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在午休,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意中惊醒。原来是远在珠海的老战友王国华打过来的电话,我揉了揉眼睛,匆忙打开了视频,一个老帅哥在荧屏里出现。他还是那么精神,声音柔和地和我说起话来,那个亲切啊,仿若就在军营一样。哎,你好吗?你写的团长、参谋长,我都看过了,真来劲,他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叮嘱我说,你有写作功底,那就多写写咱们军人,歌颂战友谊兄弟情。好主意!我对老战友们的思念,被他这一点拨,立马有灵犀涌来,战友们的画面,呼之欲出。蓦然间,一位可亲的战友笑吟吟地站在我的面前。按照老战友的要求,我要写成精彩的“军旅系列”,让每一个战友从中都可以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王国华,承德平泉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如果不打听,不知是哪儿的人,他一九七七年入伍,他在我跟前算是“新兵蛋子”。我们朝夕相伴,可谓亲如兄弟。

当过兵的人都熟悉这首《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国华唱这歌最来劲,见面的时候,那些流行歌曲都好像过时了,唱起这首歌,永远都有新鲜感。我亲爱的战友!一日战友我们终身是兄弟。自从与王国华转业分别,我们一直没断过联系,我有新房了会电话告诉他一声,我家里按上电话了也会通知他一下。总之,幸福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必须分享,国华也说,几天不通话,就像“隔了三秋”,再说话就好像生分了很多。

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初,我们家里能安装一部固定电话就算很奢侈了。虽然不是经常联系,但也知道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慢慢地后来有了BB机,紧接着就出现了手机,这两种“高级设备”我基本都是很跟潮流的。很多时候买这些设备,完全是为了通信联络方便。

说起战友,当过兵的人有一种难以忘怀的情感,他会让我们想起那段难忘的军旅生涯,每次通话都会难掩那久违了的激动……我俩说话一直很随便,无拘无束。在部队就喜欢见面开玩笑,专业以后,有机会通话就老病重犯,有一次通话时长40分钟,其实就一直是在开玩笑,回忆部队时候的精彩细节,竟然忘记了时间是需要花钱的。国华,是一位英俊帅气,腼腆内敛,稳重儒雅的小伙儿,我俩作伴整整三年的时间。

那是一九八六年,我调回了高炮团,在司令部任副营职参谋,当时国华在政治处帮忙。

国华的专业是通信机务,维修技术相当了得,对高炮团的通信装备了如指掌,像通信电台、阵地通话器、有线总机等他都十分熟悉。我向团首长提出,调国华回司令部协助我的工作,得到了首长批准。

在司令部,我负责通信指挥,他负责业务维修,同时协助我的其他工作,实话讲我比他“官”大,算他的领导。可我在他的面前只是同事,没有官兵之分,我们的友谊很深,开玩笑说,穿一条腿的裤子,钻一个被窝睡觉。战友之间相互理解,相互关照加深了我们的情感。对国华,我的内心一直有一种亏欠,我认为由于我回高炮团耽误了他的进步。我占了通信参谋这个位置,他就受限了,就被压制了,所以我处处为他着想,甚至有时候还要看看他的脸色行事。

多年后谈起此事,国华哈哈一笑说道,没有啊,你当时副营,我还是技术级副连,不存在耽误不耽误的问题。有一次,国华无意中说道,感谢我把他要回了司令部,感谢赵兔环参谋长让他回去,不然也没有他以后的发展空间。正是这种相互的理解才让我们一直有很深的情感。在机会面前,能够谦让,就是暖心纠葛,也要理解对方,这就是战友情。因为这些,与过命相比,已经是太轻了。这是我们可以理解彼此的理由,尽管我们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残酷考验,但我们随时可以奔赴战场,已经具有了军人可以在战火里死亡的精神,不在乎那些声名利益了。

在部队家属院,国华家属虽然没随军,但是有空房子,也搬来部队同住,我们两家前后排。工作上我俩在一个办公室,生活上,孩子家属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家庭,和和美美。

国华内向,不善言语,但对工作非常认真,我安排的工作从不讲条件,想尽办法去做好。那年,我调高炮团不久,换团总机,我俩一宿没睡,都是国华当师傅,我做帮手,国华他业务熟练,技术求精。

生活上,国华算得上一个“酒包”,没事爱喝两口。晚上出来遛弯,远远的就看见他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走近会有一股浓浓的酒味儿,说话满嘴冒着酒气。

都说男人长得帅是一种自豪。国华很帅,我也有些不服气他,不管是在营房还是外出打靶演习,有机会我们俩就爱走到一起照张相。八八年部队授衔,我俩都是上尉军衔。授衔仪式一结束,我俩就迫不及待的跑去街上的照相馆,穿着崭新的新军服照了一张合影。当照片取出后,我俩相互贬低,都说自己帅,然后哈哈大笑一番。每每想起了以往,哪种甜蜜心头荡漾,当我再捧起照片来看,鲜活的我们就在眼前晃动,那久违的气息跟着今日的春在飘洒,国华说话幽默,经常文绉绉的像个学者儒雅一番。每当自己表演完,脸上会飞起红云。他别具一格的表演,常常是:正话反说,好话赖说,真话假说。内向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幽默的心,让你不禁开怀,还暗暗在心里赞叹他的聪慧和睿智。

幸福的拥有,我们的友谊更酣醉了。和王国华三年的友谊却成了我一生最美的回忆。一九八九年我转业。那时和他分别,心里真有些不舍。李白送汪伦那首诗,正好用在了我身,好贴切、又好完美。“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一九八九年我转业的时候,临别,把我住的房子钥匙偷偷的交给了王国华,手没有快速收回,使劲按了按钥匙,眼睛是一眨不眨盯看着他。多想把我的心此时捧出给他瞧瞧,王国华满眼凄楚用力攥紧我的手,久久不放,电波相传,一个声音彼此心中鸣响……

部队家属院的住房,一排四家,两头冷中间暖,住中间冬天会舒适一些。后来国华告诉我,后勤臧助理不乐意了,他心思早窥好你的住房,就等着你搬走。房子是部队营房部门分配,不能私自入住。不过还好,我也来了个先斩后奏,他搬进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在我们那个时代,想提干是我们这些农村兵的共同想法,可在当时,这种话是不敢说的,光怕落个动机不纯,只是埋头苦干。我们通信兵又是部队里的“少数民族”,提干位置少,老兵多,技术性强。原来我在师直属通信营,我们修理所所长是五九年兵,其兵龄和我岁数相当,当了八九年兵的战士还大有人在,提干比登天还难。正巧赶上部队改革提干制度,不能直接从战士中直接提拔。那时候军队院校还很少,部队补充干部要进行考试。由于我在师通信站的出色表现,通信科让我参加考试,我在参加考试的几个战士中考了个第一,才算如愿当了军官。巧合的是国华也是这一批,不知道他考的什么专业,一张命令上有我俩的名字,只是当时并不认识他。

想起以往,有句诗儿最入我怀:“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回首提干的岁月,一路走来风雨兼程。个中滋味,冷暖自知。在提干的路上,我和国华就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虽摇摇晃晃但没有随波逐流,路途漫漫但最后还是抓住了一次提干机会,圆了军官梦。那些年,我们师通信修理所我是唯一一个提干的,我和国华命运却又如此的相似。


总有一段情,会惊艳时光,也会给我一个美丽的人生归宿;总有一个人,会温暖流年,相知,是岁月里最美的芬芳。国华转业后去了珠海的海关,脱下了军装,穿上了警服,成了一名缉私警察。九七年,我和一位衡水的领导带着各县市的企业家去海南开会,散会后,我毅然买了张珠海的飞机票去探望他。

和国华十几年不见了,思念之情难以言表。见面的那一刻,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还有那不肯放开的拥抱。嘘寒问暖,共诉思念之情。那时国华已经新分了房子,国华也是人生得意,见到了国华夫人和他帅气的儿子,感觉战友的路走得顺当,心中的歉意就少了很多。一个善良的战友,本就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国华说,就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我们比同类人已经很幸运了,牢骚都变成了幽默,国华终于说出他的幽默是怎么来的了。用感恩的心去面对获得,用快乐的情绪获得幽默的种子,这就是国华的为人。

二零一六年,我又专程去了一次珠海,国华骑着自行车,剃了个秃葫芦头,穿着随意的体恤和短裤,笑呵呵地在高铁站口迎接我。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剃秃了?他说,南方热,秃子好打理。国华脸颊上有了皱纹,过去潇洒青春的脸颊也有了些许沧桑。是啊,岁月不饶人,毕竟也要进入甲子的岁数了。那时还恶作剧,说笑彼此谁年轻谁严峻,现在,唯有一种心愿,希望他不要老去。

国华与我同岁,生日比我大一个月,一直以来他夫人叫我哥,这次去看他,我成了弟弟,我欣喜着应着。其实,是兄弟,已经不在乎年龄大小了,转业这些年,还不生分,那就是值得兄弟相称了。国华把我安排在海关招待所,正巧高炮团老战友彭舟在珠海过冬,三个老战友畅谈畅饮,共叙战友之情。真的,唯恐那夜太短,我们谈到下半夜三四点钟,好像这样对不起夜晚,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前两年,一位战友袁占芳的孩子结婚,国华又来到部队驻地徐水,在保定下车的时候,我开车专程去接他,一起去徐水。说实在的,一路上,我们的嘴就没有闲着,真希望这条路再长点,让我们说个够。

光阴荏苒,弹指挥间。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如今都已是须发斑白的花甲老人了,多年不见的老战友相聚,共同回忆那刻骨铭心的难忘岁月,这已经是我们的福分。现代通信工具让人们远在千里就能面对面交谈,那些流逝的岁月在视频里让我们回忆。感恩当代,曾经的战友并不因分别而陌生。一个个军营里难忘的日子,一个个熟悉的战友身影,一张张可爱的青春脸庞,仿佛又回到我们战友时的年代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年代,每当这一幕幕往事冲开记忆的闸门向潮水般流泻时,我的心澎湃,我又成了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而不是今日里的夕阳。

回忆是美好的,回忆可以让时光倒流,可以让我们重回到芳华岁月,美丽的兵营时代。友谊是因长期在一起而结下,情感是因我兄弟中间互相帮助而彼此珍惜。国华,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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