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赖在饮马沟村里是出了名的懒汉。成立互助组的时候,哪个组也不愿意要他,最后还是村支书好说歹说让他进了第三互助组。其实老赖真要干起活来,村里没人能比得了他,但是人家就是不愿意干,在互助组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民公社成立后,老赖所在第三生产队拿他没办法,生产小组长给他派活,他总是找理由躲避。
老赖膝下有一子,村里人叫他小赖。老赖懒,小赖比他爹还懒,十七八岁了,不干活就在村里闲逛。不过这小赖脾气好,一说话就笑,谁说两句也不生气。村里的好心人给他介绍个对象,姑娘住在一个很远的小山沟里,与外界联系很少,自然也不知道未来的婆家是什么样情况。相看那天,没敢在家里,临时找一个亲戚家糊弄。姑娘的娘家人一看就爷俩,三间泥瓦房,收拾得挺干净,像一个过日子人家,姑娘嫁过去估计饿不着。婚事定下来后,老赖以需要人做饭为理由,催促快点结婚。行吧,都十八九岁了,结就结吧。
结婚那天还是出了岔头。姑娘从送嫁的马车上下来,一看不是相看那天的房子啊,怎么变成两间破草房,屋里外头都没个下脚的地方。姑娘的哥哥一看这情景,心想:“妹妹这是找的什么人家,也太穷太破了。不行!这门亲事算了吧,赶紧把妹妹拉回去。”
想到这,姑娘的哥哥说话了:“妹妹上车,咱不嫁了。回去!”
一听这话,老赖毛了,赶紧找人说和,怎么也不能让进家的媳妇走了啊!老赖的亲戚中真有个能说会道的,只一番话就把姑娘的哥哥弄没词儿了。
拜天地吧,老赖可算把儿媳妇娶进了家。别说,头几年,老赖爷俩挺作脸,虽然比不上村里人勤快,可也能坚持去生产队上班。
老赖没文化,有的时候还听不明白话。一天,公社下乡的干部问老赖家里几口人,老赖一听公社干部问话,有点发懵,竟然回答:“爷俩一个媳妇。”公社干部也弄懵了。“怎么爷俩一个媳妇?”旁边的社员听明白了,跟公社干部解释道:“老赖说的是他们爷俩,还有一个媳妇,总共三口人。”从此,老赖的“爷俩一个媳妇”成了村里人的话把,谁一见了老赖就问:“老赖你家里几口人?”老赖气得掉头就走。
好在儿子儿媳妇造人速度挺快,一口气四个孙子落地。变成了7口之家后,加上时间一长,很少有人取笑老赖了。
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很困难,生产队的分值低,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钱,勤快能干的村民起早贪晚上山采猪食菜,养几口猪卖,再养点鸡鸭鹅,卖点鸡鸭鹅蛋,日子还算过得去。老赖爷俩懒,日子过得越发艰难,成了村里的困难户。开始,公社下来照顾困难户的指标,生产队把老赖的名字报上去,可到大队一研究,老赖一家7口人,两个整劳力,给他们照顾,村里人能服气吗?所以,照顾困难户轮不到老赖家。后来,老赖是越来越穷,穷到一家老少三辈人晚上盖一床被子,穷到经常揭不开锅。没办法,大队终于把老赖家算成困难户,每年换季的时候,都能领几个钱。可是,老赖一家人根本不懂得过日子,有了钱就买酒买肉,胡吃海摔,几天就花没了。所以,日子越过越穷。
那年月,粮食普遍不够吃,稍微好点的农户能挺到八九月份,一般农户能凑合到七八月份,土豆和青菜成熟后,搭配着维持到新粮下来。老赖家刚进六月口粮就见了底, 没办法只能到自留地里抠土豆,由于太早,土豆刚结不大就抠出来吃,等别人家起土豆的时候,老赖家的土豆吃光了。
“老赖,明年把你家的早土豆种换我点行不行?”每听到村里人打趣他,老赖不说话,转身就走。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之后,老赖老了,小赖也老了。四个孙子都没有读书,老大老二出去打工,一年拿不回来钱不说,还学得不成样子,老三老四在家闲逛,偶尔做点零工,挣两个钱都吃喝了。
老赖在困顿中闭上了眼睛,小赖没几年也走了,媳妇抛下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不管“走道”了。
老赖的四个孙子都成了光棍,其中有三个因为打架偷窃进过监狱。
老赖和他子孙的故事什么时候都有个好的转机和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