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的窘与乐之七 临时收养
这天早餐后，老冯准备出门去蹓蹓，门一开，看到一只成年兔子那么大、毛茸茸的白色小狗迅捷站起来，短尾巴不停地摇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讨好又似哀怜地注视着老冯。谁家走失的小狗？老冯不在意地看了看它，径自往楼下走去。小狗蹦跳地追着老冯的脚，从三楼追至一楼。再走远，老冯回头，小狗已消失了。
约摸蹓达了个把小时，老冯回家时，那小狗摇着尾巴喜盈盈地在三楼楼梯口迎着他呢。老冯站下，朝往上的楼梯看看，又朝向下的楼梯口看看，心里捉摸，也没见这楼道有人养狗啊。待老冯开了门，在他脚下蹦跶的小狗倒先自闯进屋里，回过身来象主人一样欢跳着迎着他，一副讨喜的模样。
老冯犹豫了一下，刚关上门，老太婆在一旁惊异地看看小狗，又看看老冯：“你怎么弄了条狗来了？”老冯说，“它就蹲在门口，我一开门它就进来了。”他本来想说“它窜进来的”，他刻意避开这个“蹿”字，感觉这“蹿”字有明显讨厌的意思，小狗那模样，他一点也不讨厌。
“赶快送走！”老太婆下了逐“客”令。
往哪儿送？老冯心里嘀咕：这不是让我将它弃之门外嘛？这于心何忍那！他寻思了一下，到书房在一张白纸上用毛笔写下“一走失小狗在本单元301临时收养，请失主认领”，然后用单面胶张贴在了一楼醒目处。
那毛茸茸地身子、乌溜溜的眼睛，那蹦蹦跳跳、活活泼泼的样子多可爱啊！它什么时候就趴在这儿了？一定饿了吧？老冯回到屋里，赶紧拉开冰箱，端出半碗剩肉，拌点米饭，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去喂它。
“你干嘛？不送走还想养它？”老太婆紧追在身后问。
“要送你送。我已贴了告示，主人很快来认领也说不定。”老冯抚摸着正在果腹的小狗，怜悯地说道，“你看它多饿啊！”
老太婆看着来气，说：“你知道流浪狗身上有没有寄生虫和病菌？”
“知道，带它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老冯说。
“你还真收养它啊——？”老太婆拉高了语调，有点着急甚至愤怒了。
老冯依然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怎么办？到楼下摆个摊，问谁丢的这只狗还是谁要收养这只狗？要不就扔得远远的让它饿死？”老冯抱定老太婆没这么狠心。
说起来，老冯也有过一天养狗的历史。那是他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去乡下拜年，亲戚家的狗正好产下几只小狗，他觉着毛茸茸的招人喜欢，就抱回来一只。无奈当时家境不宽裕，供应的粮食不够吃，还得买黑市粮，父亲坚决不同意养，加上居住的大院里十多户人家也都反对，第二天只好噙泪把那只小狗关在后门外。老冯至今依然记得当时那只小狗在门外用爪子抓门和嘴里发出的凄厉的泣叫声。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此刻的老冯，岂能故“技”重演？岂能再听得那哀怨的凄叫声？
老冯找了个大小适宜的纸箱，铺了一层厚厚的报纸，做了个简易的狗窝，看小狗吃得差不多了，便把它关进去，对它说道：“就安心在这等你主人来领你吧。”
一天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第二天，老冯寻思要作两手打算。早餐后，他抱着它先去了宠物医院，检查完又去宠物店给它洗澡，买了狗粮。最让老冯费心的是小狗大小便的训练。开头的几天，小狗经常把大小便拉在客厅里和阳台上，老冯虽仔细清理，家里依然不时传过些许臭味，引来老太婆不少抱怨。老冯又是上网查询，又是请教别人，整天与它形影不离，一会儿呵斥、一会儿表扬，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兴奋，几天过去，“兔子”居然学会定点大小便了。在调教时，老冯一直叫它“兔子”。
“兔子”和老冯可亲热了。看电视时，“兔子”一动不动地趴在老冯的脚边，寸步不离；吃饭时，“兔子”不时地用前腿拍打老冯的裤腿，讨要饭吃；老冯每次从外面回来，“兔子”总是蹦跳着在门后欢迎……只是，“兔子”几次尝试着与老太婆亲热，都遭遇了冷淡甚至被呵斥，因而它每次见到老太婆似乎都刻意地敬而远之、避而远之。
十多天过去了，“兔子”始终没人来认领。
这一天，在南京工作的女婿要出差，外孙指名要外公去陪他几天。
“你把它带去吧！”老太婆语带挖苦地说道。
“那不行，它刚习惯下来，带到那儿，拉屎撒尿又要乱套。”
“你不在家，我就把它送人了。”老太婆说。
老冯瞥了老太婆一眼，心说你说的是真是假？他去南京前买了个新狗窝，给“兔子”备足食物，腆着脸提醒老太婆：你若不送人就打理两天。
在南京，外孙知道了“兔子”的故事，晚上跟外婆视频时嚷着要看“兔子”，外婆说：“已经送人了。”搞得外孙也泄了气。
三天后，女婿出差回来了，老冯匆匆地开车赶回了家。
“兔子”依然在门后欢迎他。他弯腰把它抱起走进阳台，见狗窝里清清爽爽，垫底的报纸上还铺上了婴儿尿不湿。放下“兔子”，它一下就窜到厨房，对着老太婆摇尾巴去了。
晚上看电视时，它趴在老太婆的脚下，“过来！”老冯命令道。
“兔子”到老冯面前摇了摇尾巴又趴过去了。
“欺软怕硬！狗性与人性原来如此相似！”老冯想。
晚上上床后，老太婆问：“你什么时候去派出所？”
“去派出所干嘛？”
“现在养狗不都要登记备案嘛。”
老冯惊中带喜，大声回道:“不，我明天就要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