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植树节到了。我站在窗前,视线穿越两片宽阔的松林和一条城市文化路,目光聚焦在前方500米处的海滨,湛蓝的大海,细软的沙滩,被一片片松林掩映,令人心旷神怡。墨绿色的林海,它给人们绿茵,它给人们氧吧,它阻挡了海岸狂沙。时光流逝20多年,滚滚松涛似乎还在述说着那段难忘的故事,一直在我心中缠绕,它永远也走不出我的记忆。

那是我在威海高技术开发区新闻中心工作采访时,采访到生聚在这块土地土地上的毕家疃村19位平均年令近70岁的共产党员和离职村干部义务植树20年的动人事迹。他们镢头抡了20个春秋,义务造林4000亩,植树300万株,在威海1000公里沿海防护林建设的长卷上,描绘了最为绚丽的画卷。这里传颂着19棵“不老松”、20载“桑梓情”那可歌可泣感人的故事。他们为祖国东海岸边发生的历史变迁,为在这里创建的威海火炬高技术产业开发区做出了不平凡的贡献。

历史将会把他们铭记。1615556978109451.jpg

   威海高新区海滨万亩松林一角。


 、 昔日“西沙王”  

胶东半岛最东端,威海市西北部长达数10里的海滩、荒漠,过去,当地群众称之为"西沙王"。因为, 它曾是一块累积着人类遭受不幸与灾难的土地……

自古以来,泱泱西海口黄沙漫漫,悬崖峭壁之间怪石磷峋,造物主在这里遗弃的滚滾乱石与黄沙,成了这里的主宰,是"飞沙走石西沙口,千里飞禽不敢走"的旷古荒原。

希望的诱惑.有人在这里播下过种子,幻想一季丰收的庄稼,可是,一场风暴过后,就被埋在一丈多深的沙层之下;也曾有渔民在这海口捕鱼,选择沟坎之中盖起毛草窝栅,可是,一阵海啸泽流的吞蚀,茅屋就荡然无存了。

在此居住的毕家疃村民直接受其风沙海啸的侵袭。当风暴黄沙铺天盖地冲进村里时,房屋被埋掉半截.屋顶被掀去盖子,海潮摸进村里时,又淹了低矮处住房, 每年侵蚀农田达3000亩,百姓赖以生存的农业气若游丝. 常常颗粒不收。一些人家含泪告别只能生育,不能养育的海岸土地流落他乡,成为环境难民。

五十年代,毕家疃村来了位果树专家刘福义,立志要在这里载种葡萄。“刘福义来出主意,葡萄栽在沙王里, 说是三年吃葡萄,苗儿却被埋沙里。”伴着西海岸风吹沙滚的肆虐声,刘福义当年的梦想也成了历史的遗憾。

 

二 、 趁我们还有把子力气,把山滩治好,为后人留下青山绿水,为社会做赏献。

1978年,随着全国治理环境、绿化祖国的春天真正到来。威海市西海岸的这个小村落中——毕家疃村人, 开始治理这块伤痕累累、劣迹斑斑的土地。一场伟大的壮举,在具有光荣传统的甲午故地拉开序幕。

那一年春节刚过,就在毕家疃村简陋的村委会小屋里,新上任不久的党支部书记毕连政、村长胡吉平与部分党员、村干部围坐在炉火旁,讨论如何改造、绿化"西沙王"、"麻子山" ,改善生态平衡,改造家乡面貌的计划。决定由村长胡吉平亲自主抓,成立一支林业队。由这支队伍担负起营造保持水土,调节气候,改善环境为主的生态效益功能体系, 建设防风、固沙、沿诲防护林带的绿色工程。

然而,在一片从来不长绿色的沙滩上植树,在一座座沟壑纵橫、毛石累累的秃山上造林,谈何容易。一年年过去,荒山秃岭上的树苗栽了一荏又一茬,风沙吹倒埋没了一批又一批。这支战风沙、治山治滩队伍中的许多人也望山兴叹相继退出,另寻他业。

1984年,老村长胡吉平由于年龄原因,从领导岗位退下来,没有了工作托累,倒使胡吉平心中不安起来。

一个飘着雪花的夜晚,胡吉平从家中出来,边走边琢磨退职后做点什么,走着走着已来到了后山,抬头看时,见前面有个人影。他走近前,原来是从前老支书毕吉从。老哥俩儿会心地笑了。他们睡不着啊!"我们虽然退出村里的工作,但我们还有把子力气,还都是党员,应该抓紧为党、为群众做点工作"。"眼下,治理荒山、风沙的任务还没见模样,我们能呆得踏实吗?何不继续大干一场?"。

老哥俩的意见得到时任村党支部书记毕连政的支持,决定把原来未走的林业队成员重新组织起来,把西沙口、麻子山这两块硬骨头啃下来,让它披上绿装。

当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后,才发现19人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弱病残,除最年轻的为植树队开拖拉机运苖木的队员,最老的已近七旬。然而,他们都是从前的村干部,有老党员、老模范、还有几位是从抗日烽火中冲过来的老八路。队伍可谓整齐,一色村中老干部,一色上了年纪的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浓重的失落感象麻子山的云雾笼罩在心头。有人嘣出一句:年轻人都治不了西海口,我们这些老头能治得了?绿化成功那一天,我的骨头渣子都说不准在哪呢!

老人说的句句是实话。对这些走到人生后半截的人,有什么理由去苛求!从前的老支书毕吉从非常动情的一席话得这帮哥们心里热哄哄的:"当年我们闹革命,打日本鬼子,图的啥?就是解放人民,在我身边那些死去的战友,连社会主义的边都没看见。如今我们发挥余热,为乡亲、为子孙造福、为社会做点贡献,总比在家呆着着强。"年齡靠前的老八路毕可平也说话了:“不能只为自己活,只为享受活着,趁着我们还能干,就接着干吧。”老村长胡吉平接过话茬说:"咱现在吃的苹果是从前人栽的树上摘下来的,咱过的太平日子是前人用生命换来的。我们能给后人留下点啥?什么也不用说了,一句话,就是干!"正是这些朴朴实实的话语,正是一个个共产党员的初心,让他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路,一走就是20年。

那一年,正当春寒料峭之时,这群老人队伍便齐刷刷地来到西海口。站在荒坡上,望着脚下的黄沙侵伴的土地,老人们感慨万分。也许不远的将来,我们瘦骨嶙峋的双手就会改变它,到那吋,山上绿树茵茵,山腰果树成林,山下田畦片片,海滩林带如网。想到这,老人们心中荡起了春风,脸上的皱纹舒展了。

                                 

三 、 春夏秋冬.暑往寒来,老人们年复一年沿着这一条条曲曲折折的小路,或者根本不是路,重复着单调的“仪式,履行着神圣的职资,背负着自己放在肩上的使命。

老人义务植树队在村党支部的指导下.重新修订了绿化山滩的计划,决定先从治沙开始。

茫茫沙海之上,这群老人风里来,雨里去,锲而不舍奋战在那播撒绿色的漫漫之路。

海边的风沙似刀,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风吹沙滚让人睁不开眼,而他们每天都在沙窝子里滚。老队员们用绳子扎紧裤脚,头上缠着毛巾,只给眼睛留出一条缝。多年飘荡的沙层跟房子的髙度一般厚,老人们要从几里外地方运来黄土,填在沙坑中,每栽一棵树就需要一推车的土。 一个春天过去,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运了多少方土。

一个坑,一车土,一个坑,一点绿。辛勤的劳作, 使黄色沙丘有了绿色生命,老人们心中无比欣慰。正当他们干得起劲之时,一场台风之后,海滩上绿色生命不见了, 3万株树苗全被埋在沙海之中。老人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彻夜难眠,急得两眼"冒金星"。第二天东方刚出鱼肚白,用不着招呼,它们就一个不少地出现在西海口,每人一把铁掀,凭着多年摔打出来的那股力气, 苦战三天,硬是把树苗一棵棵从泥沙中枢出来。晚上回到家,个个口干舌燥、满身的泥沙,骨头象散了架,连爬上炕的力气都没有了。老伴们都说,这些老头子侍侯树比侍侯儿孙还用心,一不拿钱,二不记功,图个啥?

为保证树木成活率,他们不仅在春季植树,雨季更是他们植树的大好季节。老人们天天不忘一件事,就是听广播、看电视,那是为了知道天气情况,时刻做好上山植树的准备。当知道哪天下雨,他们就提前上山,先挖好鱼鳞坑,再挖一坑作为蓄水池,保持水分供给幼树。

从春到夏,几乎每个下雨天,都能在山上看到老人队植树的身影,谁也不可以占用他们下雨天的时间。每当大雨降临,队员们不是往家里跑,而是穿着雨衣往山上奔。长期以往,人们形成一个自然规律,雨天找他们要到山上去。老人队员每人都有两件长备不懈的"武器" ——镢头和铁锨,还有两件“工作服”——雨衣和蓑衣。

一天,他们从早到下午已栽了两千多棵树,累得筋疲力尽。

二天,还有500棵树苗没栽完就下起了大雨。是回去还是继续干?为了赶进度,他们预着风雨继续干下去。无情的风雨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人人浑身上下成了泥与水的"混合体",他们全然不顾,不停地刨坑、掘土,搏斗了三个小时直到完成任务才安心地下了山。

麻子山上,土层脊薄,乱石中,一镢下去只能捣出一个印印,要抠掘70公分见方的树坑十分困难。老人们手震裂了,血顺着镢把往下淌,钻心疼痛,顺手抹一把土,糊上胶布继续干。鞋子被扎破,随手搂起一把草,挷起鞋子继续干,遇上干旱年,雨水少,他们不靠天,不等雨,从山下的沟坎水坑中提,无水源的地方,就用拖拉机从村里拉水。沟深坡陡,他们攀着树枝、野草往上爬,摔倒了,爬起来再上……

这群老人,有山一般的意志。

身体一天比一天瘦,脸上被岁月啄蚀得一层层起皮。裸露的山体、沙丘一天天缩小,绿野一片片扩大。

1986年7月,连下三天暴雨,洪水象猛兽似的从山上扑下来,顷刻间,山上成片榆树东倒西歪,有的连根冲走,乱七八糟地卧在崖坡和海难,几百亩榆树几乎全军覆没。一时间,村里各样评说如风裹黄沙佛佛扬扬。

"这里能栽树,老祖宗早就栽了"。

一时间,老人队员心如刀绞,如噎在喉,心在滴血。

沉默  

抉择……

随后,那梦牵魂萦的山坡上,仍然攒动着那一个个蹒跚的步履,甩动着那一双双不太灵活的膀子。

干在最前面的是队长胡吉平,跟其身后的还是朝夕相伴的老哥们儿。

再身后,是村支书毕连政领着众乡亲上来了…… 他们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并从巿林业局请来老林业王世达,战邦慈给他们当参谋,帮助作规划,搞设计。订阅造林讲义、林业科技等书刊,学习研究。在科技人员指导下,他们把不耐成活的榆树,改栽了松树,成活率大大提高。

为了节省购苗资金,植树队从村里拨来I00多亩地进行育苗。从苗地的选择、营养土的配置、播种育肥、出苗后的管理到病虫害的防治,掌握生长规律和特性,倾注了他们的全部心血,象护理婴儿一样按时给苗子施肥、浇水、剪枝、测温,苗木成活率达90%以上。他们用新的育苗法,先后培育出1000多万株松苗,不仅保证了自己育林的苗木,而且解决了全市调集树苗的需要,并把收入的钱又用在造林上。

松林一片片成长起来,虫害也随之出现。危害极大的力松毛虫,松干蚧壳虫,美国白蛾等,冬天钻到土层下,当温度适宜纷纷钻出来。

猖獗疯狂的害虫,有的一夜之间把整棵松叶全部吃光。见此情景,老人们的心情不亚于见到自己的孩子被坏人伤害一样难受。他们背起老式的喷雾器,在山坡、在海滩展开了一场灭虫大战。一时间一片片松林网带中卷起—股股白色浪涌,虫害得到了有效抑制。

喷洒农药并不能一劳永逸,他们不顾盛夏的高温, 一遍又一遍上山巡査。经过反复观察,发现虫子夜间活动频繁,根据这一线索,用上了 "照蛾"防治法。拖拉机开上了山,拉线安灯,多处安装照明灯泡, 灯下燃火引虫自焚。经过进一步观察研究,掌握了害虫蛾子夜间投灯时间也有明显的规侓性,雌蛾投灯时间,集中在上半夜,雄蛾下半夜活动频繁。掌握了两次诱蛾时间,轮留守候在山上,日夜奋战,集中时间灭虫,很快收到明显效果。

睿智的老人们还从林业部门得知用毒绳毒笔灭虫法,简便宜行。只在树干的上下两处用毒笔划线,绑上毒绳,虫子经过此时中毒身亡。这两划两绑看似简单,可是百万株树木谁能说清耗费老人们多少心血和时日啊! 队长胡吉平,在参加市林业局林业工作会议时,看录象片,知道"美国白蛾"对森林的危害极大,引起大家的忧虑,为此,他们日夜提防,每年都组织五次以上的普査,加强防治措施,使“美国白蛾”这一危险天敌没有蔓延起来。

创业难,守业更难。望着多年心血浇灌的松林,老人们更为忧虑的是它的安全。护林往往比造林更为重要。护林摆到了老人们的日程上。

随着西海岸环境的改善,海岸林带吸引了众多的旅游者。赶海观潮的游客、进林读书的学生、进山搂草的群众,诸多因素成为火灾的隐患,老人们自然而然担负护林员的责任。他们在林区设立宣传牌,路口安装护林防火布告,宣传保护林木,造福桑梓,造福子孙的道理。用不着挂在墙壁上,刻在全体老人心中的还有一条严格的护林责任制度。在老年义务植树队员间从未间断地传递着一张36开见方的黄色牛皮纸,上面写着护林员的名字,写着火警电话、村委电话和队长胡吉平家电话号码,这张牛皮纸在护林队员中一班班传下去,方圆几平方公里的山林海滩天天有人在巡视,不管何时发现火情都能及时报告。每天上班按时交下班,因误班出现问题负全责。多年来,山上火灾很少发生,即使发生了也能及早发现,及时扑灭。一旦发现山上火情,就等于接到了命令,老人们一路奔跑,或者说是踉踉跄跄地爬,待到了山上,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天昏地暗地眩晕。

1995年春的一个傍晚,执行巡逻任务的毕可礼,在靠海侧麻子山发现林中起火.如跑过山前报告已来不及,他毫不犹豫,甩掉外衣,奋力扑打两个小时,终于把火扑灭。当他赶到家时,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头撞到了门上就晕倒了,当家人听见声音打开门时,见他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烧伤,当把他扶到炕上,他却倚在炕墙睡着了。

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装在老人的心里,谁动一棵树,等于动了他们的心肝。一个工程队在施工时用推土机推沙,把周围的几棵幼树埋在沙土中,老人队员发现后,立即找到施工部门领导,硬是让他门把推土机开回来,推走沙土,保住了幼树。

在靠海的后山上,老人们发现有不法分子盜伐树木,为此,他们睡不上一个安稳觉,老人们不放心啊!连做梦都在山上。   

一天晚上8点多钟,胡吉平队长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跨出家门,沿着高低不平的山路走去,快到林边时果然听到了有人砍树的声音。他急眼了!踉踉跄跄地奔过去,一声高喊:“ 快住手!”那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片刻的安静,双方定下神来,那个人看见来的是一个老头,胡吉平也看清对方是一个青年。胡吉平说:“年轻人,深更半夜砍伐用20多年心血栽种的树木,你就忍心吗?"青年答到:"这林子已归了开发区,关你们什么事"说着还要去砍。胡吉平跨前一步,用身子护住了树木,正言到:"这片林子是国家的,谁都有权保护它,请你赶快离开这里,再不要干这有损苍生的事了!”

朗朗话音,在夜空中回荡,铮铮铁骨,在夜色中挺立。年轻人见拗不过这个犟老头子,只好悻悻地顺着坡坎溜走了。

有的村民在林边放牛、放羊,把牛羊赶到林边不管了,牛羊啃了树苗也不在乎。为了教育牧人自觉爱护林木,护林队员并没有硬碰硬去辩理,而是把牛羊赶到有草处,喂饱后把牛羊还他。一次、两次、到第三次,放牧人的脸红了。从此,牛羊啃树的事没有了。搂草时顺手砍树的没有了,许多村民和学生也义务帮助护林。

按说,到了秋季或冬季.老干队该休闲一下了,然而相反,给树修剪、打杈、间伐,照样忙。山林中植被改善,生成出许多自然幼树,为使山林迅速扩大,"留养树"成了他们又一繁重任务。目前,这种自然速生林树木直径已有30——50公分,成为威海高技术产业开发区防沙防风的天然屏障。


四、  没有战火的硝烟,没有枪炮的轰响,然而,依旧是激烈的拼搏和默默的牺牲。

日月星辰不忘,山滩石木不忘,这些老年开拓者在这山上裁树、养树、育苗、灭虫、剪枝、护林防火防盗,一年四季将全部心血倾注这块土地。

当时,他们当中最大年纪已82岁,平均年齢也近70岁。每天天不亮,他们就走出家门,老人们自觉地遵守着一项不成文的制度:七点前到达劳动现场。一些不能骑自行车的人,步行要提前40分钟,每夭往返两次,就花掉2个多小时的时间。植树大忙季节,为了赶迸度,就带着馒头上山,饿了啃上一口, 渴了喝口随身带的凉开水,实在累了,就依在山坡海滩上躺一会儿,顶着星星来,再顶着星星归,天天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回家。

这些老人平均每人每年在山上260天以上,蚊虫瞎蒙叮咬算不上苦,因为他们习惯了;毒蛇的突然袭击也不可怕,因为他们有防备的经验办法;而每天长时间的跋涉奔波之苦,孱弱身子的劳累病疾之苦,山上没有窝棚,无处避雨。日积月累的凄风苦雨,严重地摧砺着老人们的岁月年华。风雪染白了头,镢头压弯了腰。然而,磨难没有摧垮他们意志的坚韧,岁月没有改变他们信念的执著。19名老人,20年风雨,没有一人掉队,没有一人想到过离去。在那原本没有路的山梁上留下老人们那一行行坚实的脚印。

上了年纪的人,加上多年的跋涉与劳作,饥一顿饱一顿没有规律的生活,使大部分老年植树队员患上了不同程度的腰腿病、胃肠病、高血压病、心脏病,还有在战争年代留下的枪伤,有的两次做过大手术。村党支部领导看到这些情况,从心里过意不去,与植树队长胡吉平商议,准备每年从育苗收入中为每位老人解决500元医药费,但都被老人们拒绝。

500元,当时在人们眼中还有点份量,如今在人们大把大把挣钱捞钱的年代里,它不算什么数字了。如果想要赚钱的话,这当中有些人早就是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户了。

二十年来,他们最少穿破60双军用胶鞋,刮破的衣服说不清有多少件,如果算经济怅,他们早就不干了。

老年植树队长胡吉平,刚从村长职位退下时才50多岁,是群众公认的农业通。科学种田,土壤改良. 耕海牧渔,果树种植,土建工程样样在行,在村里为全巿做了120多个品种的农作物试验,退职后,在威海市政公司工作的儿子多次劝说父亲放弃植树工作,自己承包工程保准挣大钱。亲戚也劝,“村里工作都不负责了,还参加没有收入的植树队干啥?”在大把收入机会面前,胡吉平就是不动心,每天在上山植树的小路上,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但挣钱的机会胡吉平并没有放弃。山大威海分校修铺200米路面,他把工程包下来,推土机、装载机一齐上,仅用一个下午,就挣了8000元钱,胡吉平全部交给了植树队使用。又为大学运拉1000立方米土方,仅用5天时间,就挣9000元,他又一分不少地交给队上作为买树种,置办防火工具、购买灭害虫药品的费用。为村里工作操心上火,他前后做了胃穿孔、肠梗阻两次手术,至今后遗症时常困扰着这个刚硬的老汉,病疾的痛苦常常使他不得不挂起吊瓶,一有好转又象往常—样拼命工作、劳动着。

80多岁的毕福卿老人无儿无女,远在台湾、香港的兄弟姐妹每年都寄来可观的生活费,老俩口的日子丰裕富足,这些,丝毫也没能影响他按时接过护林看山的通知单上山巡视。

社会上也不时有人说这说那,“現在人人想挣钱,哪里有这样的大傻瓜?”,“这些老头子,有福不享,一文不挣,却专找苦吃,恐怕是先苦后甜想捞钱吧!” 20年,老人们却以无私奉献的实际行动向人们作出了证明,这种中华民族舍身取义的忘我精神,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人们的现实生活中。

原党支部老书记毕吉从,1946年18岁时就参加了许世友领导的山东八路军主力部队,担任排长,转战于沂蒙山区,参加了孟良崮战役72次战斗。1950年从部队转业在威海市工作,在乡亲们连名写信要求下,回村担任了村党支部书记。他保持老八路本色,带领乡亲建设家园,连续15年的省、市先进工作者,三次参加山东省军烈属代表大会,受到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德志的接见。在部队上,他的腿部留下多处枪伤,还得了胃病,是二等残废军人,先后做了两次手术。老伴关切地问:“你拖着病腿,还能上山吗?”  他说,"走的慢,就早点走。”多年的风风雨雨,手龟裂了,脸枯黄了,成了一个干瘦老头,仍然一天不落地参加植树劳动。

已近70的毕可平老汉,是二等残废的老八路战士,胯部还留着战斗中机枪的伤痕,右侧胯骨陷着深深的坑。一到阴雨天,腿就疼得厉害,但他没有因此少栽一棵树,少护一天林。

1993年8月18日,全体植树队员一齐出动,进林剪枝,从早到晚,中午也没能回家。大家装好树枝往山下运,山路不平,车辆突然出现故障。65岁的毕德玉,75岁的毕吉康从车上摔下来,同伴们呼减着抱起两位战友,往医院跑。毕德玉出血严重,抢救无效, 当天去世。毕吉康肋骨骨折破坏了肝部,诱发肝硬化,两月后也离开了大家。

松林肃穆,大海垂泪,山石草木也屏住了呼吸。朝暮为伴十几年的好弟兄、好伙伴溘然逝去,仿佛是在这些老人心头扎刀割肉一般,一连好多日子,莺歌燕舞的山林里听不到老人们的欢声,闻不到"老顽童"们的笑语,只有那阵阵松涛在低转哀号……老哥们儿点起长明的蜡烛,摆上祭奠的供品,为共同拼搏17年的老战友深深地鞠躬。挂起挽联,抬着花圈,拖着挽丈,为老哥俩送行,泪水啊!顺着老战友们那深深的皱紋流淌。17位老队员亲手把毕德玉、毕吉康两位老人的骨灰埋在麻子山对面的山坡上。他们要让老哥俩活着和山林在一起,死了也能看到自己栽种的树苗一天天长高,培育的山林一天天长大。

1996年冬一连几天,胶东大地飘洒着几十年来罕见的大雪,植树队员毕梦里顶着夹裹雪粒的北风来到他日夜洒下汗水的松林。也说不清是饿的累的,还是多年的癫痫病发作,家人发现他没回来,当战友们找到他时,他抱着树,躺在了厚厚的雪地中。伙伴们把他送到医院时,他已停止了呼吸。

一位踏上这块土地的晚来者,深深地被老人们的情怀震动了。“这是一群新时代最可爱的人。”1997年春节,他带着亲手写的对联,赠送给植树队,表达了一份真挚的敬仰之情。“织锦绣河山树人树木, 续峥嵘岁月造福子孙”,橫批为“千秋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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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岁的胡吉平(左)和89岁的毕克祥。

五、在全国1.8万平方公里的沿海防护林中,有山东3000平方公里,而威海占了全省1/3。威海西海岸广阔的林带又当之无愧地成为威海防护林中最壮观的一角。后来, 这块土地上发生了世人瞩目的奇迹。

20年风雨春秋,20年艰难创业。造林4000亩,植树300万株。当时间的显影液透析这片土地之时,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令人神迷的梦,凸現在祖国1.8万公里沿海防护林浩浩的历史篇章上。

山东半岛最东端的威海市西海岸,碧波万倾的海水,宽阔平坦的海滩,柔软洁净的细沙,那依山傍海铺展在厚厚三米沙层之上蜿蜒錦长的数万亩黑松林带,构成一幅"金滩、绿野、碧海、蓝天”的壮丽图画。

走近它,青苍叠翠的黑松林,枝繁叶茂的刺槐林,葱郁翠绿的柞树林,期间混伴着白杨等各种树种。一排排防风、防沙、防水绿色屏障,像一堵堵城墙护卫着田园、果林及一切生灵。登高远望,碧涛林海,十里繁花,一幅幅长长的绿色画卷层层向远方荡漾。一片片苹果、桃树、杏树、葡萄、山楂林红白交辉,落英缤纷,点、片、网、带完整结合的防护林体系, 成为威海市大面积森林、果木林植被生态大环境。在这环境保护下,西海岸远近各村面貌发生着巨大变化,过去受害最重的毕家疃村,1996年一跃跨进了亿元村行列。

1995年,威海市被国家林业都授予全国绿化先进单位,在全国第一批十佳绿化单位中榜上有名。1997年又被授予全国沿海防护林绿化总休规划设计达标单位,实现全巿沿海绿化满堂红。历史,又为共和国开拓了一片新天地。

威海市西海岸就是这片新天地的一角。这众多的历史殊荣,老人们付出了巨大代价。从1984年起,这支老年义务植树年年都荣获威海市绿化标兵称号。

历史上总有人慧眼识珠。80年代末,山东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抢先选择了这片和谐静怡的西海岸,在林荫如盖的麻子山下建设了威海分校。在“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的浪潮中,1991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国家科委、山东省政府、威海市政府在威海西海岸,联合兴建了威海火炬高技术产业开发区。

登高眺远,在这块千百年建筑的空白地上,一片片鳞次栉比的红瓦白墙建筑群,掩映在墨绿林网与碧蓝大海之间;橫穿海岸丛林的烟威高速公路东端,分两线跨越开发区伸向市中心;统領全区综合办公中枢的30层“高新大厦”在绸密林带上空巍巍矗立;馕嵌着绿野的金色沙滩 ,威海国际海水浴场,旅游高峰日接侍游客4万人次,成为驰名胶东的海滨乐园;威海购物中心,威韩商贸城、美食一条銜、众多的涉外宾馆和酒店在优美的环境中更加红火,成为绿色之都,精致威海最具魅力的地方。

威海西海岸,一座现代化、国际化的高新技术产业城如雨后的再生林,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迅速成长。每年实现产值200多亿元,成为国家级先进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威海西海岸发生着的巨大变化,吸引了国家许多领导人及外国元首、政要,国内外客商及海外宾朋。他们惊叹这座高新技术产业城,更使他们赞叹的是孕育这座高新技术产业城的优越环境。

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亲临視察威海及高技术开发区,对幵发区建设给予很高的评价。

许多在开发区兴办企业的国内外老板,总是无比兴奋的说,威海高新区的美丽吸引了我,也吸引了我的企业。“这里不仅有大海,更因为有一片片松林保护下的生态环境。这里有没被污染的生态环境。”为了保护环境,开发区对进区的企业,—把产品档次关,二把环境保护关,多年来,先后拒绝了上百亿污染的项目进区。


六、岁月匆匆,山河变样。不改的是老人们对青山绿林的眷恋,不停的是老人们对无悔人生最美好的追求。

如今,人们置身这块土地之时,就无法不惊叹它的博大和气势;当人们穿行于烟威一级公路浩浩林海中,就无法不被公路两侧的林海松涛撩拨得思绪万千……漫歩踏逬那伸向天空的千枝万杈壮阔繁茂之中,还会听到一阵登山越岭的脚步声,在这融入汗渍的林野中回鸣;用心触摸那挺立山涯,海滩之上一棵棵“躯干”,还会荡起一股心血的激流在这植入崖石的骨肉中流淌。

融入全威海、全山东,乃至全国海防护林,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但它却承载了人类保护青山,建设家园的梦,然而它绝对不是梦!透过历史,我们眼前闪动起那万千植树大军的身影,那不仅仅是毕家疃村的19位村民,还有周围的东涝台、西涝台、后峰西村的植树民众,乃至许许多多可爱的人们,将为后人留下永恒的金山银山。

多年过去,笔者每当抬头望见铺展在眼前的绿色林带,一直在沉思……倘若没有这巨大人力铺就的生命绿茵,假若还是从前那个天地玄黄,海风挟裹黄沙迎面朴来……这里还会有人前来投资兴业、形成高新技术孵化基地吗?还会有今天腾腾火火的高技术产业开发区吗?它所形成的社会价值岂止是用金钱可以计算的?人们注意到它的美,这个无与伦比的好去处,投身到它的怀抱,而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这创造美的人? 植树的老人们从没想到过报答,然而从西海岸边历史的巨变中,老人们20个春秋辛勤的劳作和无私的奉献却得到了报答。如今,19人中的大多数人已离世,只有6人健在,年岁最高的植树队队长胡吉平98岁,毕克祥89岁,毕永富71岁,毕科礼70岁,毕克奎69岁,毕新亭57。那些故去的可敬的老人们,你们无所欲求的灵魂安在?

那深深的脚印或许巳被深埋,但是,正象那碧波万倾的大海怎能忘记汇成它的千条江河之源头;花繁枝茂的大树怎能忘记滋养它的深埋在地下的根须。徜徉林荫中的情侣们记下了,来自天涯海角四面八方的朋友记下了,所有得到大自然赐予幸福的人们记下了。那永不磨灭的传统美德,如同他们栽下的松柏一样长青。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习主席那洪亮的声音又在老人们的耳边回响。忠实于伟大理想的老人们永远不会满足于脚下的土地。 

1615555690468874.jpg2021年植树节,毕吉平把6人中的5人召集起来,这些饱经风雨,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党员老村干部,腿脚不再灵便,眼神不再放光,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被晚辈搀扶着又来到他们洒下汗水、泪水的林海,再看看他们亲手栽植的树木。大家依偎在树旁,颤抖的双手抚模着一棵棵挺拔而结着皱皮的树干,仰头深情凝望着那直探云霄的参天大树,老泪浸满了眼窝,感慨万千!从左至右为毕永富(71岁)、毕克奎(69岁)、胡吉平(98岁)、毕克祥(89岁)、毕科李(70岁)

然而我们看到,那松林深处,崖岭腰间,还是那山一样挺直的脊梁,还是那树木般粗壮的臂膀……那已年迈的脚步踏出的生命印历史将会把他们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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