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长的就特别富有诗意,我还是小女孩时就喜欢芭蕉下的仕女,也曾梦想自己就是那芭蕉下抚琴的清雅女子,那时还没见过芭蕉的模样,就是在仕女画中见过。最吸引我的是仕女画家王叔晖的《西厢记》,其中很多场景中,莺莺都是在芭蕉树下的。

后来北方种植美人蕉,我就设想芭蕉就是美人蕉的模样。及至有一天见了真的芭蕉,才发现芭蕉很高大,虽然它是草本,那时早忘了儿时芭蕉树下仕女梦,而是关心,芭蕉好吃吗?芭蕉没香蕉好吃。

芭蕉是从唐朝开始广泛进入文人的诗词中的,唐朝就有不少写到芭蕉的诗,最吸引人的是晚唐韩偓的《深院》:

鹅儿唼喋栀黄嘴,凤子轻盈腻粉腰。

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

韩偓在自己的小院里,但只见嫩鹅张开小黄嘴呱呱鸣叫,美丽的凤蝶扭动腰肢上下翻飞。此时正是大白天,主人拉下帘子午睡,院子里红色的蔷薇与绿色的芭蕉相互陪衬,该是大好春光。只是主人辜负了,大白天的在睡觉,一点也不思进取。

一句“红蔷薇架碧芭蕉”和宋·蒋捷《一剪梅》“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有一拼。

当然宋代的芭蕉更多,芭蕉葱绿硕大的叶片特别适合宋词人的多愁善感。除了“绿了芭蕉”还有好几阵“阵阵芭蕉雨”,不妨看看。

先看张先的《生查子》:

含羞整翠鬟,得意频相顾。雁柱十三弦,一一春莺语。
    娇云容易飞,梦断知何处。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

张先是北宋词人,990——1079年在世,活了八十八岁,一生为官,善写士大夫的诗酒生活和男女之情,是婉约派的代表人物。

写一位女子在弹筝,娇羞得意,顾盼生辉,琴声如春天的黄莺婉转传情。

但是曲终人散,梦断此处,只留下庭院深深,寂寞和黄昏都锁在里面,还有雨打芭蕉的声音,声声入耳。

刚还莺歌燕舞,转瞬就是雨打芭蕉,男女情如此,世事大抵也如此。

这都不惊异,惊异的是和他同时代,比他年少十七岁的欧阳修和他写了一模一样的《生查子》,这样的事例在宋词中不是一次看到。我惊愕之余,不知该说什么。不敢断然说就是欧阳修抄张先,毕竟他们同时代,就算张先比欧阳修大十七岁,而且还比欧阳修晚去世六年,也不敢说《生查子》谁写的先后。就说到这里吧,在我眼里一种现象而已。

换两个不熟悉的芭蕉,我是说两个不熟悉的宋词人,也写到芭蕉的。一位是陆游妾写的《生查子》,鲜见,所以特别留出,还有石孝友的《眼儿媚》。

先看陆游妾《生查子》:

只知眉上愁,不识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

晓起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

陆游妾是有故事的人,据宋末陈世崇《随隐漫录》云“陆放翁宿驿中,见题壁云:‘玉阶蟋蟀闹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挑灯起作感秋诗 。’放翁询之,驿卒女也,遂纳为妾。方半载馀,夫人逐之,妾赋《生查子》云 :……”。妾赋的就是这首《生查子》。

陆游妾无端就愁了,不知什么引起的愁,窗外的芭蕉赶巧又被雨打了,更增加了妾的愁绪。

大早晨起来化妆,原本想整理妆容,精神了愁就褪去了,但是画起眉毛来,愁更愁,无法排遣。

看来陆游妾在陆家过的不好,仅仅半年就被陆妻赶走,可叹可怜,那陆游只管娶回来,不管留下来,我能说他不负责任吗?芭蕉再次被雨打,这次可真是说多了都是泪。

再看石孝友的《眼儿媚》: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

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一丛萱草,数竿修竹,几叶芭蕉。

石孝友只知道是南宋词人,仕途不顺,不羡富贵,隐居于丘壑之间,所以留下的文章叫《金谷遗音》。

闺中的女子坐在小轩,看窗外,云淡淡,但是愁的,雨潇潇,但是凉的,这样的日子,朝朝暮暮,自别后,懒画娥眉,身体憔悴。相思使人无聊。只见,窗外,一丛萱草、数竿修竹,几叶芭蕉,几多相思泪。

芭蕉承担着女子的相思愁,想起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也想起我的芭蕉仕女梦,但是我的梦是少女梦,不是忧愁梦,幸亏那时不懂相思,不懂忧愁,顶多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故作姿态,否则相思如“暮暮复朝朝”,过不了多久就该“香消玉殒”了,哪里还有机会探寻芭蕉的味道?

关于芭蕉的忧愁就到这里吧。我仔细想想,还是品味芭蕉的滋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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