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每个母亲都是折翼的天使流落人间,精心照顾她的孩儿。

  下午,把衣服、书包洗完以后,量量儿子的体温正常了,我觉得自己必须休息一会儿了。躺在床上,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几乎是母亲一人拉扯长大的。

  贫贱夫妻百事哀,父亲在外工作很少回来,即使回来,和母亲十有八九也是争吵和打骂,哪怕是过年。母亲埋下痛苦,照样给我们端上了她精心制作的可口的饭菜,即使她心情不好,吃不下去。那时候,还没有实行分田到户,家里一贫如洗。米是极少见的,偶尔烧一次米汤,碗底的米粒粒可数。母亲舍不得吃一粒米,总是把米粒倒给她的孩子,自己喝着清汤,就着咸菜,啃着菜饼。记得那时候,我们很难吃到白面馒头,母亲就把山芋蒸熟,捣烂,和上玉米面,贴出香甜的饼子。过年的时候,母亲在很少的肉馅里拌上豆腐或者青菜,做成豆腐丸或者青菜丸,放到油锅里炸,那是我最喜欢的美食。

  现在想想,母亲真的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每天,天还没亮,她就起床磨面,烧饭,喂猪,喂鸡,洗衣,扫地,有时还要清扫猪圈、鸡棚。白天下地干活:犁田,播种,栽秧,除草,收割,施肥,打药……夜晚,我们姐弟四个早已进入梦乡,她却坐在煤油灯下,一针针一线线缝补衣服,做一家老小的衣裳、鞋子,我们的书包,甚至绣花、绣地毯赚钱。有时候,我一觉醒来,看见昏黄的油灯下,母亲揉揉眼睛,笑着看向我们,掖了掖被角,然后把双手拢在一起,搓一搓,再把那细细的针尖在头皮上轻轻地摩挲,接着左手取下灯罩,右手用针尖挑一挑灯芯……看着看着,我又睡着了,梦里,满屋是星星闪烁。农闲时候,母亲推着独轮车从大田里一车一车推来土块垒砌屋基,做砖坯,烧窑,推回砖头盖瓦房;跑到很远的地方砍草,砍柴,捡树枝,再一捆一捆挑回来做柴火;拾粪沤肥,捞水草拖回来喂猪;切萝卜干、山芋干;摸田螺、河蚌,逮鱼,捕虾,采菱角、莲蓬、芡实给我们解馋;把自家种的蔬菜、玉米等农作物或鸡蛋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来家庭生活所需要的物品。

  因为常年劳累、心情压抑、营养又不够,母亲罹患好多疾病,常年胃病,最后胃下垂。母亲就像一只在雪夜负伤的袋鼠,拼死也要把她的孩子带到安全、光明的地方。即使家庭困难,母亲也没有嫌弃我这个爱生病的小女儿,给我吃饱穿暖,供我读书上学,舍不得叫我做一件事。就在前不久,超级寒流席卷我们小城的时候,我回去看她。临走,我拿起扫帚想扫地,母亲阻拦了我。我对母亲说:“这次回来,我什么都没有帮你做。扫扫地尽我的一份心意。”母亲笑着说:“要你做什么事啊?你能吃好睡好就行了。天这么冷。”母亲就像太阳,融化了我那时内心的坚冰。想起这些,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过去,我的母亲遭到了婆家不公正的对待,可是等到我的爷爷、奶奶年老生病的时候,母亲仍然尽心伺候。母亲常对我说:“一个人肚量要放大一点,委屈摆在心里。吃亏也是福啊!”即使生活如此艰难,甚至后来长女和老伴都不幸先她而去,母亲依然坚韧、乐观、慈悲和宽容。

  母亲的心肠极好,若有过路要饭的,母亲必定要分一杯羹给他们,甚至留宿招待。女的,就留在家里;男的,央求同宗叔伯收留。村里,男女老少都喜欢和我母亲聊天。我每次回去,家里都坐满了人,欢声笑语飘溢到院外。

  闲暇时候,母亲总会笑着和我们说起她在校读书的那几年。母亲读书迟,成绩极好。她读过《百家姓》,她会借《百家姓》的内容调侃自己的老师:赵钱孙李,先生没腿(我们那地方方言,“李”的韵母似“腿”的韵母);周吴郑王,先生没床……笑着笑着,母亲就会流下眼泪。母亲读完小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初中,可是外公外婆他们却不让母亲再踏入学校。后来,中学的校长亲自登门请母亲免费到学校读书,可是,外公外婆他们不相信校长。再后来,他们就把母亲许配给了父亲。母亲至今还记得那个驼背的老校长,弓着腰,走过她村子的拱桥后,暮色吞没了一切。母亲说,要是她再读三年初中,也不会在家种地。母亲说着说着,又会流下眼泪。

  后来,母亲结婚了,参加了村子里的文工团,母亲爱唱戏。晚饭过后,就去学唱戏,打发苦闷的生活,可是,又遭到了我爷爷奶奶的反对。

  母亲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继续读书,她深知没有文化的后果,就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我如愿考上师范学校,参加工作,母亲还鼓励我继续深造 ,自学大专和本科。刚毕业,我在农村教书,想进入县城。母亲又鼓励我:“机遇总是垂青那些有所准备的人。你把书教好,孩子带好,业余时间继续钻研,总有一天,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就这样,十年磨一剑,教育界终于迎来了改革的春天,县城公开招聘农村在职教师,我凭着过硬的教学能力,还有较高的文学素养,以及丰富的教育学、心理学知识,最终如愿以偿。就是这样,母亲还是没有放松对我的教诲,嘱咐我,要好好教学生。她说:“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莎士比亚曾经说过:“有德的妇人,即使容貌丑陋,也是家庭的装饰。”在我的心里,母亲永远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感谢母亲,也只有母亲在,我才是有人疼的孩子。希望我能永远做她膝下那个最幸福的人。