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参加沣西新城的文艺采风活动,我对沣西新城的区划认识大概还会停留在昔日的印象中,尽管这些年来多次经过甚至在那里游玩过,知道那块土地正在发生着巨大变化,一些高科技企业正在落户、诞生,一些充满现代气息的建筑,正在这里拔地而起。

  有关人员介绍之后,我才知道,沣西新城不再是原来的沣西镇所属的行政区划,而是把鄠邑、长安的一些地方都归于了沣西新城,行政区划比过去要大很多,未来,这里是一个高科技企业云集的现代化时尚新城。

  这次采风,让我认识了已经属于沣西新城,但人们还是习惯上称为户县大王镇的两个普通却又不凡的农民,一个叫刘公信,一个叫崔智会。


  刘公信,让我知道了执着与情怀

  刘公信高大、豪爽,朴实真诚,他当过兵,在部队搞过宣传,复员后,又当过电影放映员,自己还喜欢雕刻,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满文艺气息的农民。

  如今四十岁以上的人,大约都会对那个年代农村放映电影有着深刻的记忆,精神生活单调贫乏的年代,哪个村子放电影,那就是一次精神大餐,十里八乡的人,在得知消息之后,都会早早的拿上小凳子,赶到电影放映的村子,占据好位置,电影放映完了,大家会议论很久,喜多小孩子会模仿电影里的英雄人物,一些电影情节会成为他们游戏的内容,许多老电影的内容,即便是过了很多年,提起来,依然会记得清清楚楚。

  哪像现在,人们获取娱乐的方式多种多样,可以吃的东西太多了,好东西太多了,人们反而会印象淡漠,尽管一些电影的票房惊人,但是,再也没有昔日一部电影让人们铭记终生的那种事情了,人们会很快地喜欢,也会很快地淡忘,一部电影叫人们反复观看的情况再也不会有了。

  作为电影放映员,刘公信对此感受太深了,露天电影的年代,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快乐,也带来了太多幸福的记忆。但是,时代总要进步,再留恋的旧东西总要淘汰,上世纪80年代以后,电视和家用录像机出现并逐步推广后,电影放映市场逐渐萎缩,尤其是近些年数字电影放映异峰突起,老式电影放映机及电影拷贝已完成历史使命。老电影放映机和老电影胶片许多地方当作废品给处理了。刘公信作为老电影放映员,总觉得心里很痛,那些老式的电影放映机,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也承载着他个人的美好回忆,那些放映机,那些电影胶片,当废品处理,当然很简单,要毁掉,也很容易,但是如果再要得到,就不容易了。为了这份电影放映情缘,他决定自费建成国产胶片电影放映机珍藏馆。

  一个当过电影放映员的农民,却要建成电影放映机珍藏馆,理想不可谓不宏大,但是实施起来,并不那么容易,你要把那些放映机,那些胶片买来呀,而买东西需要钱呀。同时,那些放映机,那些胶片要存放,也需要地方啊,这些对于一个农民来说,都不那么容易。

  好在刘公信曾经是个军人,又有着执着精神,自己认定的事情,就要干出一点名堂。1991年,他的家里已经有了好几套闲置的电影放映机,那是他收藏的基础,从那时开始,一有闲暇时间,他就去西安市西北电影院、群众电影院、光明电影院、解放电影院等地,软缠硬磨,费尽口舌,购买了很多机子和配套设备。他还跑遍西安市上百家废品收购站淘“宝贝”。大型企业俱乐部、区县电影公司,他几乎都去过,足迹可谓遍布西安市大街小巷。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10多年过去了,刘公信共计投资28万元,收集到很多“宝物”,其中影院用70mm座机,据说目前国内仅存一套,系哈尔滨电影机械厂所产。此高大笨重之物是他1万元由西北电影院购得。目前他的珍藏馆共有四个展室,每天都有闻讯赶来的人参观,甚至要他播放老电影。

  人是有记忆的,也是念旧的,曾经经历过的东西,尤其是经历过的苦难,人们的记忆最深刻。电影放映,曾经是中国一代人的温暖记忆,也是一代人的精神生活的映像,虽说生活在快速发展,在不断进步,但很多的记忆却不会因为社会的进步,生活节奏的结块而淡去,反而会更加的引人注目,比如乡村旅游的兴起,比如古镇村落的火爆,而这些都需要实物来印证,倘若乡村没有了乡村的样子,古镇没有了古镇的味道,还能火爆的起来么?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些貌似落后的被淘汰的东西,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反而会变的时尚,这些年来,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刘公信的国产胶片电影放映机珍藏馆,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兴趣,也会吸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参观、体验,当是一件可以预期的事情。

  除此之外,刘公信还喜欢雕刻,特别是木板雕刻,这门艺术,曾经也很火爆,鲁迅先生就对木刻有过深入研究,也曾经支持过很多喜欢木刻的艺术家,同样是生活节奏的加快,各类艺术形式的不断涌现,这种最传统的艺术表现形式,正在消亡,或者走在消亡的边沿,而刘公信却非常喜欢。今年是建党一百年,由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缔造的这个伟大的党,一百年来,从开天辟地,到改天换地,到翻天覆地,再到惊天动地,一个积贫积弱任人欺负的国家,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了,我们由多少年来骨子里的仰视西方,到现在的平视西方,我们正走在自信的路上,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就是开国领袖毛泽东。

  刘公信刻了很多和毛泽东有关系的木刻作品,而且都非常传神,由此可见,他的绘画木刻的功夫已非同一般。作为一个农民,自费建一个电影放映机珍藏馆,已经叫人赞叹不已,骨子里又有着那样一种深厚的家国情怀,就更是叫人感怀。


  崔智会,让我明白了一个词汇的真正含义

  崔智会也是大王镇人,熟悉他的人还知道,他是崔氏龟兹古乐第7代传人,是西安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人。龟兹乐舞是发源于我国古代西域的一种舞曲,起源于古龟兹国,其前身是专为佛教僧徒们诵经伴奏的音乐,也供皇室家族欣赏。崔氏先祖原为西域龟兹国的乐人,后随鸠摩罗什迁至户县大王镇,距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崔家又在多代传承演变中吸收了长安地区的戏曲、民歌、佛道教等音乐特色。因此,龟兹古乐是具有古西域龟兹音乐与秦地古音乐元素融合的古乐,形成了音正、和雅、清澈等独有特色。

  龟兹乐舞有乐有舞,有点现在新疆和印度的歌舞,看他们的表演视频,还有些类似于传统红白喜事中的那些乐人的吹奏。崔智会介绍说,陕西关中地区,农村人家里过事,特别是白事,都会请乐人,有时候也叫“鬼子”,现在还有人常常说“忙的跟鬼子一样”。这里的“鬼子”,其实就是“龟兹”二字的转音,龟兹的“龟(qiu)”和“乌龟”的“龟”是同字异音。长期以来,不少人并不了解“龟兹”的正确读音,会读成“gui zi”,久而久之,人们把那些在红白喜事中吹奏乐器的人,也叫“鬼子”,正确的写法,应该是“龟兹”。忙的跟“龟兹”一样,是说那些吹奏“龟兹”乐器的人,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总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村上的人把那些吹奏乐器的人称为“鬼子”,但为何这样叫,却一直不明就里,一个人那样叫,人人也都那样叫,虽然心中很明白,那是指什么,从来没有谁深究那个职业的人为何会被称为“鬼子”?直到这一天。

  我想,昔日的“龟兹乐舞”是专为佛教僧徒们诵经伴奏的音乐,也供皇室家族欣赏,当然豪华大气,一般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崔氏先祖,就演奏这种高大上的音乐。一千多年前,随着鸠摩罗什一起,来到内地,崔氏落户鄠县大王,他们给龟兹音乐加上了当地音乐的一些元素,加上了秦腔,长安地区的戏曲、民歌,佛道教等音乐,形成了一种独有的民间演奏乐。这些演奏乐,逐渐被运用到民间的红白喜事上去,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效果,大家一听,很喜欢,一打听,说是“龟兹乐”,也许当时的人读这两个字的时候,本就读成了“鬼子”的音,于是以讹传讹,一代又一代,人们慢慢地就把那些在农村红白喜事中吹奏乐器的人惯性地叫“鬼子”,而其实就是“龟兹”。用“龟兹”代替“龟兹乐舞”,如此而已。

  在陕西,一些民间常用的词汇,猛一听,似乎很粗俗,很土,但久了,尤其是你弄清楚了那些词汇的真正含义之后,才会发现,他们原来非常雅致,也非常古典,这从另一面,说明了陕西这块土地上,历史文化的厚重。

  在沣西新城,我终于懂得了民间长期以来大家都在说,其实一直并不明白的一个词汇:龟兹“guizi”,也终于知道了大家为何把那些乐人叫做“guizi”!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