作品散见于《龙城日报》,《龙票职工报》等报纸以及其他杂志。

  几年前,我的同行顾少强的一封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一夜之间走红网络,而我只有敬佩和祝福,实在没有勇气和魄力。一则是父母从小就给我算过命,因为我属虎,而龙城、龙票、双龙镇都有龙,属于我的风水宝地,这叫做“虎踞龙盘”,如果到了别的地方就变成了“虎落平阳”。虽说这属于无稽之谈,但我确实喜欢宅在家里读些书,不喜欢游山玩水。因此也就顺水推舟,见机行事。二则是父母都八十来岁了,总得有人在身边照料吧!哥哥嫂嫂在龙城市里做些小生意,忙得脚打后脑勺。让他们回来根本不现实,何况哥哥又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三则父母不喜欢在龙票县城居住,虽然说我给他们买了楼房和他们分开住,可他们总是不习惯城里生活,一年里有大半年生活在双龙镇。

  说起双龙镇,还真是个风水宝地。说是世外桃源,可能你们不信,但绝对是山美,水美,人更美。造化钟情于这方山水,地灵必然会人杰辈出。老刘家那大小子也就比我大两岁,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刘永胜。人家名字起得好,永胜——,永胜——,从海外学成归来后,现在已经是清华大学的教授了。还有王老师的女儿跟我是同届不同班,现在在北京电视台工作,著名央视主持人。而双龙镇最出名的是小我两届的狗剩子,从小就鼻涕邋遢的,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叫着“魏哥,魏哥”的,魏哥个毬,滚一边子去。但是,现在也出息了。白石水库承包给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总经理。你说跟谁讲理去。白石水库的漂流不敢说远近闻名吧,至少在龙城、龙票、双龙镇这一亩三分地上绝对是响当当的。上次回家听妈妈说,这小子在双龙镇开了宾馆,在白石风景区建了一个旅游度假村,还搞了一个采摘园。大黑山的蘑菇,白石水库的鱼虾,农村里的瓜果蔬菜,笨鸡笨蛋,肥鹅肥鸭,他是一律收购,搞得是有声有色,还美其名曰什么特色农业,有机无公害绿色食品。现在的双龙镇都快变成他们家的了。

  双龙镇的镇长刘志鹏既是我老同学,也是狗剩子的本家哥哥。他大肆宣传,狗剩子就成了双龙镇著名的企业家。前两年,这哥俩请我喝过一顿酒,纯粹是鸿门宴。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这哥俩一定要我为狗剩子写传记,还说什么报酬从优,但我到现在也没写。后来实在拗不过就画了一幅画,题了一副对联儿,这才应付过去。

  龙城、龙票、双龙镇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先说龙城,古代又称柳州、乌桓,曹操征乌桓时就来到过这里。据当地史学家考证,曹操的《龟虽寿》就做于乌桓。再说龙票,就是因为光绪年间下发的煤票开采证而得名。而大黑山国家森林公园又是龙票的名片,被称作“辽西绿岛,生命之源”。扭头沟就在大黑山的脚下,而扭头沟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据史书记载,乾隆年间七贝子想要造反,就骗乾隆说大黑山的铁树开花了。大黑山确实有铁树,但是没有开花。当乾隆一行人马走到一个大深沟,感到事情蹊跷,便驻扎下来,四处打探,知道被骗了。乾隆便和白大将军换了衣服,才得以逃脱。后来就把东官营乡的这条沟叫做扭头沟。而我的老家就是扭头沟的,后来才搬到了双龙镇,所以非常熟悉当地的历史。而双龙镇的传说更为奇特,妈妈从小就给我讲过。从前,有一条白龙,一条黑龙,来到人间,见一处水波潋滟的碧潭,都想据为己有,便打了起来。后来被玉皇大帝知道了,就把两条龙罢去仙班,贬到人间。黑龙就化成了大黑山,而白龙变成了白石厂村,也就是现在白石水库那个地方儿。

  家乡的河人们叫它天河。天河发源于大黑山,流经白石厂村,现在这里修建了白石水库。没有修建水库之前,天河的水一直流到牤牛河,牤牛河是大凌河的分支,大凌河是龙城人民的母亲河。据妈妈说这条天河是一直通到天上的,原来是王母娘娘清晨偷偷来到人间梳头的地方。被黑白两条龙这么一搅,就再也没法偷来人间了,她怎么能不恼呢?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双龙镇的女人就是长得漂亮,并且不显老,可应了那句古诗“岁月从不败美人”。

  这次回双龙镇,我就是为了见一个女人 。说是我的老同学也可以,说是我的老邻居也可以,说是我的初恋情人也行。不过我得声明我可不是偷偷来的,我老婆知道这件事。也是在老婆的再三劝说下,我才来见她的,因为我一直怕老婆吃醋。我的老婆叫赵秋水 ,是我师专时的校友,同届不同系,她是学数学的,我是中文系的。我们都是双龙镇考学出去的人,但不是一个村的。在师专时我们没有处对象,只是相互认识而已,后来我们都分在龙票县城,她在二中教数学,我在一中教语文,经家乡人介绍才走到了一起。现在我才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找个好老婆度过一生,因为只有好老婆才会让你体面地活着,明白地活着,而不是仅仅活着。

  我要见的这个女人叫何玉洁,比我小一岁,是我的邻居,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初中时随她的妈妈去了龙票市里。她的妈妈是我小学时的班主任老师,比我妈妈高一届,结果她妈妈后来就转成了正式教师。而我的妈妈当了八年民办教师,等生下我的时候,因为无法照顾哥哥和我,就和父亲一起务农了。当时爷爷奶奶都在扭头沟,一大家子人,自然也无法来双龙镇照顾我和哥哥。妈妈一直觉得命运不公平。

  何玉洁,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女孩儿。我原来不叫魏冰清,我叫魏国强,哥哥叫魏国富,弟弟叫魏国民,我们哥三个名字连起来就叫作“国富民强”,很具有时代气息吧。很可惜我弟弟在七岁的时候就死了,这也是妈妈一直觉得命运不公平的主要原因。

  我从小就喜欢何玉洁。在小学的时候读到过一个词“冰清玉洁”,为了能跟玉洁般配,我便哭着喊着把名字改成了魏冰清。妈妈也拗不过我,因为妈妈从小就惯着我,其实“国富民强”都是爸爸给起的,妈妈本来就看不惯。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念同学的名字,把何玉洁跟我的名字连在一起念。她是这么念的,“何玉洁?”——“魏冰清”。这么一问一答,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小学四年级也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他们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管他们那么多呢。他们起哄是因为他们羡慕、嫉妒、恨。

  如果追溯起来,我在玉洁出生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玉洁出生在大年三十,那可是农村里最热闹的一天呀!当时妈妈和爸爸正在包饺子,就被何怀远敲开了家门。农村在大年三十晚上是不出门的,尤其是十二点之前。习俗是三十晚上十二点准时发纸,放鞭炮,男人们便出去拜年,回来之后吃饺子,女人们大年初一出去拜年,这叫做辞旧迎新。那时候人们过年实在是太热闹了。但农村吃顿饺子也不容易。俗话里不就有那么一句吗?“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而我那年就没有吃成饺子,就是因为何怀远在爸爸妈妈包饺子的时候敲开了家门的缘故。何怀远,也就是何玉洁的父亲,是大连的知青,落户到了我们双龙镇白石厂村,因为与林老师也就是何玉洁的母亲结成了夫妻。当时爸爸就套上驴车,妈妈拿了床被子把林老师拉到了双龙镇医院。而我当时才两岁,哥哥当时五岁,大年三十的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我肯定害怕得哭了。哥哥打没打我屁股,我可不知道,我想他肯定打了,因为哥哥从小就知道欺负我。我得声明这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有疏漏,纯属妈妈的无心之失。

  我还听妈妈说,在玉洁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抱着我去看她,当时我就哭着闹着想要抱她。其实,玉洁是林老师的第二个孩子。林老师的第一孩子自动流产了,因此五六年都怀不上孩子。玉洁可以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三千宠爱在一身”。大人们肯定不会同意 。后来不知道谁说了句,那就让他亲亲小妹妹吧 。我便哈喇子流式地亲了一下玉洁的脸,可玉洁一回头,我便亲在了她的嘴上,那可是我的初吻。大家哄堂大笑,就说这两个孩子一定有缘,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吧!当时在场的人们都说好!好!好!

  玉洁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简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天天跟着我屁股后面,烦都快把我烦死了。可一旦离开她,我还是真有些想她。

  跟我们一起经常玩耍的小伙伴儿,还有艾洇艾源。他俩不是亲兄弟,好像是堂兄弟,他俩都是白石厂村的,但和我们不是一个小队,我们两队隔着一条天河。他们在天河的东边,我们在天河的西边,他们两家与玉洁的姥姥家是邻居。玉洁的姥姥是个非常慈祥的小脚老太太,我也经常和玉洁去那里玩,我也叫她姥姥。姥姥家院子很大,有各种果树,水果可以一直从春吃到秋。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姥姥醉的醉枣,那绝对是新春佳节时的极品。我一生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醉枣。即使现在技术水平这么发达,我也买过几回醉枣,但都吃不出姥姥醉出的味道。现在,姥姥也早已去世了。姥姥去世后,林老师也回来少了,玉洁也就回来少了。玉洁的姥爷,我从来没有见过,听妈妈说姥爷是解放战争时期打老蒋死的,所以玉洁的姥姥家就是军烈属。

  回头再说说艾洇艾源这俩小子。这俩小子绝不是个东西,经常喜欢欺负玉洁,因为玉洁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我觉得这俩小子就是见不得玉洁天天跟我在一起,还有人说玉洁是我娃娃亲的媳妇儿。每次我们玩过家家的时候,他们都想和玉洁是一对,我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他们,只有这件事情不行。

  长大后曾经读到过“撒尿和泥”这个词,其实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和艾洇艾源就玩过。我们小时候没有什么玩具,但农村孩子却有许多自创的玩意儿,摔泥巴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玩法也很简单,取一些粘性较强的泥土,剔除杂质,放上一些水搅匀、揉搓,和我们和面差不多。当泥巴变得松软有弹性的时候,掰下一块儿捏成碗型,两边要厚,底部要薄,然后全神贯注,举过头顶,嘴里还念着咒语,最后便使出浑身力气碗口朝下,底儿朝上,向事先画好的一块儿地摔去,只听“啪”的一声响,小泥碗的中间便炸开了一个洞,对方就要用自己的泥把洞补上。这个游戏当然总是我赢,其实很多游戏都是我赢,尤其是有玉洁在我身边经常拍手叫好。我更是不肯输的。

  但是,有一回却例外。艾洇艾源说我们还是比摔泥巴,不过要改改规则。当然艾洇艾源一伙儿,我和玉洁一伙这个规则是不能改的,但改为不用水而是用尿和泥巴。比就比,我可从来没有怕过谁。这俩小子一看就知五行缺水,不然名字里为什么一定要用水呢?可我忽略了玉洁是个女孩儿。即使这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我当时是豁出去了,我相信自己一个人也比这两个小子有尿,我们三个人掏出了小鸡鸡就尿,把玉洁羞得转过身去,跳脚,说我们都是坏孩子,以后再也不跟我们玩儿了。但是,她还是没有走,只是躲出很远,等我们玩完了,跟着我回家。那是我第一次输给艾洇艾源这俩个小子,长大后我一直觉得我是被这俩小子算计了。有一回在同学聚会后,我私下还问过这俩个小子,可这俩个小子说哪里有撒尿和泥这回事儿啊?他们是真忘了还是假装忘了我不知道,而我却一直耿耿于怀,那可是我毕生的奇耻大辱,因为我一生都不承认失败。

  我说艾洇艾源对玉洁有意思真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在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被老师带到天河的一个支流去游泳,其实就是洗澡,当时夏天很热。她们女生都在上游,我们男生都在下游。后来,读到“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时,我就会想起那一日的情景。那时孩子也没有游泳衣,甚至有的孩子连裤衩都没有。男女生都脱得一丝不挂,纯属于裸泳。艾洇艾源这俩小子一直往女生那边凑,还一直往女生那边瞅,回来还一直向男生描述谁的裸体白,谁光腚最好看。长大后才明白什么叫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了,尤其是又结成夫妻的,就成了从小光屁股长大的,长大后一起光屁股。当艾洇艾源说到玉洁最好看的时候,我也不知怎么了,二话不说,上去就一顿猛削。我一个人打他们两个,虽然我身上也被打出了血,可差一点儿没把艾洇这小子淹死在水里。我打仗向来有一个原则,就是盯着一个人猛攻。那天也是艾洇倒霉,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他说玉洁光屁股漂亮。自从这次打架之后,幼儿园老师就再也不敢领我们去天河洗澡了,她也怕我们这帮光屁股打架的半大小子。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上小学的时候我跟艾洇艾源又分在了一个班,他俩还是经常一伙儿跟我争玉洁。即使玉洁不跟他们一座,也要让老师把我和玉洁分开,这俩小子始终跟我作对。最让我难过的是玉洁不像小时候那样和跟屁虫一样地跟着我了,有时候还好像故意躲着我,动不动还向我发脾气。我从小脾气就很大,任何人敢跟我发脾气,我一定会用拳头打回去。只有玉洁例外。你们说我一个男子汉能和一个小女孩儿动拳头吗?再者说了,好男不跟女斗。同学们经常起哄,笑我怕媳妇儿。我想一定又是艾洇艾源这俩小子瞎说的。因为别人可不知道,我和玉洁定娃娃亲的事。不过还不能说这俩小子瞎说,我和玉洁确实是定过娃娃亲的。

  自从上小学后,我发现玉洁开始跟我变得疏远了。其实不是我们长大了,而是两个家庭开始变得疏远了。我刚几岁的时候,谁家做了顿好吃的,一定会送一碗给孩子们尝尝,可后来也就变得越来越少了。玉洁家和我家虽然还是邻居,但两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我的爸爸始终是个农民,我的妈妈在生下我后不久就辞去了民办教师,也变成了农民。而玉洁的父亲是下乡知青,后来在双龙镇医院当了医生,而玉洁的母亲也就是林老师也正式转成了公办老师,家里吃起了商品粮。我们家常年吃的是玉米面儿干粮,吃小米饭就算是改善生活了。而玉洁家成天吃的是大米白面,有时还有肉吃。农村人见面常问一句“吃了吗?”而妈妈与林老师见面时常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即使问“吃了吗”,也显得那么勉强。长大后我发现,当两个人变得客气的时候,也就是疏远的开始,而妈妈与林老师就是变得越来越客气了。妈妈就一直抱怨林老师命好,林老师只是高了妈妈一届就转成了正式教师,而妈妈只能当民办老师。自从我弟弟国民去世后,妈妈更是精神出了问题,一直抱怨说“国民死了,国富民强就不全了。”

  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玉洁家的房子卖给了王二,我们的邻居真的变成了隔壁老王了,因为玉洁的父母在双龙镇小学附近买了房子。别了!我的女邻居。

  小学时期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但很少取得第一。全班四十名同学,前十名我大概能排上。主要的原因是我经常马马虎虎,语文主要是经常写错字,数学主要是经常算错数。虽然我们是农村小学,但双龙镇中心小学也是龙票县有名的小学,我们的教科书与镇里别的小学都不同,用的是实验教材。我本来应该是在白石厂村小学念书才对,可有了林老师这层关系,当时走了后门儿,就去了双龙镇中心小学,林老师就成了我的班主任。我想艾洇艾源也一定走了后门儿。

  一直到了小学四年级下半年,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也改变了我的人生。有一次,我数学考了100分,考100分是有小红花的。林老师偏偏说我是抄的,因为那次只有我们三个同学考了100分,但那两个同学考100分是家常便饭,而我只能是偶尔为之。如果林老师因为马虎训我,那没什么,可她偏说我是抄的,这是她在侮辱我的人格。那时我虽然年纪小,“士可杀不可辱”的话我不会说,但那意思我是懂的。当时我就守着全班同学的面发飙了,同林老师打赌,这次考试小红花我不要了可以,但以后我再得小红花,可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林老师也在全班同学面前发誓说:“如果你以后连续两次考100分,这次小红花不但给你补上,还给你算两个。”其实,只要我改掉马马虎虎的毛病,考100分对我来说真的不是难事。因为那时候的题跟我女儿小学时的题比起来真的是太简单了。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了数学,便发奋地学习数学。考试时更是兴奋,需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考100分便成了经常的事。我还在全镇的小学数学比赛中取得过第一名。这件事使我的整个人生都变得小心谨慎,认认真真。

  小学六年,无论是用“白驹过隙”,还是“弹指一挥间”,还是“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来形容,都是一样的,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小学毕业后,我将继续在双龙镇初中就读 ,而何玉洁将会到龙票一中去上初中了。他的父亲也就是何医生,何怀远先生,已经成了镇里的“何一刀”,是外科手术的大拿,在我们五年级的时候,就调到了龙票县第一医院当了主任医师,在龙票县城里也买了房子。只等小学六年级毕业,玉洁就会到县城一中去读书了,而林老师也将要调到龙票县一小去做语文老师。我和玉洁之间也许今生就注定了有缘无分。后来,读《钢铁是怎样的炼成的》,我发现玉洁很像冬妮娅,而我只是那个穷小子保尔.柯察金,虽然我们也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耳鬓厮磨。但最终我们还是由于阶层的差异不得不分道扬镳。这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吗?

  小学毕业前期,拍毕业照和互相留言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悲痛的时候。因为我的玉洁将要离我而去了,也许我们今生都不会再形影不离了。艾洇艾源那两个小子上蹿下跳的高兴样子,我总以为他们是在幸灾乐祸。如果倒退几年,我会二话不说先揍他们两个一顿。也许那时我已经无法打得过他们俩了,但一个人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因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冲动还是有的,但是我已经多少能控制一些冲动了。

  小学毕业后,初中还没有开学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我知道玉洁家已经搬到了龙票县城,大概玉洁也早就走了吧。我经常在天河西岸的小树林里徘徊。小树林的尽头就是当年在幼儿园时,我与艾洇艾源光屁股打仗的那个地方。玉洁就是在那里被艾洇艾源看到一丝不挂的吧。虽然我和玉洁耳鬓厮磨了这么多年,我绝对没有摸她一下。除玉洁出生时那个初吻以外,我们之间便再也没有肌肤之亲了。因为在我心里,玉洁永远是那么冰清玉洁,雍容华贵,像高傲的公主一般。用现在人的话来说,玉洁就是我心中的女神,神圣而不可侵犯。

  小树林正对着姥姥家,应该说是玉洁的姥姥家。由于从小就叫姥姥叫习惯了,在心里也早就把玉洁的姥姥当成了自己的姥姥。也由于我的姥姥过世的早,听妈妈说姥姥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姥爷过世的更早,那时候妈妈好像才三岁。因此 ,妈妈便经常抱怨自己的命不好,而我就从来没有听林老师抱怨过。虽然我一直怨恨林老师冤枉我抄袭这件事,因为我一生都珍惜自己的名誉。

  天河曾经隔断了牛郎和织女,一年只有七月七才能相见一次。而我家乡的天河两岸是有桥相通的,人们都叫它天桥,天桥隔断了我和玉洁。真的是渐行渐远,竟无语凝噎了吗?

  “快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我一听就知道是玉洁的声音,便一个鲤鱼打挺。我从小酷爱武术,自从看了《少林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经常在这个小树林里练鲤鱼打挺。可从来没有起来过,而玉洁的一声快起来,我便练成了鲤鱼打挺。

  “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明天,我就回龙票了。过来看看你。”

  玉洁那天绝对是位女神。一头披肩长发,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穿着黑色的皮鞋,白色的袜子,袜子里,我想一定包着她那双玉足,虽然不像古时候的三寸金莲,但一定丰满充盈。后来读小说读的多了,发现许多作家都喜欢描写女人的脚。而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玉洁的那双我看不见的脚却给了我想摸一摸的冲动。我不禁脸一红,把目光游离到了玉洁的脸上,玉洁笑眼盈盈,目光如水 ,口若樱桃,唇不点自红。而胸脯已经微微隆起,在白色衣裙下若隐若现,也许走得急了,一直在那里上下跳动。我最终把目光移向了山水间,山水茫茫。

  “老同学一场,离别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的,知道你喜欢写文章,就赠你一管钢笔,一本笔记本吧!希望你能记得我。”

  “谢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得这么客气了。玉洁用黑皮鞋蹴着路边的小石子,一枚,俩枚……我也拾起几片扁平的小石子,身体向后倾斜,然后侧着身子拼尽平生力气把它们抛出去,小石子在水面上打了三个水漂,便隐没在了天河里……我们沉默了好久,只听见天河的水在默默流淌。

  “要分手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终于,玉洁打破了宁静。

  “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那我问你,你真心喜欢过我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我完全蒙了。其实,我曾经想过千万遍,也千万遍无法回答。

  “那我再问你,你喜欢过我吗?”

  我还是无法回答。

  “那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会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玉洁便把盛有笔记本和钢笔的小盒子摔在我的手里,跑了。小盒子用红色的丝线缠绕着,而玉洁那奔跑的身影也缠绕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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