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家庄地区,民间广泛流传着的“燕王扫北”的传说,反映了一段悲壮凄切的历史——明朝初期发生的明王朝朱氏家族争夺皇位的“靖难之变”,由于真定地理位置重要,以真定为中心的滹沱河流域,成为燕军(北军)和朝廷军(南军)争夺的重要战略区域,拉锯战达数年之久。


  祸起萧墙

  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建元洪武,建都应天府(南京)。黄袍刚一加身,就开始谋虑如何加强皇权,永葆朱家王朝传续千秋万代。为此朱元璋采取了两条措施。

  一是实行分封制。

  分封诸王不是朱元璋脑袋一热随意而为,他有深层次的考虑。他从元朝灭亡中悟出了一条“真理”:元朝灭亡的一条重要原因,是主弱臣强,皇帝得不到藩屏之助。因此,要避免元朝悲剧在他的大明王朝重演,就要让众子孙都分担维护朱家皇朝的责任。另外,促使他下决心实行分封制的,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即镇守北部边防的需要。当时,元朝虽亡,但残余势力仍在,退守漠北,还奉守“大元”国号,对中原地区仍存“觊觎之志”。朱元璋人在南京,心念北边。洪武三年(1370年)正月派右丞相徐达帅师北征。虽然出征大获全胜,迫使元朝余部再向北退,但他仍然放心不下,觉着仅靠他本人往来巡狩,或派出征大将仍是不够,需要有强将重兵长期镇守。但是,派谁呢?派才疏识浅的无能之辈,派和没派有何区别?委派元勋重臣坐镇北方,“人心隔肚皮”,他绝对不能放心。于是他决定采用分封诸王的制度。洪武三年四月,朱元璋把他二子到十子封为亲王,十一年(1378年)和二十四年(1391年)又两次分封,这样,除长子朱标被册立为太子外,把他的二十四个儿子和一个从孙分封在全国各军事重地,期望以此“藩屏帝室”。洪武十一年(1378年),秦王就藩西安,晋王就藩太原。十三年以后,随着诸王年龄增长,先后就藩各地。从当时全国形势来看,有权力的诸王镇戍在北方沿长城一线的重镇。如西安的秦王、太原的晋王、大同的代王、宣府的谷王、大宁的宁王等。

  其实,这种分封制是开历史的倒车,和朱元璋力图加强皇权、加强专制统治的目的是南辕北辙,也受到了朝中有识之士的反对。大臣叶伯巨当时就上书指出“裂土分封”,会造成许多国中之国,恐怕数世之后,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割据势力,并以汉初的七国之乱和西晋末年“八王之乱”告诫朱元璋。朱元璋是个崇尚极端专制的帝王,那里能听得进忠言逆耳,把叶伯巨的一片忠心看作是离间他朱家骨肉,大怒,命人立即把叶伯巨抓来,要亲手射杀。叶伯巨抓来,丞相趁朱元璋高兴的时候,奏请,下刑部大狱,死于狱中。

  为了让各位亲王不仅有“藩屏帝室”的责任意识,还要让他们有“藩屏帝室”的实力,而不是徒具虚名。诸王在其封地建立王府,设置官属。诸王有统兵和指挥军事的权力,每王府设亲王护卫指挥使司,有三护卫,护卫甲士少者3000人,多的到1.9万人,遇有突发事件,封地里的卫所镇兵,在接到盖有皇帝御宝文书的同时,还必须有藩王的令旨,才能调动。名义上,亲王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但是在紧急情况下,亲王可调遣王国所在地的镇守兵丁。每有军事行动,诸王都要带领护卫随军出征,那些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帅,虽身为大将军,也要受到这些年轻亲王的节制。于是,一些亲王便实力逐渐雄厚,拥兵自重,最终成为祸起萧墙的主要因素。叶伯巨所预见的分封之祸,哪里等到数世,在朱元璋死后的第二年就应验了。

  第二条措施就是诛杀功臣。

  朱元璋为了子孙能坐稳皇帝的宝座,处心积虑,不惜大肆屠戮为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功臣大将。一大批身经百战、屡立战功的功臣一个个成了他的刀下之鬼,就连屡建大功的他的亲侄朱之正、亲外甥李文忠、开国功臣徐达等都无一幸免,牵连被诛者达六七万人。他原本以为这是为子孙计,防止功臣宿将居功自傲,危及子孙的统治。岂料,他替子孙把“荆棘”上的刺全拔光了,却要了他传位的继任皇帝、其孙建文帝朱允炆的命,只因他杀戮过甚,在燕王起兵反叛时,建文帝竟然找不到可领兵御敌的大将,最后为燕王朱棣所打败,造成骨肉相残,并且开始了又一轮的疯狂杀戮。

  这朱棣是朱元璋的第四子,生于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洪武三年(1370年)刚刚10岁就被封为燕王,洪武十三年(1380年)20岁时,到他的领地北平(今北京)就藩,在明王朝不断征伐元朝残余势力中朱元璋屡次命令燕王帅师出征,又令他节制沿边军马,燕王威名大振,逐渐坐大,成为威震一方的亲王。

  尽管朱元璋用铁腕治国,但是,和所有的封建王朝一样,皇族内部争夺皇位的倾轧争斗,在明王朝建立初期就忽明忽暗地开始上演。朱元璋立长子朱标为太子,引起诸王,特别是秦、晋、燕王的不满。他们不仅和太子发生争斗,而且他们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到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太子朱标死亡,秦、晋、燕王都虎视眈眈地紧盯着皇位。为了打消诸王对皇位的向往,朱元璋接受学士刘三吾的建议,立故太子之子、皇孙朱允炆为皇太孙。洪武二十八年秦王亡故。洪武三十一年晋王也死去。朱棣的两个强有力的对手消失了,他成为诸王中最年长,也最有权势的亲王,野心也日益膨胀。

  相继三个年长的儿子过世,眼见的维护朱家皇朝的支柱只有朱棣了。一方面,朱元璋对他寄予很大希望。在晋王死后一个多月,朱元璋给朱棣下了一道敕谕:“朕的诸子中,只有你最有才智,秦王、晋王已殁,剩下你为长,攘外安内,除了你还有谁?你要统率诸王,相机度势,戍边牧民,以答天心,以副朕意。”另一方面,朱元璋也虑及燕王权势过大,对继任皇帝构成威胁。为此,朱元璋在临死时告诫,“燕王不可不虑”,并下遗诏:诸王都要到自己的封国,奔丧不得至京。王国所在文武吏士,听朝廷节制。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五月,朱元璋去世,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年号“建文”。这时,朱允炆年方22岁,史论他“仁柔少断”,登上皇位后,感到他的那些个叔父们,个个据封国,拥重兵,虎视耽耽地盯着自己屁股下的这把椅子,对自己形成很大威胁,需要寻求一个根除祸患的万全之策。

  恰在此时,户部侍郎卓敬秘密上书,说燕王足智多谋,具有雄才大略,而燕又是形胜之地,兵强马壮,金元都是由此兴起,宜改奉燕王至南昌。万一有变,也好控制。这正合建文帝的心思,经过和尚书齐泰、太常卿黄子澄几个心腹大臣秘密计议,决定削藩。

  头号敌手自然是燕王朱棣。鉴于燕王素有准备,握有重兵,实力强大,一时难以下手,黄子澄建议先剪断燕王的手足,从其他几个亲王开始。

  1398年7月间,封藩开封的周王橚的次子汝南王报告周王图谋不轨,连带着燕王、齐王、湘王。周王是燕王的同母弟,建文帝遂决定先拿他开刀,派曹国公李景隆以备边为名,将兵突至开封,包围了周王宫,擒拿周王,回到南京。建文帝废其封号,贬为庶人,迁徙到云南。

  周王被削藩,燕王挑选骁勇之士,在府邸加紧练兵,收罗异人术士,赶制军器。十二月间,建文帝派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布政使,指挥签事谢贵、张信掌北平都指挥使司,他们同时领有秘密使命,观察监视燕王的行动。

  建文元年(1399年),燕王反叛情状越益显露。建文帝闻报,和齐泰、黄子澄谋划,决定以戍边为名,派兵3万驻守开平,并将北平护卫精锐悉数征调出塞,削弱燕王实力。

  四月,代王桂、齐王搏被废为庶人,湘王柏听到消息,在王府自焚。六月,眠王椎亦被废为庶人。

  燕王闻讯,佯装疯癫,称病在家。六月,燕山护卫百户倪谅密报,燕王府旗校于谅、周铎等图谋不轨,建文帝便下诏切责燕王,并将于谅、周铎逮捕处死。燕王佯称狂癫加重,呼叫奔走于街市,抢夺酒食,胡言乱语,甚至卧在土中竟日不起。张昺、谢贵前往探视,时值盛夏,燕王围拥火炉仍然浑身发抖,呼喊寒冷。燕王府长史葛诚密告二位,燕王是在装病,将有变故。张昺、谢贵马上密报建文帝。皇帝下令捕捉朱棣。

  接到朝廷的命令,七月,张昺、谢贵调动部署在城七卫的军队和屯田军士为燕王城九门防守,又约燕王府长史葛诚等为内应,准备对朱棣下手。

  而朱棣一面装病,一面加紧加紧起事策划,要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做好准备。这时,张昺的库史李友直和朱棣的旧部将官军的计划密告朱棣。朱棣急忙做好应对部署。先令亲信护卫指挥张玉、朱能等率勇士800人潜入府中守卫。又设计,于七月四日在端礼门埋伏甲士,伪装捕捉官校置于廷中,把张、谢诱入捕杀,葛诚等也被灭族。北平守军群龙无首,朱棣命张玉等率兵乘夜攻夺九门,占领了城中各要点,迅速控制了北平。

  朱棣正式起兵,以诛齐泰、黄子澄为名,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号称“靖难”之师,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夺位之战,史称“靖难之役”。


  南师北军战真定

  “靖难之役”发起于北平,结束于金陵,战场地域广阔,北达燕北,南抵长江,尤其在河北北部、中部,山东东部、江苏北部、安徽东部等地,都是重要战场,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尤以滹沱河流域,由于地理位置重要,成为燕军(北军)和朝廷军(南军)争夺的重要战略区域,拉锯战达数年之久。而仅在真定发生的重大战役,就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战争开始之初。

  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二十四日,建文帝祭告天地宗庙,宣布削去朱棣王位,明令讨伐。以长兴侯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都督宁忠等为左右副将军,率师讨伐。大军号称百万,数路并进,直逼北平。同时在真定设平燕布政司,以刑部尚书暴昭掌之。

  八月十二日大将军耿炳文率兵30万至真定,同时布军于河间、鄚州(今任丘市鄚州镇)、雄县。燕王亲自挂帅,率师至涿州。当时,燕王军队只有数万,双方兵力悬殊。部将张玉对朱棣说,驻扎在鄚州和雄县的指挥官潘忠、杨松有勇无谋,但扼守我们南出的道路,可突袭破之。朱棣熟悉河北一带地形,就命张玉带亲兵先抵达涿州南楼桑。时值中秋夜,南军正大举宴会,疏于设防,北军乘夜色渡过白沟河(今雄县西北),包围雄县,“缘城而上”,于十七日攻克,全歼南军9000人。鄚州南军急忙出援,行至月样桥,预先埋伏在桥下的北军突然冲出,占据月样桥,切断南军退路,双方混战,潘忠被俘,南军将士多溺死,北军随即占据鄚州城,乘胜直趋真定。

  北军占据鄚州后,张玉率轻骑侦查耿炳文军的虚实,回报朱棣,说南军军纪涣散,士气不振,宜急速攻之。朱棣就引军,由无极向西而进。

  耿炳文的部队号称30万,此时,实际到达战场的只有13万,依滹沱河南北各驻扎一半。此时,部将张保临阵投降了朱棣,朱棣完全掌握了南军的虚实。朱棣顾虑和耿炳文在滹沱河北作战时,河南的南军趁机来夹攻。于是故意放归张保,让其散布北军马上就到,诱使耿炳文将河南的部队移至河北。耿炳文闻报,果然于二十五日将河南之部北跨滹沱河,合兵一处,全力迎战北军。正在调动之际,朱棣率精骑数千,绕过城西南,利用南军大规模拥挤渡河的时机,突然发起攻击。耿炳文急促出城迎战,遭到北军南北夹攻,南军阵脚大乱,溃不成列,副将军李坚、宁忠等都作了俘虏。耿炳文率残部退回真定城,检点士卒,尚余10万人,于是坚守不出。北军攻城3日不下,朱棣知道耿炳文是员老将,难以攻克,暂且还归北平。

  第二次真定之战发生在建文三年(1401年)三月。

  耿炳文在真定大败后,被建文帝诏回南京,另派李景隆取而代之。

  建文二年(1400年)四月,李景隆带兵号称60万,由德州(今山东德州市)进兵真定,以图取燕。李景隆是开国元勋李文忠之子,膏粱子弟,根本没有实战经验。朱棣出兵永平,诱李景隆攻北平,而以世子留守北平,戒其坚守勿战。李景隆攻北平不克,背后又有朱棣回军杀来,一战而败,退走德州。建文二年(1400年)夏,双方再战于白沟河。白沟河流经华北平原,在保定与涿州之间。李景隆合兵六十万列阵以待。第一天战斗十分激烈,直至深夜双方才各自收军。这一仗燕军损失很大,朱棣在深夜混乱中竟迷失了方向,下马辨别水流才找到归途。第二天再战,南军气势更盛。朱棣坐骑三次被创,弓矢皆尽,剑锋折缺,马又却步不前,几乎被南军射及。双方激战过午,忽然一阵大风,将南军大将旗折断,军阵为之震动。朱棣带劲骑绕到敌后袭击,反败为胜,官军大溃,被斩首及溺死者十余万,横尸百余里。李景隆单骑走德州。燕军又破德州,围济南。山东参政铁铱坚守济南,三月不克,朱棣暂时退师。

  九月,建文帝又选盛庸为帅进驻德州,与定州(今定州市)、沧州互为犄角之势,从三面围困北平。朱棣佯攻辽东,实际上集中兵力,突然南下,攻陷南军防御最薄弱的沧州,后又攻掠临清、大名,直趋山东济宁,十二月二十五日在东昌被南军大败,于次年正月撤回北平。

  北军经短暂休整,于二月十六日,朱棣率师由保定而西南,在滹沱河下游一带与南军几番激战,互有胜负。

  闰三月,两军会于藁城。

  先是,在盛庸与朱棣在武邑夹河一带激战时,真定守军南将都督平安、吴杰自真定引军增援盛庸,据战场80里地,听到盛庸败退德州,遂回师真定。朱棣决定将真定南军调出城聚歼。朱棣让军士假作外出筹粮,然后又让士卒伪装成难民奔入真定城,报告说,北军缺粮,士卒四散各地收粮。平安果然中计,率师出城,至滹沱河南,距北军70里处,准备袭击北军。朱棣见南军中计,趁着薄暮,渡过滹沱河西行,约20里,和吴杰相遇于藁城。

  两军对峙,朱棣怕南军逃遁,亲率数十骑逼近敌营而宿,以牵制南军。第二天,吴杰、平安率南军列方阵于西南,朱棣以一部兵力攻其三面,自己带精骑数百,从东北隅呼啸着杀过来。平安指挥军士,搭建高达数丈的木楼,登楼指挥,强弩齐发,矢如雨下,北军纷纷倒下,死者甚众。朱棣以精骑奋力冲击。战斗正酣,突然狂风大作,拔木倾屋,声大如雷。北军乘势发起攻击,南军大败,被斩首6万余,数名大将被生擒。

  藁城之役,北军大捷,乘胜略顺德(今邢台市)、广平、大名等府,河北郡县多望风降燕。

  真定之役,朱棣扫平河北,挥师南进,建文四年(1402年)六月进入南京。建文帝朱允炆下落不明。朱棣登帝位。这就是史上所谓的“靖难之役”。在北方称“燕王扫碑”,民间亦称“燕王扫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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