摞起来的城市

　　重庆，一个大名鼎鼎的城市。我却在年过半百后才第一次去这城市。

　　有同事二十多年前去过重庆，我问他：重庆比南京大吧？他答非所问：重庆是一个摞起来的城市。我会心一笑，觉得同事这个“摞”字用得很有趣。

　　从机场去酒店，越向市区走却是越像往山里开。车子穿过一个隧道，迎面看见道路前面的车辆排着队。这情形在其他城市很难见到，前面排着队的车辆是在从我们现处位置绕个大弯上去十几米高处的正前方，所以一目了然。

　　显然，这里已经是市区了，一二十层的大楼随眼可见，它们基本都建在不同的平面上。远处望去，有些大楼看上去就像建在另一幢大楼的顶上。车子绕上前面那十几米高处的正前方，紧接着又进一个隧道，出了隧道又来到一个相对的低处。我又会心一笑，这可真是个摞起来的城市。

　　车停在酒店大堂门口，办好入住手续进入电梯，电梯里标的酒店大堂是二楼。别以为一楼是地下室，那是酒店后门，面对着酒店后面的另一条道路。也就是说，同一幢楼也会建在不同的平面上。

　　吃过晚饭在周围转了转。十字路口上让我流连，往左下点小坡是进入长途汽车站，直走下一层楼的台阶是进入左转的人行道。右手的车辆是走着平路穿过广场的，左手的车辆也是走着平路从下一层横穿过广场的，这可真是天然的立交道口了。行道树在我的脚下，树上挂着的亮化装饰灯也在我脚下闪烁着。

　　早上七点，正常的起床时间，窗外却是一片漆黑。哦，这就是有了时差了。

　　吃过早饭，我得抓紧时间去看看朝天门。在我看来，那是重庆最大的名胜。

　　我知道朝天门已经看不到了，那个和南京城墙一样拥有悠久历史的城门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因城市改造被拆。我说的朝天门是指朝天门码头。在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十余丈高的青石板台阶直插江边，从船上下来的各色人等肩扛手提，带着家当、怀着希望，登着青石板台阶迎面而上，投奔这个令人憧憬的大都会……这样的情景我在电影里见过，今天终于有机会去现场想象和体验一下了。

　　到了朝天门码头，只能用大失所望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坡度是想象中那样的大，从广场走到江边要下很多台阶，可那广场和台阶完全是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制作的现代款式。站在江边轮船的跳板上回头向上望，完全看不到也想不出我心中的印象。问小贩，是否在哪个角落里有一段老的青石板台阶保留着。小贩的回答我没完全听懂，那意思好像是说朝天门码头就是这样的，哪来什么青石板台阶。

　　带着沮丧的情绪往回走，步行走到解放碑。一边爬着坡一边想，听说解放碑一带号称西南第一街，现在是个纯步行的商业大广场了。那碑还在不在呢？到了，远远看见个碑矗立在那里，似乎有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走近了看，“人民解放纪念碑”的碑名是刘伯承元帅一九五〇年题写的，几个隶书大字显出端庄古朴。围着碑身转了一圈，未见任何铭文，有点纳闷。往回走的路上，见路边的宣传广告牌上介绍，这碑原名叫“抗战胜利纪念碑”，上世纪四十年代就建起来了，这让我又重新走回去看了一圈。边看边想，还好，重庆人没把这碑拆了重建一个，只是改了个名而已。

　　朋友建议再去看看白公馆和渣滓洞，我看看表，时间不够了。

　　重庆是一个摞起来的城市。这个“摞”应该不仅是指空间上的，还有时间上的。如果把摞在下面的内容都拆了，摞在上面的东西再新也没啥子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